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兰因（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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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文眉间一缩，不忍看了，“魏公子！您不会把它给打死了吧？”
方才他的确恨得牙痒痒，须知，住客们最怕客栈中的东西不干净，这莫名其妙来了一只鸟四处折腾，万一掉下来羽毛或者别的什么，那可不好交代了！
可现在看那鸟倒在地上，他又不忍心了，毕竟也是无辜生灵，赶出去就行了，何必下死手呢？
魏轻时隔着人群，笑眯眯地说：“没呢，哪那么容易死？这不是真的鸟。”
乍一看这鸟，只觉得它十分滑稽，然而方才它上蹿下跳时，那一身好笑的假毛也不免被风吹开，露出了一点它的“庐山真面目”。
魏轻时一眼便看出，这鸟一身均是稀罕的宝贝——眼睛是两颗冥灵天珠，这种产自西州荒原的珠子极为难得，一旦得到了，将它嵌在灵器上，便能提早激发出器灵，灵器便会因此大升品级，冥灵天珠自然也就被玄门中人奉为瑰宝；它外羽以三线钢层层堆叠，这种钢片从真火中锻造而来，极薄也极韧，几乎吹毛立断，在江湖上千金难求。
说句不怎么识货的话，即便将它拆得七零八落拿去卖，也必定能换个好价钱。
鸟是好鸟，能做出如此高级的灵器的，也必定是位高人。只是……
魏轻时的目光落在那鸟一身五颜六色的丝绸上，觉得这位高人的癖好怕是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魏轻时本来就是个爱神兵利器的家伙，且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他自己随身带的铜钱和折扇，样式就很普通，混在小摊子上都不一定能叫人一眼发现。
在他看来，这鸟颜色是多了点，但架不住东西是好东西，与之相比，外貌什么的压根不重要。
恰在这时，外边有人追了进来，走近了一看，立即拍腿大叫：“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死了呢？小鹉啊，小鹉！”
魏轻时：“……”
他方才还在想，若是这鸟的主人找上门来，他得试着打听一下此等灵器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可情况似乎和他想象得不大一样。
这冲进来的人显然已年过半百，额头上绑着一条脏兮兮的彩色布帕，一手提着把老旧的胡琴，另一只手揽着一口大箱子，腰间还挂着各式各样的笼子、彩带，像个街头艺人。
他这么嚎一嗓子，原本围着那鸟的众人一下子都散开了，生怕责任落到自己的头上，老伯一脸悲痛地扑了过去：“小鹉啊！”
阿文不忍心了，上去将他扶起道：“这位老伯，节、节哀顺变。”
老伯一把攥住了他：“是谁？是谁害死了它？”
众人都默默地看向魏轻时。
老伯顺着众人的目光，三两步就蹿到了魏轻时面前：“我本是个靠卖艺为生的命苦人，小鹉聪慧伶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样的花样都会耍！是我的心头肉！可如今，你害死了我的小鹉，叫我以后怎么活！”
魏轻时轻咳了一声：“呃，这个，鸟死不能复生——您看我赔给您多少钱合适？”
片刻后，老伯拿着钱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全然将他那“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的心头肉”抛到了脑后。
“魏公子！您这……多冤哪！”他一走，阿文就忍不住说，“他分明就是想讹钱！”
“是有点冤哪。”魏轻时走过去拎起那只“装死”的鸟，“可人家送给我的大礼，我总不好不接着吧？”
阿文纳闷：“大礼？什么大礼，谁送给您的？”
不是赔了钱买的吗？
其实，魏轻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找了个老伯来唱这么一通戏，将这一上等的灵器“强买强卖”般地塞给了他。
因避免牵连，他落难后未曾去找过什么旧友，而如今，他离开岚岫山庄的消息，对外应该还是封锁的。
何况，没人知道他在绫州。
也不会是温似来，魏轻时想，那人是个自小生长在无常之境里的娇花，别说是灵器的好坏，若能分得清剑和刀的区别，就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
“还装什么死哪？”他斜了那鸟一眼。
那不知名的大善人能给他雪中送炭是很不错，但是这块“炭”也掏空了他的荷包，因而魏轻时觉得很有必要报复一下。他拎起这鸟身上的一根丝绸，将它晃了个七荤八素。
“嘎——”那鸟求饶。
魏轻时不为所动。
“嘎嘎——”
“……”
玩得正兴起，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靠在门框上叫他：“魏公子。”
魏轻时总算是将那只可怜的“小鹉”放下了：“哟，老板娘，回来了？”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了那五彩斑斓的东西身上：“这是……”
“小兰花，”魏轻时望见客栈门口的那一盆吊兰，便随口给它起了个名字，“我新买的鹦鹉。”
“这是鹦鹉！？”老板娘差点让门槛绊一跤。
“对，西州那边运过来的，品种有些特别，可能混了别的鸟的血吧。”魏轻时笑眯眯地说。
老板娘半信半疑地说：“你可不要让骗子骗了。”心中觉得这魏公子真叫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吧，觉得他这人深藏不露，似乎有很多秘密，而有时候，又让人特别担心他会上当受骗。
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他总给人一种“不爱计较得失”的感觉，俗称“缺心眼”。
“对了，老板娘要我帮什么忙？”魏轻时问道。
“哦，是这样的。”老板娘回了回神，说，“明日我一个表妹大婚，按本地风俗，今日便要送礼过去。我备了一套上好的被褥，可惜阿文走不开，我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人，只能麻烦你了。”
魏轻时答应道：“好说。”
老板娘放下心来：“那就有劳魏公子了。我们晚些时候出发。你的……呃，小兰花，若是不方便带上，可以托阿文照管。”
魏轻时道：“这鸟性子野得很，阿文怕是对付不了。老板娘，你有鸟笼子吗？”
这还真有，以前老板娘在客栈门口挂过一只八哥，但那八哥又蠢又笨，学了两年愣是没学会“恭喜发财”这四个字，寿终正寝之后，老板娘再也没动过养什么劳什子的鸟的念头，笼子倒是一直放着没扔。
老板娘一面随口将这八哥的事讲了了，一面将鸟笼子递给他：“它会不会说话？”
魏轻时将鸟放进笼子，看它仍是一副晕头转向、跌跌撞撞的样子，道：“……现在大概是不能了。”
这时候，阿文指着门外，有点不解地说：“那位公子……好像已经在这门口，晃了十几个来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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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个人今天换了副打扮，墨色的长发用一个鎏金环扣松松束在颈后，黑衣外披着一件暗红色金边长袍，袍身上还绣了斑斓的暗纹，整个人流光溢彩，分外照人。
这样一个美男子，别说在门口晃上十来遍，就算走一遍，也足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方才之所以没人注意到他，是因为客栈里实在是太鸡飞狗跳，众人也无暇他顾了。
魏轻时眼下见着这人，才发现自己之前想得大错特错——温似来压根不是什么生长在无常之境的娇花，而是一朵妖艳又张扬的“人间富贵花”。
他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欣赏了片刻，不由得承认无常之境这位传言中修为稀松平常，但是很受老境主器重的未来主人，的确是很有几分可看之处。
终于，在温似来又一次若无其事地经过的时候，魏轻时叫住了他：“干嘛呢？”
温似来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我就是散个步。”
“还没见过散个步这么把自己来回遛的，”魏轻时挑了挑眉说，“进来歇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兰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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