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树》木末未

8、遇

　　夜晚，我抱着小时候的毛绒熊微笑着入眠，我梦到一个倔强的少年仇恨的眼神，他收起课桌上残破的纸，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他喝醉了，在身后紧追着我。他把钥匙递给我。他用脚抵着门，不让我进去。我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单纯与善良，那里满腹心机，我还梦到他长大了，他来看望老师，送了一份礼物，可是我低下头一看，那是我送给老师的礼物。
　　准备回去的前一天，我还想到小学走一走，拍一些照片，我告诉奶奶我会回去吃晚饭。
　　我背靠着水泥乒乓球台对焦对面的那一颗广玉兰树，那是姐姐送我的尼康d5200，一款入门单反。她买来自学的，用完便送给了我。我不是很喜欢摄影，相比我更希望把美画下来，但后者慢得多，这个工具实在方便。
　　我正在夕阳下准备把自己拍入校园中，我听到了我的名字，在目光随声而到达与记忆涌起之时，我看到对面一个女孩向我奔来。“李英!”我惊喜出声。我跟李英拥抱着，“咳咳，我是不是也应该拥抱一下。”“许凡!”见到他们，我简直要哭了。李英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许凡的表妹。
　　原打算的马上回去向后推延了两个小时。
　　“这是你转学后我第一次见你呢！”我对李英说。
　　“这也是你转学后我第一次见你。”许凡抢话道。这时他的脸上是一副戏虐又睿智的表情。
　　我忽然有些心虚，不过我还是轻快地回答了他：“是啊。”李英和我相视一笑，我们坐在那棵最大的广玉兰树下，谈天谈地，但没谈以前。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我问道。
　　“听老师说有同学来看他，我想起我也好久没来了，现在我想那个同学就是你了吧。”许凡说。
　　“对呀。”我道。
　　“你们看，这棵树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没有我们变得快。”许凡感叹道。
　　我跟李英都默默无语，笑着看向树冠。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是说，我明天走。”
　　“这么快呀，还想跟你多玩几天的。”李英不舍地说。
　　我看了看许凡，“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许凡说。
　　“过年吧，过年。”我回答。
　　“嗯。”许凡点了点头。
　　我们开始往回走，这时太阳只在山头露出一寸额头。到了十字路口，我们互道了再见，就此分开。
　　我的心情是欢快的，或许有一点伤感，只是一点点。
　　那里早上最早的一趟通往县城的车是早上8点。我6点起的床，跟在学校差不多，在校时觉得如果没有那该死的闹钟，我才不会醒来呢。可是离开了学校，才知道自己的身体与记忆早已习惯。离开，或许是一个让人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
　　我在吃奶奶做的面时手机传来经典的□□示音，让我大脑停顿了好一会儿，我不记得我□□有提示音，思绪回到一年前，我向一位朋友（她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们很投缘，他很懂我，就像她说的我很懂她一样）诉说了我的心事后，（我觉得我更像是在叙述出一段经历，过去的云烟）我惊呼自己为何自己为何会把他单独放在一个列表里设置成特别关心？这也太愚蠢了，于是我把他移到那些平常的名字里，让他平常。可没想到我曾经也动过他的提示音。
　　我拿过手机，在打开屏幕前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笑了，很开心。没错，我想入非非了。打开屏后，他说：“早安，作为老朋友，我觉得有必要给你送行，但是我起来发现现在来太晚了，原谅我，顺便提一下你变漂亮了。”是屈辱，给自己的。这两个字可能太严重了，但这就是当时充斥在我心里的，曾经的感觉。
　　记得六年前毕业那天，我交给班上37个同学每人一张留言纸，我来教室时，他告诉我：“在你课桌里。”打开课桌时，我想入非非了。我不知道当时我的神态有没有被他察觉。那张纸，除了基本信息什么都没有。那是我最大意表露自己的一次。
　　转学后，一千多个日夜，我们只用□□交谈过两次。对话内容我早已想不起。之后的日日夜夜就再也各无音讯。
　　我现在很少脸红，很少动脾气，很少焦急，很难动心。记得刚来高中时，他们说我高冷，也许有点。但时间久了，朋友都喜欢上了我，我也喜欢他们，虽然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但是现在，就在刚才，我似乎又马上回到那个任性、倔强、冲动又骄傲的小孩身上。这点让我很不开心，虽然我很快就调节好了。
　　没有等太久，我回他：“你就说我以前不好看了？”还附上一个不满的表情。
　　可是他等了7分钟才回答，虽然我没什么可介意的。
　　“不是他们说你以前也好看这事我忘了，我只记得你的声音深情，还有很多，唯独想不起来你长什么样子。”他回。
　　“什么意思？”我回。又补回“懒，才起。”
　　“呵呵。”他回。
　　我这次回去还是坐在车窗边。忘了我的脸，失忆这么严重吗？我没有意识到我竟在生气。我又面容平静，想起她问我他长得帅吗？我一时回答不上。帅吗？我不知道那张脸如何形容，如何比较，其实我并不觉得那张脸有多么帅，我不懂他当时怎么还有那么多追求者。他帅，我不想承认。他不帅，我也不想承认。这个问题很苦恼，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