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当我初在鼎中的时候，自认为是了解杨戬的，可是……”熬红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是我越和他在一起就越喜欢他，也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他。”
离开护魂鼎已经有些时日了，敖红本以为就此可以过上和那人真身真心相待的生活，怎奈何发现虽然确是和他真身相待了，却如何也做不到真心了。不是自己不真心，而是那人……竟然对自己恭谦而道“四公主最近可好”。那日脚下颤抖的撤了半步，心里却早已奔逃开去，恨不得奔回那真君神殿中怀着淡淡喜悦安静等待一个人回来的日子。敖红再也不能自己独自承受这份思苦了，她终是有些明白了那人将自己放入护魂鼎中每日相互慰籍的初衷。她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想找个人陪自己，而西海是最好的地方，也有最合适的人。
“四姐，”敖凌倚着珊瑚榻，垂着首，“你可知为何当年那俾睨天下的二郎会与我成亲？你又可知为何我们几百年的夫妻会无疾而终了么？”
熬红抬头，却听见西海三公主继续说下去：“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他忘不了我的怀，而我离开他是因为他隐了他的天目。”
“怀？天目？”熬红不解。
“四姐，”敖凌哀叹一声，“你若想和杨戬在一起，那太容易不过了。”
“妹妹，此话怎讲？”
“你信不信，就凭你与他护魂鼎旁的数日相守，就足以让他对你以身相许。”
“你这是什么混话啊。”不想自己这堂妹如此时候竟能说出如此调皮的话，熬红忍不住轻轻地埋怨了一句。
“这哪是什么混话，”敖凌启口，瞥了一眼敖红，“姐姐，你可知二郎……”话到口边，竟忍不住垂了泪。
熬红无话，她只等敖凌落够了泪后慢慢讲下去，又想起那人，又想起月光下，他慢慢的讲着话，而自己慢慢的落着泪，说是陪他流泪，到头来却是替他流泪吧。
“姐姐，”平稳了声音，敖凌继续下去，“你可知二郎将自己的快乐看得何等的卑微。你只予他一怀，便可让他感念终生了。你说你陪他数日患难，他又怎么会不以身相许呢。”
“你又玩笑了。”熬红苦笑。以身相许……他若是真的肯以身相许又怎会说得出“四公主最近可好”。
“怎是玩笑。你莫看二郎面上与你疏离，可心下却不是如他面上一般无情。你可知他那张嘴虽然能叫对手恨不得将他扒皮剔骨，实则却拙笨得很。心下疼你疼得紧，口上却真真吐不出半个字。我知道他口笨，每每逗弄于他，都故意曲解他意，明知他心里是这般想，却硬要那般说，看他心下白口欲辩，嘴上抓心挠肝的说讲不出，面上又故作淡然时……”掩口轻笑，却掩不住满面桃色，“其实二郎这心一如那刚刚出水的奶白豆腐，软得紧呐。”
“他刺我一枪时，怎见不着那软嫩嫩的豆腐心肝？”敖红见她一瞬垂泪一瞬莞尔不觉得心下一松，也随着轻笑起来。
“怕是未伤你时，他那心早已自伤了一万遍了吧，”温软的身子在塌上一转，微颦眉，撑了香腮，“若不是分手时我对他放了狠话，他又怎狠心与我分道扬镳，自此各不相干。只怕……即使如此他也是顺着我的意，也仍念念难忘千年之前的那一怀之情吧。”
“妹妹，你还是想着他的吧？”敖红暗自伤怀，终是做了几百年的夫妻，真真比自己看得明朗多了。
“姐姐，实不相瞒，妹妹心里从未放下他。”
“那你为何又执意离开他。”
“唉，”忍下眼中的泪，敖凌只觉得满腹辛酸，“我不是说过吗，只因他隐了神目。”
“与神目何干？”
“你可知，”满目唏嘘，红颜尽憔悴，“二郎那天生神目原是如真眼一般大小，如真眼一般瞳仁具备，今日额上银痕是他用法力隐去后所留，只告诉众人那原是神目的位置。”
“怎样？”敖红催问。
“我爱极他这神目，因为……”垂首，竟是不忍，“因为二郎所感均可自神目洞悉，我好怀念可以陪他一起笑、一起流泪的日子。可是自从他隐了神目……”
“他藏得太深么？”熬红明白，他又何尝不想念真君神殿的日子，可是呆在他身边越久就越觉得自己仿佛沉进了一潭名叫“杨戬”的深湖中，越沉越深，越来越看不清，只觉得身上的沉重一层一层的叠加上来，只有泪流得出。
“自他隐了神目，我便发现自己越来越抓不住他所想，”敖凌轻轻颔首，“他让我幸福，让所有人快乐，可我却能感到那幸福与快乐后他的苦楚。就如同接了他递过来的玫瑰，却发现他的手上已被刺得鲜血淋漓。可是当你问他的时候，他却藏起那双手，告诉你他一点也不痛。二郎啊二郎，我是何时起再不能陪你一起采花，又是何时起沦落到只配接受你美意的地步。”
“这也不能怪他。”熬红顿觉百感交集，杨戬，是不是我可以与你共患难的日子真的结束了？
“我是不怪他，可是我气不过，”摇头，敖凌竟又笑了，“也许是我要得太多，所以我想，我宁可离开他，每日在这西海海底想着那些与他共同喜乐的日子，也不愿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边冲着众人微笑一边把一切苦难都加铸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又不能和他一起扛起那累累重负。”
短短一时间，敖凌已几番哭笑，敖红尽数看在眼里。是不是所有人在想着自己心上的人时都会不明所以的或悲或喜？
杨戬……熬红的目光沉了下去，杨戬，对你来说，我可也是一个不能和你一起同担负累的人？我可也是一个要为你哭笑而不自知的人？
-------------------------------------------------------------------------------
此时的真君神殿，热闹正接近尾声，不为别的，因为嫦娥仙子的到来。
梅山兄弟哪个不知道这嫦娥正是他家二爷的心上人，于是变着方的献殷勤。
“仙子，我们二爷天天念叨着您呐。”
“仙子，有什么事请您尽管开口，我们兄弟绝对不会含糊。”
“仙子，这水您可喝着顺口？”
“仙子，您看这真君神殿要是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尽管说，以后住过来也方便些。”
……
杨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记得前几日自己没带啸天犬去了趟月宫，回来的时候康老大瞪圆了眼睛说了一句：“这么早就回来了。”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嫦娥更是羞得满脸通红，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了杨戬，在他耳边说：“下次还是你去我那里吧，至少在我那里说话的时候，身边不会落着偷听的飞虫。”
杨戬心里说，偷听的飞虫？你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一条偷听的龙呢。
送走了嫦娥，放梅山兄弟出去遛狗，杨戬拍了拍腰际：“出来吧。”
一个拳头大的龙头居然从杨戬的领口里钻出来，抖了抖颈上的鬃。龙身纵到地上，一瞬间化作了人形。
“每次见嫦娥我都觉得她果然是可以叫我二师兄错投猪胎的美人，”伸伸懒腰，小白龙坐到嫦娥坐过的那个位子上，捡起嫦娥用过的那只茶碗，满了一杯，“嗯，美人唇沾过的茶果然是美人茶。”
“你这算是破了色戒吧。”杨戬也过来坐下。
“色戒？”做冥想状，“如果这也算破戒的话，那早上和你一个被窝的事还不得被佛祖庭杖。”
“这算什么色，”白了他一眼，“入了佛祖的门还这么不长进。”他这昔日的妻弟真是……唉，杨戬叹气。
却见小白龙笑眯眯的凑过来说：“男色也是色。”
“你来我这里不是为了气我的吧，”没有怒，杨戬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回西海或是回灵山啊？”
“姐夫，可是我好心把宿醉的你从华山运回来的，你总得留我住几日以表达感激之情吧，我又吃不穷你。”
吃不穷……就凭做了西海龙王几百年的女婿，杨戬还不清楚这龙的食量。平日里还好说，一旦用了法力比如说刮风下雨什么的，那饭量就不是用“饭桶”可以形容的了。
“你可中意嫦娥？”
听见那清凉的声音，杨戬抬头，正看见把玩着瓷杯的小白龙。那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如果我说中意，你信吗。”杨戬站起身，踱了几步，心上不由隐隐的痛。劈山那日，看见她朝自己奔来，难道没有兴奋吗？可是当自己落入她的怀，却为何没有了千年前落入另一个怀时的安然……
“那你可中意我四堂姐？”没有管杨戬的失神，敖烈再问。
挺直的身形微晃，“如果我说中意，你信吗？”
“那对我三姐呢？”
“如果我说中意，你……信吗？”转过身来，对上身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呵，”竟是轻笑，“姐夫，难怪我三姐说你可怜。”
微愣，侧头，卷发在颊边轻轻的晃，“你三姐还说我什么了？”
“哼，”小白龙轻哼一声，撇撇嘴又似笑了，“你就别管她说什么了，你不妨听听我敖烈说的可对？”
“好啊。”杨戬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拿了自己的扇子，煞有介事的扇了扇，摇头晃脑的开了口。
“独立月下慰辛酸，企首拜望月中仙，可惜嫦娥本无愿，只是二郎怜二郎。
百般愁苦无处言，唯见敖红鼎中藏，本知魂魄出无方，适才随意与她谈。
犹记夫妻情百年，累卧西海美人怀，敖凌已将情思斩，真君何必空想念。
三界众生万万千，无人于你恩如山，何苦自寻清梦乱，你意如何便使然。”
“你……”沉默了半晌，杨戬无语透顶了，一千句话在腹中辗转了半天，才咬着牙挤出一句，“枉费了佛祖给你的那几本经。”
“你听得懂么？”敖烈收了扇子，挑挑眉。
懂么？杨戬没有作声。
“其实我本不觉得你可怜，可是……”可是从看见嫦娥那一瞬间起，我就真的觉得你有点可怜了……
“可是什么？”沉了脸，“敖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月光并不是为了安慰你一人而存在的，所以你没必要感谢嫦娥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对于我四堂姐，是你救了她，不是她救了你，虽然刺她的是你，但是补救的仍是你，她陪你聊天也算是知恩图报吧，所以你也没必要感谢她到以身相许的地步。至于我姐姐，你就更没必要介怀了，我们龙族都是自私的，我敢说她一定认为离开你比和你在一起要好得多才离开你的，”喘一大口气，“杨戬，这三个女人你无论和谁在一起，你会怎样？你会顺着她们的意思，把她们捧在手心里。可是你也不动动你那才高八斗的脑子想想，这样是夫妻吗？”
又起风了，气流在两人见流转。
好久，小白龙听见杨戬问：“这都是佛祖教你的？”
“你不是没见过我失意时的样子，那北海的冰水可是会让人的头脑异常清醒的。还有……”也不恼，只是看着那人，小白龙叹了气，“我想你应该没有忘了我是为何被贬到北海去挨冻的。”
回到桌前，坐下，竟带了笑，“烈，那你说，谁可予我为妻？”
“让我说？”
点头。
晃了晃手中墨扇，“要我说，这平时为扇、战时为枪，与你同享乐、共进退的三尖两刃枪倒是适合给你做老婆。”
杨戬想说，可惜它是雄的，只是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又给咽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