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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情 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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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被我遗忘了很久的梦。
梦境里,我仍旧穿着那件艳得晃眼的红裙子,站在灸日下,挤在队伍中,热汗淋淋。
我已经上高中了,每次体育课,是我最讨厌的课目。
因为在夏天,我只有两条红裙子。它们是小依扔给我的。小依是个坐台小姐,她喜欢把脸涂得雪白然后再点上一抹艳红,一笑,眼角的皱纹夹着白粉扑簌扑簌向下掉,街坊邻居都不喜欢她。除了——我的生父。
我穿着小依那条鲜艳如血的红裙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太阳晒得人心慌意乱。
站完军姿,然后是跳远。
班长魏强在地上划好白线后,大家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我是第九个。
我汗流浃背,浑身硬得发僵。蹲下来的时候我绝望地听到“嘶”的一声,紧接着一阵哄堂大笑。
胆颤心惊地回头看,小小的窄窄的红裙子,因为动作过猛而被撕破,露出白花花的底裤。
没人能感受到我的心如刀绞,他们大声地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我穷……可是……我还有尊严!
一个帅气的男孩子走过来,他的身影高高瘦瘦的,一双狭长的小眼晴里满溢着温和,他默默地脱掉上衣,替我盖上。
他是班长魏强,我的初恋。
震耳欲聋的嘲笑声中我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直到他的笑容扭曲成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那个漆黑的夜里,他一脚踢破我的额头,恶狠狠地吼:“杨花萝,装什么玉洁冰清,原来你也是个放浪的小婊子!”
我哭呀,哭呀,没命地哭,直到冷汗淋漓,声嘶力竭。
然后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个梦。
梦里的我还是杨花萝,现在我已经是张春花了!杨花萝的故事已经落幕,张春花的人生却才开始!
我笑。伸手一摸,枕边空空如也。
小屁孩呢?不会又偷偷跑去泡澡澡了吧?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沙沙沙,哒哒哒,那么轻盈,那么美妙,给夜晚笼上了一层蒙蒙的轻纱。
我推开门,信步走去,湿润润的小雨淋在身上,像小屁孩温热的唇在碰触着,温柔而细腻。
雨中的白兰树更是洗涤了尘埃,在雨中摇曳、舒展,更显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轻轻走到潭边,躲在岩石背后,贼头贼脑地寻找目标。
雨中的水潭,一片幽暗,微风扫过,涟漪与涟漪交叠,酝酿出一朵朵莲花般的波澜。
呵呵!要小心点啊!要是又被小屁孩发现了,就死定了!
隐约有人声暗动!起先试探性地浅语低喃,宛如小屁孩调皮地贴紧我耳根……絮絮不止……紧接着,惊悸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耳边一阵嗡嗡作响,无数心中发芽的情愫纷纷从云端上跌落下来。
暗影犹远,桃香袭来,一个温和婉约的声音从心尖划过。
他一句句,一字字,象无形的针,针针刺痛我心。
指甲用力地掐进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掠不去心头的惊。
他说:“你和她耳鬓厮磨,渐生情意,似你这般的真情真心,竟没有一丝打动她?她还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吗?还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是个混淆视线的假替身!”
那是黄三公子的声音。它在我心间急流回旋,惊涛雄荡……荡得心发凉。
白兰树下,一个小小黑影隐隐闪着寒光,声音如蚊蝇扇翅,细微却清晰可辨:“她聪颖无比,心思缜密,有如惊弓之鸟,想套出东西实属不易,再给我一点时间,只再需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姑且再信你一次,再给你一月时间!”
“不过,你还得帮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黄三公子问道。
“准备一个‘鬼面门’的人皮面具,然后送我们出谷!”
“出谷?……你意欲何为?……”
“在此孤谷中,事情已无多少进展余地,只有潜回百花园,做足戏份,顺藤摸瓜,险中取胜!”
“哈哈……”黄三公子的笑声寒意刺骨:“……那有何难?好!我答应你!”
“那……东西……东西……带过来了没有?”
“仅此一瓶!只有半月的量!”
“你……你不信我……”
“无妨……半月后我自会去寻你……”
…………
声音渐渐低微,直至寂静虚无……
我僵直了身子,握紧的手绷出了青筋。
无数突兀的声响,在我的世界轰轰作响,像温润的大地猝然间皴裂,让人措手不及。
凄迷的小雨,声声呜咽,仿佛哀怨的箫调,悲怆愁苦,断断续续……
眼睫毛上缀满细细蒙蒙的水雾,失魂落魄地向下滑……
心似一夜寒风刮过,遍地残花落红。
最痛的伤……莫过于此。
满墙的花扇,满屋的伤痕。
为什么?我的感情,总会被伤得如此体无完肤?
我痴痴地躺在床上,蜷缩了身体,头一阵一阵晕痛。
屋顶不时有三两滴水珠呼啸落下,溅落在被褥上,碎成无数的冰冷的屑末……
心头好似有软鞭,随着水珠的溅落,一下一下地抽,带着种拖沓的节奏,纠缠又纠缠,纠结得稀绉……
沉沦到无止尽的深渊……
恍恍惚惚……脸上开始发热……
久久没有退烧。
三天来,我发着高烧,说着胡话,目光松散无神,朦朦胧胧中满是小屁孩的魔影乱绕,可是……越绕心越疼。
第四天,我刚摇摇欲坠地爬起来,小屁孩拎起我就是一阵狂摇:“张春花!你真是笨蛋中的笨蛋,屋顶漏雨了,你就不知道躲,躺在那里,让雨泡成落汤鸡!你不知道!我刚回来,看见你泡在被雨浸透的被里,我好心疼!我真的很心疼!”说完,一脸心疼地抱紧我。
你真的会心疼吗?我僵硬地抱紧他的脖子,那眼角偷偷噙着的一滴泪悄悄地滑下去……
沉寂。连空气中飘浮的白玉兰香气也飘隐不定,捉摸不透。
强打精神,我虚弱的笑:“那你跑哪里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睡得实,就是打雷下雨也唤不醒我!”
小屁孩的眼神微微有点摇摆:“我……我去练功去了!”
“去练功!白天懒得不想练功,下着雨的夜晚你去练什么?”
“你不懂……我所练的冰玉功本是……极寒极柔的功夫,我之所以久久不能恢复,不仅仅因为……受伤太重,更是因为现在正值盛夏,是个极阳极刚的时节,如果强行练功,极易走火入魔!那日小雨,正是适宜的天气,我便踏雨而去,调息练功去了……”
我心灰意冷地斜望着他!谎言编得真是……滴水不露!
心底,真是……好绝望!似有千万只虫子在噬咬着,每个角落都隐隐作疼。
只是——再痛的伤,也要藏在层层叠叠的硬壳里面裹起来。
要告诉自己,不疼!于是,就是真的……不疼,一点也不疼!
见我精神不济,小屁孩关切地摸了摸我的头:“幸好我精通药理,你这次病得真是凶险无比,可真把我吓坏了!”
我咯咯地笑,然后望着他发楞,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迷乱。
然后他也笑,小脸上居然飞出两片红晕:“春……春宝贝!你又犯花痴了?是不是……越看本公子就越喜欢!哈哈!我真是风度不凡啊!”
我不禁笑了,笑得浑身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