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直》页之

1、第 1 章

　　遇见般若是在深夜的斑马道上。
　　虽是黑夜，但灯光绚烂，人流涌动。马路上的车流量不比工作高峰期少。纷杂的步伐轻落轻启，于是乎，繁忙仿佛写在所有人脸上，而四周并无喧哗。
　　书上说，一切世事由一只手写定，所以事事脉连。回想那夜，当时气氛就好比那“一只手”谱写的雅奏，活跃，但又静定，高洁。是不是很矛盾？“活”与“静”，“跃”与“定”，显然格格不入甚至大相径庭，不成理路。“高洁”更不像个恰当的形容词。但那正是为般若的出现上演的序曲，为何不该奇特？
　　绿灯亮，人流开始涌向斑马道。
　　“你的后颈扣子开了。”有人在身后轻拍肩膀。
　　声音气若游丝，但不失坚定。回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
　　也许是尴尬，更也许是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身上非比寻常的韵致有所打量，目光逗留的时长莫名拖延。而此刻，我身处道中央。
　　她嘴角扬起一层微乎其微的笑意，伸出一只手来为我结扣。
　　通常，发生在背后的事总难免有些许危机的味道。因为看不见，所以未知很快构成威胁，牵动那根最疑虑的神经。但至今仍让我不解的是，在她伸手那刻，我全然失了常有的警觉，像只任路人抚摩的猫，几乎无视邪恶光临的可能。
　　这个女子居然在见我第一面头几秒内把我来自本能的防范意识消除得近乎一干二净。
　　车鸣忽然刺耳地尖叫。是司机催行人让路的厌烦情绪。立马两步并作一步，赶上前面的人群。再回头……
　　她在哪？

　　路上伸出手往颈脖后一摸，扣子仍是开的。

　　回家，宽衣，洗澡，上床，熄灯。
　　睡意全无。困惑揪心。
　　她是谁？
　　她是哪里人？
　　还有，她为何仅为了一个松开的后颈扣无谓随不相识之人步入斑马道中央？
　　之后又为何在瞬间消失？
　　……
　　“于小典同志！请你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恍惚中，桌子被重重拍响。猛抬头，目光正对上殷队长怒气升腾的面孔。
　　“对……对不起。”
　　当然，仔细算，因为莫名的疲劳，这该是我本月以来第六回在办公时间擅自酣畅小憩，作为一个向来力求以激情洋溢为团队精神面貌的队长，那有容忍我一再违背常规的道理？
　　“你不仅扰乱我们队的纪律，还抹黑了自己的历史……”殷队长声调的愤慨已引来周围同事的注目。意识到这点，他才竭力抑制住火气，压低嗓音，皱紧眉头，“午饭来我办公室一趟。”
　　殷队长整了整衣领，保持他惯来的秉公形象，转身迈开流星大步，扬长而去。
　　深叹一口气，惆怅应对周围的注目，片刻如良久。待四下终又恢复原貌，细想，被领导当众呵斥自然不好受，但从职业角度来看，他哪句陈述的不是事实？摇头，再加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