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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顺水下惊见无皮尸 投兄长蓉香携子来 ...


  •   如今汴京就在眼前,蓉香却怯了,紧紧握了包袱布结,掀开马车上坠的粗布帘子,拍拍身旁幼儿的肩膀,温和道:“骥儿,你瞧,你干爹他,就住在这繁华城里。”

      被唤做“骥儿”的男童点点头,又更向娘亲身边偎了几寸,漂亮的大眼睛里噙泪,几乎再一眨便能掉落下来。“娘……我们一定要去见……干爹吗?”

      蓉香不忍看骥儿的眼,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哀哀的抽泣道:“骥儿,别恨娘,娘……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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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总是喜欢新鲜事物,不一会便去了羞涩的白云瑞,扯着白玉堂的脖子一个接一个的爹爹叫的欢,又拽着白玉堂在这御街上四处兜转,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蹭蹭,那里摸摸。白玉堂拉着云瑞,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御街自家一天至少转一趟,早熟捻的不能再熟捻,若不是陪儿子,早回了房间里歇息喝酒去了。他望向前方隐隐露出飞檐的开封府,心中有根弦动了又动,一走一月有余,不知道猫儿可还安好?可有念爷?听云瑞因被迫停下而恨恨的喃喃,白玉堂暗地自嘲一番,继续向前走。

      云瑞早听说过开封府,也听说过开封府的黑白双脸和大猫,他走到开封府门前,好奇的向里张望,却早有人迎了出来,冲白玉堂道:“白大人……”黑铜色的脸上有些焦急,是王朝。

      “这么急冲冲是要做什么去,难不成爷走的一月,开封又不得安宁了?”自家的兄弟闹的惯了,但白玉堂向来喜欢高人三分,说话眼神都是有些傲的。王朝不计较那些,只道:“是有个要紧事,展大人和包大人还未曾回来,哥几个正六神无主呢。”

      白玉堂把缰绳交给上来拉马的马役,抱起云瑞向里走,眉头随着王朝描述紧紧皱起:“竟有此事?不会是看花眼了罢?”

      王朝摇摇头:“先生已经赶去了。我就是转回来在府里等您或是展大人回来。瞧那剥皮的干净模样,倒似是江湖人做的。您去看看,兴许能认出是什么人什么门派所为。”

      白玉堂道:“那要见到才知。”他对赶进来的白福道:“先带小少爷回泽玉楼,见见几位大老爷。”云瑞可怜巴巴的看着白玉堂,也不说话,就是看着。白玉堂思及这孩子之前遭遇,口气便缓和下来,摸摸儿子头,道:“爹爹是去办案子,你跟着去不方便。要乖乖听话,那里有个珍哥哥陪你玩耍。”白云瑞到底是经过事的孩子,懂事的点头,扑到白福怀里,搂着喊爷爷。

      望了主仆老少走出大门,忽听得耳边“扑扑”闷响,回头一看,王朝正捂了嘴偷笑,白玉堂一巴掌拍上去,笑骂道:“笑死你,还不快带我去!!”

      王朝摸摸后脑勺,嘟哝着前面带路,临走前对守值的衙役道:“若是展大人回来,就让他也过去汴河。”白玉堂一旁哼了一声,也没接话。王朝知道他心里定在想,只爷便行了,不需那猫出手,便又暗自偷笑。

      两人沿御街快速走着,旁边擦过一辆灰色马车,白玉堂望了一眼,正巧那帐子被风撩起,里面隐约是名风姿卓越的女子,手里抱着名孩童。那车,怎么似是望开封府去的?白玉堂想着,倒也不耽搁,脚下不停的赶往汴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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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车上正是蓉香和骥儿。骥儿累了睡觉,但蓉香却丝毫也无睡意,她知她将要做的事昭哥不会原谅,也许也还要劝她回心转意。然而蓉香心意已决,便是要抛夫弃子,便是被万人唾千人骂,甚至被昭哥轻视,她也认了,她是定要跟那人走的。虽是如此想,她还是在帐缝瞥见那一抹英挺的红影时,微微颤抖了起来,搂着骥儿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

      眼见着展昭就要跟着那名黑脸大人进府门,蓉香鼓足了勇气,从车中探出头来,轻轻叫了声:“昭哥!”

      只见展昭一个愣神,向这边看来,蓉香硬是挺直了背,对他露出个清淡的笑容:“昭哥,我是蓉香。”看见展昭眼里明显燃起的惊喜的火光,蓉香一阵心酸。

      展昭拱手向包拯知会一声,便大踏步走过来。

      蓉香痴痴瞧着,昭哥他还是那副模样,清濯,干净,与自己竟是犹如云泥。

      骥儿这时醒了,傻傻的盯着那有着温和笑容的男子一会,羞怯的把头埋到娘亲的怀里不肯出来。

      展昭伸手把蓉香和骥儿扶下来,仔细瞧了一会儿,忍不住惊喜道:“蓉香,几时到的开封?怎么也不事先知会哥哥一声?妹夫呢?”又看见骥儿一副乖巧模样躲在蓉香身后,只露出一双乌黑溜圆大眼睛悄悄瞧他,见展昭望过来,忙把脸又藏了去。展昭看的满心喜欢,蹲下身子与骥儿平视,道:“你便是骥儿?我是你舅舅。”

      骥儿红了小脸,他迷惑的想了想,又看看娘,娘对他一颔首,他转头认真对展昭道:“不是舅舅,是干爹。”

      展昭一愣,仰头望向蓉香。光从蓉香头顶上打下,映得她此时的表情模糊不清。她迅速别过头,话中笑意勉强:“昭哥,蓉香累了,可否先请蓉香去府里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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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府一干人满心沉重的从汴河回来,白玉堂和先生走在最前头,王朝几个跟着,最后是几个衙役抬着白布蒙着的尸首。开封附近还从未出现过像这般凶残的杀案,硬生生将人皮整个扒下,连脸皮也不放过。仔细检了,才知这是名年轻妇人,更发指的是,妇人被开膛破肚,里面女子胞不见踪影。先生看了一会方道,这妇人怀有起码六月身孕,却不知是谁如此狠心,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端。

      白玉堂也忍下悲愤仔细看那肉身,却没发现有什么刀口,腹上切口也甚是粗暴,全无技巧可言,他想了再想,摇头否定这是什么江湖仇杀。倒像是个手艺极好的屠户所为。

      到了府门口,就见四个当值的衙役时不时向府内瞅一眼,似是里面出了什么稀罕东西一般。张龙上前一哼,几个人连忙换了副正经面容站好。张龙笑道:“诸位兄弟在看什么,连值也不好好当了?”几人把眼睛向里一瞟,道:“说是展大人的夫人公子到了。哥儿几个有些好奇……”众人一怔,白玉堂则是一颗心沉到海底,而后又有些怒:好你个展小猫,娶亲了也不说!!

      张龙看了白玉堂一眼,道:“好好当值,别乱说些有的没的。”四人诺是,一行人便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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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听罢蓉香所叙夫家重恶,拳头紧紧握起,捶桌大怒道:“竟没想到他是这般的畜生!!爹娘和我竟都看走了眼!”蓉香抬头,一张泪颜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她搂过一旁乖乖坐的骥儿,捋了孩童的袖子,露出细瘦又布满疤痕的手臂,还有几个伤口似是仍未处理,已有清液流出。展昭猛地站起,双眉紧蹙,手掌扶桌微微颤抖:“这、这也是那畜生做的?!”

      蓉香点头,把儿子袖子整好,突然冲着展昭跪下:“昭哥,蓉香实在难堪以承,求昭哥收了这孩子做义子!”骥儿也随娘亲跪下,怯生生的叫了声干爹。

      展昭大惊,急忙扶起蓉香母子,拉二人重又坐了,才道:“我甚是喜欢骥儿,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蓉香你要如何?”万万是不能再让她回夫家了,但她又无有休书,逃妻若被抓回,按她夫家族刑,是要被钉门板的。

      蓉香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道:“昭哥,就当蓉香死了罢。这世道,是不容女子好活的。”

      展昭想劝她,又觉无从劝起,难道劝她忍吗?默然一阵便道:“蓉香,你不可轻生。那畜生那里,自有我瞒过。你且和骥儿去我那府上住下,待那边死心了,为兄再给你找个好去处。”

      蓉香摇头,道:“蓉香知昭哥为我好,但蓉香自那地狱里逃出,已是抱了玉碎的心。我只求昭哥能好好待骥儿,将来也不要让骥儿受苦。”她把骥儿推向展昭,有些羞涩道:“昭哥,我已有了安身之所,那人对我很好。我为难自己为难了半辈子,这是决心要重新做个人了。”

      展昭抱紧骥儿,轻声道:“带我去看看那人可好,看他是否值得你托付下半生。”

      蓉香一惊抬头,嘴唇微微发颤,有些急切道:“哥你不怪我违了妇道,也不劝我家转?”

      展昭拍拍她肩膀,叹息道:“我怪你什么?又劝你什么?你是我妹妹,对于哥哥来说,你过的好才是哥哥想要的。”他虽是自幼受书香武学熏陶而长成,自家父母却不是那恪守世俗之人,不然不会私奔逃家,也不会于十三年前在妓院红漆柱前收了蓉香这不明身世的女孩做养女。但蓉香不同,她虽不愿谈及以前身世,但她小小年纪便谈吐得体,进退有度,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这妇规女贞当是自小就学了的,在展家九年也未曾改了拘谨的性子。展家父母甚是不放心,便早早寻了可靠的世交人家定下亲事。哪知知面不知心,父母才过世几年,蓉香竟就被如斯对待。展昭一阵自责,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这个兄长没尽到责任,才让妹妹受到这等苦楚。就连外甥骥儿,也没有好过头。他本是想,若蓉香愿意,就是照顾她一辈子也是理所当然,却没想到蓉香已然有了托付之人,这才要好好勘探一番。蓉香所说然也,自己为难自己半生,就是抛下所有也不是难以理解。只是,倒是对这孩子不起,展昭看看骥儿,对已是泣不成声的蓉香道:“你就是过去了,也别忘了回来看骥儿,毕竟娘亲与他人不同。”

      蓉香正待说什么,却见展昭站起,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光华,嘴角自中间向外荡出一个圆弧:“你回来了?怎么沉着个脸,哪个又惹得你白五爷发火?”

      蓉香本当回避,那人已经从房门口大踏步走了过来,站在展昭身侧。正午的阳光虽弱,但照在那人如雪白衣上竟晃的有些刺眼。那人有着飞扬墨黑的眉,狭长挑起的一双桃花眼,鼻梁不消说自是又高又直挺,嘴唇却有些薄的太过,竟在无表情时也成那嘲讽之势。蓉香察觉他盯着自己,连忙垂了头,心中暗自猜测此人身份。

      白玉堂突然一笑,冷冰冰的视线投向展昭:“却说展兄夫人到了。可是这位?果真天香国色,与小猫你站在一起般配的紧。”他本不该将话说的这般伤人,但白五爷何等狂傲心性,他虽是对展昭有不可明说的心思,却也从没奢求,做个知交也就满足,只是觉得展昭瞒了他,就是不该,就是欺他白玉堂,怒气上来,管他什么礼仪教条,统统与白爷见鬼去罢!!他也料定展昭会发火,干脆趁着和他吵上一架,也胜似如今不上不下,晦昧不清的状态,吵完架,死了心,彼此再做好兄弟也不晚。

      展昭哪知他心里所想,皱紧眉头斥他:“你抽什么风!是何人说的?”又见白玉堂面色发青,分明是赌气模样,便不由哭笑不得:又是怎么招了他小心眼发作?待误会解开,这耗子必定要口瞪目呆。于是道:“你却又是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子叫做蓉香的么?这孩子是我外甥骥儿。”又对蓉香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好友,白玉堂。”

      白玉堂自知理亏,又拉不下来面子道歉,一张俊脸是越发阴沉。展昭晓得这是他在羞窘,心内好笑,一旁骥儿却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蓉香也脸色变了几变,展昭只道她是被白玉堂吓到,急忙连声安慰,又朝白玉堂狠狠瞪了一眼。白玉堂无奈,冲着蓉香一揖到底,面上带出羞惭之色:“却是对不住了,还请佑谅。”却不说是请谁“佑谅”,这是把对展昭的歉意也捎带上了。展昭知他意思,轻轻笑笑,摸摸了止住哭声向他怀里躲的骥儿,又对蓉香道:“他虽然凶,却不咬人,你莫惊慌。”

      蓉香低了眼,不卑不亢道:“小妹见过白大哥。”她面上平静,胸中却翻雷如鼓,只因白玉堂刚才那恶煞之态,竟是与自己死也休说的那人神情如出一辙,仔细瞧去,甚至面貌还有六分相似!!听说那人却是有一幼弟童年失足落水而亡,却不曾找到过尸首,莫非——她又悄悄看那白玉堂,只见他满面愧然却又落落大方,脸上一派阳光之色,与自己所想那人之阴冷大相径庭,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世上,除了他,蓉香只有昭哥与骥儿两人,千万,千万,莫有牵扯。

      展昭拉白玉堂坐下,五爷衣角才挨到凳子,突然哎呀一声,复又站起:“汴河那里出了事,爷是来找你去大人那里的。”便是从来全然不理会他人目光的白五爷,这时在展昭有些薄怒的眼神直盯下也有些讪讪。连连暗骂自己糊涂,却不是合该被骂么?

      展昭只有叹气,嘱咐蓉香带骥儿好生歇息,便拉着白玉堂急急去尸房。一路上也没说句话,只管脸色阴沉。白玉堂不满在心,嘴上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匆匆进屋,一大群人围着具惨烂尸首研看,包拯也在其中,捋了袖子与公孙策一起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一会子掰开牙看,一会子又抠抠指甲缝。展昭看着,心道怎么大人又犯心痒,操起包大娘的老本行来。也知道他算半个行家,便默默与白玉堂站在一边等候结果。

      白玉堂仰头尽量不看不闻,他一向干净成性,今日摸了尸体已是极限,休想他再看一眼。展昭却是极其认真的看着,连鼻尖上都渗出几颗汗珠。

      约莫三柱半香,两人终于站起身来,像是有了结果。包拯越过王朝马汉肩膀望向并肩的展昭白玉堂二人,又对白玉堂道:“白护卫所言正是,这确是用屠刀完整割下。腋下耻间的软皮和手脚硬皮未曾移动,所以并非滚水烫了剖皮。”公孙策接过话道:“这便证明,有人想要这皮,还得是完整的皮。剖去女宫,可见目的不仅在于紫河车与幼胎。由于泡在水里,又遇天寒,按其尸僵程度,只能推算是四天以前,再不能精细了。”

      此案凶残无比,血腥甚之,早有几名衙役撑不住,跑去外面大吐特吐。白玉堂亦十分反胃,连忙气走丹田压住,却听展昭道:“大人,属下似乎见过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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