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树》木末未

6、回

　　北景县的车站，这里有多少不期而遇，有多少回故乡的喜悦与感动，又有多少别离的伤痛？下午通往蓬莱乡的车只有那一班，我有一丝庆幸，走到车尾的我并没有发现有故人。对不起，我有一丝阴影，故人会嫌弃我们的陌生。我会心疼我们童年的友情。我知道有些感情要留在回忆里，就像冰棍要放在冰箱里，才永远不会化掉。他们永远不知道我心里多么爱他们。15分钟后，车缓缓驶起，虽然这趟车是开往偏僻的山里，可是车上也载满了人，过去人们很少出山，山外的人也很少进去，而现在人们进出更加频繁了。
　　从县城中心驶往郊区，房子越来越稀疏，到山脚下已没有建筑，除了那一条蜿蜒而入的沥青路。汽车像一条壁虎一样摆了摆尾藏进青绿色的洞中去了。现在是夏季，百花已开罢，而瓜果尚未成熟，在这个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葱郁的大树下纳凉，午睡时静听蝉鸣，等待夜晚降临，坐在院里数星星，有时你还会看到一道流星从天空划过。
　　越来越驶入深山，越接近那个养我长大的地方，风景就越熟悉，我的心就越加不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一直簌簌地流，簌簌地流。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好久，好多年都没这样哭过了。我以前只是浅浅地哭，淡淡地哭，我想止就止，而且我知道我是为什么哭，可现在我的眼泪如此失去我的控制如此势大而不可挡，而且我对它的来源毫不清楚，还好没有人认识我。我的左边是窗外，右边是挡着我的厚厚的头发，好久好久我终于不哭了，因为我忘了此行。眼前是小时候上学必经的石畔，草地，农田，小卖部……我脑海中全被欣喜填满，我看到爷爷就迈着蹒跚的脚步来接我，他的背影依然是弯曲的眼眶这时又重新泛起湿润，可我感觉到与之前的哭是不相同的。
　　我们还要走一两里崎岖的小路，几年未见，爷爷显得比我还要瘦小。可是他坚持要拿我的大箱子，奶奶曾经总是说爷爷是一个固执的老头子。
　　遥遥看见奶奶在老屋门前望我，我加快脚步，赶到她身边去，她还是喜欢戴着一顶帽子，不管是在城里小姑家见到她，还是在大伯家见到他，还有那一次送我走时她都是戴着一顶帽子，似乎是同一顶，但我不确信，我只记得帽檐下她望着我的眼神与表情，邻居阿嫂也出来迎我了，还有他的女儿香香。
　　“婧子，都长这么高啦。这几天我们香娃儿天天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嫂是一个嘴快心直的人，骂人的时候一点儿可以不含糊，声音能穿过大半个村，可是她对人好，是好到了骨子里的。听奶奶说平时阿嫂经常过来陪奶奶唠嗑，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赶紧送过来，还使着香香帮奶奶家忙，想起我小时候与阿嫂有一次口头上的争执，虽然她肯定不记得了，但我始终有一种愧疚之情。
　　家里的陈设还与以前一样，墙上还有我几年前亲手做的植物标本贴画，还有我的小学奖状，奶奶做了满大桌菜等我，现在有些晚了。吃过晚饭我们在小院乘凉，院中飘来阵阵香气，对呀，我怎么能忘了玉兰花。跟荷花一样的玉兰，花期伴随着整个夏季，它与荷花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水面，共同陪伴着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