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雨纪》木沐实时

3、第二章

　　第二章军训第一天
　　六点半，四人的闹钟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嗯……我已经两个多月都是八点之后起了……好痛苦……”霍晴凌在上铺翻了个身，显然不想起。
　　杜若在暑假最后一周倒是颇有先见之明地调了作息，挣扎了几下终于是坐起了身子，叠好被子收好蚊帐，下地后抬头一看，霍晴凌蒙着头，身体拱成一只虾米状，已然又睡了过去。
　　一旁齐佳均无奈，伸手推推:“霍晴凌，起床了。”
　　转身不理。
　　“霍晴凌，六点四十了再不起要迟到。”
　　“霍晴凌醒醒！”
　　“我来，”杜若伸手拉开霍晴凌的被子，“霍晴凌，再不起我关空调。”
　　“哎别，”霍晴凌近乎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等等，不对，现在没空调啊。”
　　最靠墙的林瑶默默打开了灯，白光闪了闪，稳定下来，霍晴凌被一折腾睡意也是去了不少，总算是起了身。
　　梳洗完毕，三人等着霍晴凌，准备一起吃饭。霍晴凌动作倒还算快，一分钟后就神清气爽地从阳台走了回来，“走吧，去饭堂。”
　　点了吃的，四人围着吃了起来，霍晴凌问“哎杜若，那招谁教你的？”
　　“哪招？”
　　“呃关空调。”
　　杜若笑了，“我老爸。从小到大他就那这个威胁我。”
　　“这倒是和我一样。”霍晴凌吃完了，对着勺子理了理头发。
　　“说起来，我们要不叫的亲切点呗，你们就叫我佳均，我叫你们晴凌，阿瑶、阿若，怎样？”
　　杜若和林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一抬头，却发现霍晴凌直直地看着饭堂门口，显然是没听见齐佳均的话。
　　那是一个高个的男生。杜若远远望去，只觉得那个男生虽是与其它同学一样穿着校服，却是隐隐透出一股拒绝交流的气场。他也没有同伴，而是独自一人。
　　“那就是秦和。”霍晴凌终于回过神来。
　　“感觉挺……冷淡的？”杜若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冷淡这个词是否合适。
　　“他本来就是不太热情的那种人，现在这样也是可以理解吧。”霍晴凌摇摇头。
　　“晴凌你那么直直地看着人家，喜欢他？”齐佳均玩笑般问。
　　“不是。”霍晴凌答得却是一本正经。“我不喜欢冰山型男生。只是觉得秦和这样，有点，可惜吧。”
　　荆高的饭堂还是可以的，至少高一新生们的第一顿早餐不错。吃完已快到集合时间七点，四人踩着仍沾着些许昨晚的雨水的草地，到了2班集合地点。
　　训话、发军装、换军装。霍晴凌拎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现已宛如咸菜干的裤脚，长叹一口气往身上套，伸手弄平裤袋，一脸嫌恶地抽出一张同样皱巴巴的纸币，看清之后大叫一声:“哇！我的衣服里有十块钱！”
　　看来，就算是枯燥的军训也不经意间有惊喜。从宿舍换好军装出来，霍晴凌一路上念念有词，感谢上一届的某位美丽的学姐的馈赠，给她的军训及高中生活开了个好头。杜若忍不住提醒一句，“军装不分男女，那钱也可能是一个学长留的。”
　　霍晴凌登时垂下了脸，“别，希望是学姐。”
　　“学长又怎么了？”
　　“汗多。”
　　然而万恶的站军姿开始后，男女生皆是大汗淋漓，军绿的军装湿成墨绿。好不容易捱到休息，同学们正欲向树荫挪去，却是被教官勒令在太阳炙烤下原地坐下。
　　同学们皆将怨念的目光投向教官，然而后者将其直接无视。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向后一躺，痛不欲生地哀嚎:“与其在太阳下晒，我宁愿沐浴黑雨！”
　　杜若闻言一哂，抬头却看见秦和。他坐在队伍角落，眉头紧锁，目中尽是不善与压抑的怒气。杜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那躺倒的胖子。
　　杜若心中了然。亲叔叔因黑雨的缘故遇难，然而同学却随意说出“沐浴黑雨”之词，秦和心中必然不快。但他也知道这是同学无心玩笑之言，不应较真，也就按耐情绪。但是，看秦和的表情，杜若觉得，那男生要是再多说几句，秦和怕是要忍不住了。
　　所幸教官并没有给秦和爆发的机会。他悠哉游哉地绕了队伍一圈，站到了胖子背后，高大的阴影投下，胖子一个冷战，转过头来。
　　“名字，嗯？”
　　“啊？”
　　“名字。”
　　“冯，冯彬。”
　　“哦。”教官微笑。
　　胖子盘坐在阴影之中，看到教官笑容不觉傻笑。看得旁边同学默默在心中为他点蜡。
　　“三圈！跑！”平地一声大吼。
　　“啊？啊！”
　　“四圈！”
　　冯彬面如土色，近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跄着跑向跑道。教官笑眯眯地转身，“晒吗？”
　　摇头，赶快摇头。
　　杜若垂下头，耳边却响起一声“晒。”
　　又是秦和。同学们纷纷以惊恐的目光看向他。他低垂着头，仿佛刚刚未曾出声。
　　教官怕是也难得见到这种不吃下马威的学生，错愕道:“什么？”
　　“是晒。”秦和抬起了头，表情相当平静。
　　一阵沉默。
　　正当大家觉得教练要发火时，那大汉却反而朗爽地笑了:“好吧，是晒。不过军训就要晒，大家也配合吧，好吧？！”
　　见教练笑了，原本不敢说话的同学也是放开了胆子:“教练，冯彬呢？不管他了？”
　　“嘿！那胖子，让他跑去！”
　　“哈哈哈哈！”新的班级第一次齐声笑了起来。杜若微微一笑，余光扫到秦和，他又垂下了头，看不清表情。但杜若感觉，他的心情，一定不是快乐的。

　　晚上六点，军训终于结束。每间宿舍两个澡位，四人简单商量一下后，决定杜、霍两人先吃饭，齐、林先回宿舍洗澡，次日再轮换。
　　杜若和霍晴凌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随口聊天。
　　“哎你说，秦和今天上午为什么要说晒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霍晴凌不解。
　　“他可能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吧。”杜若想了想答道。
　　“什么意思？”
　　杜若回想起全班欢笑时秦和那张被阴影遮盖的脸，“只是感觉吧。”
　　“也是，毕竟叔叔过世了。”霍晴凌点点头。
　　杜若又想起了秦和眼中的怒意，为什么要生气？觉得轻易说出黑雨一词的人太过随意？不懂得那个词背负的重量，至少有一条性命？她觉得，应该还有一些。
　　然而，见面时间不到一天，话更是一句没说，对对方几乎没有了解。杜若也不想妄自揣测别人的心理，于是点点头，就当默认了霍晴凌的说法。
　　吃完饭洗完澡，杜霍两人准备去上高中的第一节晚自习——是的，军训也有晚自习。只是，大家都浪了一个暑假，一时又如何收心看书？
　　座位表还没有排，杜若和霍晴凌便先做了同桌。第一次在教室集合，同学们相互之间也不熟悉，都有些拘谨，三两聚在一起，低声聊天，教室里倒也还算安静。
　　离晚修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教室内人已经到齐。班主任姗姗来迟，来了一番“军训时我不求你们提前预习也不求你们提前刷题只要保持安静不要早退就行”的讲话便走，剩下一班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班主任洒脱还是有经验。
　　杜若拿出一本没读完的小说继续读，霍晴凌亦然。班里也有人拿出预先买好的教材，翻到开头预习。只是看几眼就抬抬头，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杜若在第一节晚修中途活动脖子，四处看看，好像只有几个人在专心预习。带着些许好奇她寻找了一下秦和。秦和坐的离她不远，不仅在看书，手里还拿着笔。杜若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在看的，好像是化学？
　　等到了第二节晚修，教室中已是不时响起窃窃私语声。离结束还有一两分钟时，前排的两个女生越聊越兴奋，声音传入杜若的耳朵——
　　“你看你看，窗外那个男生，是不是在等他女友？”
　　“肯定是！你看他手里还拿着东西！是不是夜宵？”
　　“哇想不到我们班居然有脱团的，是不是从初中开始的……”
　　杜若心想是谁第一天晚修就敢早退也不怕被抓，抬头一看，脸一黑，杜衡。
　　杜衡抬手挥了挥手里的袋子，杜若伸手指向前面的钟，示意晚修还没结束。结果杜衡一点头，转身就走。
　　“喂！”杜若忍不住低喊一声，看着弟弟推开教室前门。门“吱”一响，几乎全班都抬了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杜衡走到她桌前，伸手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就在这时——
　　晚修下课铃响起，与此同时教室里的灯立刻黑了。教室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尖叫、交谈声瞬间打破平静。
　　“这是什么？杜衡？”
　　“防晒霜。”杜衡说着，拿出手机点亮手电。
　　“我有防晒啊。”
　　“这是妈寄来的，说是在哪个海岛国家买的，防晒效果特别好。”
　　杜若沉默了一下。伸手拿起防晒霜，“以后别没下课就跑出来了。”
　　“你上课总不开手机，如果下课来我可能找不到你，难道你想让我闯入女生宿舍吗？”
　　再次沉默。被噎了一下的杜若道:“谢谢。一起走吗？”
　　“不了，我去找舍友。”杜衡说完就走。手机的光一闪，杜若发现前排两个女生似乎早已转过身来盯着她的方向，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见她发现，赶紧转身，埋头低语。
　　转头，霍晴凌眼中亦有好奇，杜若解释道“我弟。”
　　“哦你们长得可真不像。”霍晴凌脱口而出。
　　杜若今晚第三次沉默。霍晴凌干笑一声转移话题:“为什么现在就熄灯？”
　　“节约电吧。毕竟荆高附近的白塔还没修好，用电还是不宽裕。”
　　“再加上我们现在又不是在认真学校，学校自然不浪费。”霍晴凌背上书包，“回宿舍吧，希望回去之后还能用会儿电。不然一个星期都用手机照，我真怕自己手机没电。”
　　军训劳累一天，四人躺到床上便不想再动。迷迷糊糊聊了几节便一个接一个陷入梦乡，入睡前，杜若朦胧中想到，啊，得找个时间跟那两个女生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