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45、一个人的武林（完）

　　封于修电光火石之间，已然适应苏敏雷霆般的迅敏打击。
　　他含胸压脊，喉头蠕动几下，一道虎吼自胸腔内迸裂而出，宛若实质般四散开来，脸颊手脚、衣袖边缘都因这声吼叫荡开重重波浪。苏敏耳中嗡地一声，剧痛入脑，胸口发闷，“啊”地一声，忍不住退了一步。
　　她到底江湖经验浅薄，也没有过多少生死搏杀，这一退便门户大开，封于修练武多年，无论对手是胖是瘦，是男是女，都没任何犹豫，五指自上而下，犹如虎跃山林，朝苏敏面门胸口抓去。
　　嗤地一响，苏敏颊上破开四道鲜血淋漓的血口，皮肉外翻，狰狞可怖。这伤足以让任何整容医生摇头叹息。
　　封于修本想，她一个小女孩儿，脸上破了肯定手足慌乱，没料到苏敏理也不理，肩膀一撞，内息顺这一击狠砸在他手腕之上，顿时骨骼裂响，手指扭曲，苏敏抓住这只手臂，好似一头饿狼，咬死猎物便绝不松口，十指深深嵌入封于修臂膀血肉之中，朝自己猛拽而来。
　　封于修单手握拳，“呼”地刮起厉风，捶向苏敏太阳穴，这一下打实了，她必定脑浆迸裂、七窍流血；苏敏一低头，脚下水泥铺的地面猛然绽裂开来，双足力道宛如巨木扎根，正是腿法中的一招，她把封于修整个人原地抡起，摔砸向地面，这期间，封于修手足并用，锤砸殴打她数十下，都冲咽喉、眼睛、太阳穴、胸口等致命部位。

　　“金手指保我不死！”
　　苏敏心中默念，神色带着几分癫狂。

　　她知道自己虽然是明劲，正面绝对打不过封于修，就算豁出命去，也难保对方溜走，索性赌一把，将内息全部分布在头颅肩颈之处，任封于修捶打。
　　碰碰咚咚之中，苏敏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鲜血涌上咽喉，从口鼻喷出，眼中一片模糊血色，大概已经被几下刺瞎双目的指击戳中眼皮所致。
　　但她还是没有放手！
　　十根指头已经深深嵌入血肉之中，苏敏自己也不知她抓得多深，封于修想要扯断臂膀，却为时已晚，苏敏一声怒吼，他整个人终于如破烂麻袋般砸在地上。
　　“轰——”
　　尘土激扬，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边流出，苏敏将封于修整个扑倒在地，娇小少女这模样若在平常时候倒有几分旖旎，但此情此景，只让人遍体生寒，手足冰冷——苏敏咬住了封于修的咽喉！
　　她吃过人肉包子，杀过无良随从，看过血腥屠宰，听过凄厉哀嚎。
　　也许人就是在打破底线之后可以做出任何事的疯狂种族，也许苏敏的仇恨和怒火冲昏了她的头脑……苏敏渗血的牙齿咬住那喉间软骨，她猛地一仰头，“刺啦”轻响之中，鲜血瞬间铺满稚嫩的脸庞，浸透散乱的发丝和沾满尘土的破损衣物。
　　灼热。腥臭。
　　疼痛。快意！
　　封于修双目猛然睁大，他单臂如若挥打般一甩，砸在苏敏脊背之上，几乎瞬间，苏敏就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后颈皮肤中包裹着的脊椎移位，碎裂。
　　与赵岩的死法一模一样。
　　苏敏匍匐在封于修抽搐的尸体上，脸庞浸没在不断喷涌的鲜血中，气息奄奄。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是，内心之中涌出了一股……疯狂的快意。
　　终于，终于，亲手杀了你！
　　——封、于、修！
　　意识模糊的最后关头，她感到什么在拉拽她的身体，什么嘈杂的声音隔着生与死在耳边搅动。是警车来了？还是吕衡秋在哭？
　　师姐……对不起。
　　苏敏嘴唇蠕动几下，彻底坠入了黑暗。

　　……

　　“江城惨案”震撼了全中国。
　　不仅仅因为凶手的狠辣与无情，还因为与他同归于尽的被害者的子嗣。
　　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女的愤怒和杀意，推动了法律的改革和武林的变动，武馆在风声鹤唳中依次闭合大门，少女微笑的黑白遗像从吕衡秋手中挂上了灵堂。她身边是双目炯炯的父亲的面容。
　　两只骨灰盒紧靠着埋入公墓，凑钱竖立的单薄墓碑上只刻着几个字。
　　——“她本有灿烂的未来”。
　　明劲的战斗如此激烈而迅速，吕衡秋在最后时刻也没找到机会插入阻止。她沉默着站在墓前，眼角微红，神色迷茫而困惑。
　　一阵寒风吹乱长发，吕衡秋浑然未觉，冻得发白的手指揪紧大衣衣角。
　　她问身边的周云，“师父，学武真的好吗？”
　　周云闭口不语，像个木桩子。
　　吕衡秋没得到回答，也没感到失落，她低着头，像问自己：“学武真的好吗？”

　　“我不想学武了。”
　　一滴眼泪掉在墓碑上，被风吹干，了无痕迹。

　　……
　　…………
　　……苏敏猛地翻了个身，从床上滚下来，捂住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
　　她艰难地喘着气，好像骨骼碎裂的痛楚依然让她难以自拔，眼泪如雨般落下，她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摇摇欲坠地打开电灯，晃进洗手间，接满一水槽的清水，把脸埋进去，眼泪融在水里，狼狈地糊慢了脸。
　　母亲听见声音起床查看，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的女儿让她震惊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苏敏猛地扑倒母亲怀里，抱着她抽抽噎噎。
　　“妈……妈……我爱你，你和爸爸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岁……我要好好孝顺你们，绝对不离开你们……妈，妈！”
　　本来有些生气苏敏大半夜不睡觉的母亲，心里一下子软成了水。
　　她摸着女儿汗湿的脊背，剧烈起伏的蝴蝶骨，连声说“好”。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加了一句，“你呀，别气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母女又抱着说了会儿话，母亲就连声催促苏敏换衣服，别穿着湿淋淋的感冒了。她换上干净衣服，抱着枕头边的毛绒熊，又一次躺进了被窝。
　　这回，希望是个美梦。

作者有话说

　　本章含有血腥情节，请读者酌情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