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兰因（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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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失去了意识，回过神的时候在绫州城杀人。”兰因轻轻吐出一口气，“天灵派那么多人杀我一个，我原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姐的闺房中。”
贺琦行道：“就是张府小姐了。”
“没错，我发现自己寄身在一副美人图上，从张萱和她婢女的交谈中，我知道这幅画是一个阿嬷在街市上买来的，那条街正是我身死的地方。”兰因说。
这么说来，或许二十年前，兰因遭遇围杀，勉勉强强剩下了一缕残魂，机缘巧合飘进了画中，最后那幅画又被张家的阿嬷买进府中，挂在了小姐的闺房里。
魏轻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就两三年前，虽然没死，和死了也差不多。这几年来，我只能缩在那副图上苟延残喘，连化形都做不到。幸好，张萱一个人在房中的时候，时常会在心中念叨，譬如‘若是我将来有个如意郎君，定当如何如何’之类。”
大概张萱也想不到，自己无意中的许愿，竟然在悄然滋养着房中美人图上的前姻缘神。
靠着这份小小的供奉，兰因的妖力渐渐恢复，她每日在那画上，想得最多的人，就是那个书生，不过，这份想念和少女怀/春可不同，她每日里设计着书生的一百种死法，都觉得难解心头之恨。
日复一日，她便靠着反复咀嚼心中的仇恨，慢慢养精蓄锐，等待着自己最终恢复到以往的那天。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心中的报复计划还未成形，对方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先派人来杀她了。
“昨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觉得慌慌张张的，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休息。过了夜半，房门忽然被一个小丫鬟推开了。”
兰因往门外看去，只见那丫鬟一举一动都十分僵硬，脚步拖拖踏踏，就好像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兰因很快就联想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毫不犹豫地从那画上飞奔而出，附到了张家小姐的身上，竭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她甚至想，万一被发现了，就和他拼了算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那丫鬟破坏了她藏身的画，转身离去。兰因看着她的背影，才觉得一阵后怕，而后，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股强烈的怒意所替代——那个人二十年前害她身死还不够，如今又要对她赶尽杀绝，若不是她心中警惕，岂不是要在他的手下死第二次？！
她知道眼下自己最佳的选择，是找一个合适的东西附身，待身体全然恢复了再去找那人算账。可是，知道归知道，对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要她再忍气吞声，是万万做不到了。
所以，她便在早市上抓人作要挟，想借此见到黄掌门，好取他性命。不料搅局的人太多，先有个不明来路的白衣人瞎管闲事，后又来了个照阳山剑宗的大人物，逼得她假装柔弱，接而身份暴露，偷袭失败……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早晨简直就是个大写的“出师不利”。
她不禁一阵气闷，孰料这时候喉头一甜，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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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的妖魂？”
天灵派的会客堂中，正对着门高悬一块烫金匾额，上书“光风霁月”四字，下方摆着一张红木长桌。
黄掌门凑近了去看那桌上的琉璃盏，只见剔透的盏中浮着一缕绿色的烟，说是烟，又比烟更浓厚一些，整条魂魄都泛着荧光，仿佛能流淌起来。
“不错。”魏轻时道。
方才兰因从忽然吐血到昏迷不醒，前后不过一瞬间，幸而在座的都是玄门中人，很快便设法引渡出了她的妖魂，存在琉璃盏中养护。黄掌门又急忙令弟子将昏迷的张萱带入房中好生照料，一面派人下山去向张府通报。这些事情忙完，几人才得空坐下来，好好梳理梳理这事。
有魏轻时、贺琦行坐镇，又有黄掌门跑前跑后，温似来便落得个轻松自在，他坐在魏轻时身旁的椅子上，只默默地听，从不插话。若有人稍加留心便会发现，从始至终，这位“大闲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魏轻时。
这时候也不例外。
从温似来这个角度看过去，魏轻时靠着太师椅背，眼皮微垂，单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去逗肩上那只五彩斑斓的小兰花，看起来一派潦草慵懒，然而，他却能看出这些都是表象。
前辈在思索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的手闲着，通常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而现在，则是时不时去撩一下肩膀上的那只小兰花。
无论形式如何，用的都是同一种不徐不疾的节奏。听上几回，就能立刻辨认出来。
这些小细节，或许连魏轻时自己都没留心，温似来却了如指掌。
他看了魏轻时片刻，忽然道：“这妖魂好像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
魏轻时一愣，手指也停在半空中忘了缩回来，小兰花哪里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毫不犹豫地下嘴便啃，它感到自己尖尖的喙已经擦过了他的皮肤，可下一秒，到嘴的手指就飞了，气得它原地跳了一下。
魏轻时收回手还不够，又在它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小畜生，胆子肥了。”
面对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人，小兰花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耷拉下脑袋，一脸委屈地去看温似来。
温似来笑得一脸灿烂。
算了，小兰花默默地埋起头，觉得自己真是“爹不疼娘不爱”，顿时失去了和魏轻时较劲的好胜心。
想当年，它也是威风凛凛，百里之外叫人闻风丧胆的一只好鸟。谁知一朝被主人转手送人，就沦落得跟个宠物似的。
真是鸟落平阳被犬欺，插花毛的鸟儿不如鸡。
这时候，魏轻时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温似来故作疑惑道：“总觉得它的质地不够纯净，混了点别的什么东西。方才我好像看见一道金光闪过，可现在又没了……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这当然是他斟酌过的回答，既能适时与搭前辈搭话，又不至于让那人对自己起疑。毕竟，他在旁人心中的印象，可一直是个“扶不上墙的怪胎”。
“你没有看错，我也看到了。”贺琦行道。
那道金光极细，隐在绿色妖魂中央，只在那妖魂缓缓流动的时候，偶尔露出一线来，又快速消失。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黄掌门都快把眼睛探进琉璃盏中了，愣是看不出丝毫端倪。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加入几人的谈话：“那这金光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兰因（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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