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44、一个人的武林

　　当一个人决心压榨自己的时候，她做得事情都会又快又好。
　　苏敏原地休息片刻，喝了一杯加蜂蜜的温水，重新把木人扶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击打。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皮肤泛着红，紧绷的小臂上已经能看出努力锻炼了一年的肌肉线条。
　　将木人当做仇人来对待的苏敏，每一拳都携夹着雷霆般迅捷猛烈的力道，这正好与飞羽门的攻势相仿，因此在腿法修习上，她也愈来愈精。
　　有了发泄渠道，苏敏平时就显得正常许多。
　　她把那不要命的歇斯底里对准木人宣泄，起初还带有自暴自弃的味道，渐渐地，她发泄之后心态逐渐调整，开始以打磨腿法为主。吕衡秋偶尔会和她喂招，大多是矫正苏敏一些常识性的错误，如踢腿的方向和用力大小，这些正是半路出家的苏敏需要的知识。
　　没人再提起赵岩，仇恨被埋进了心底，三天之后，苏敏表面上已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患难见真情，她和吕衡秋的关系越发好，如果之前还有把吕衡秋当做诱饵吸引封于修来的主意，现在就完全是紧盯着她，希望吕衡秋不要被那疯子打伤了。
　　吕衡秋没有多想，只是以为苏敏最近很黏自己。
　　她端上保姆做好的家常菜，叫苏敏吃饭时，瞥见身材纤细的少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机，女主播抑扬顿挫的声音从中传出：“……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封于修已被警方确认追捕范围，希望广大群众出行注意安全……”
　　能让她注意的也只有这个了吧。吕衡秋心里叹了口气。
　　“师姐，他会被抓住吗？”
　　苏敏安静抱膝看完了新闻，忽然抬头问她。
　　“封于修的外貌和家庭都已经被调查出来了，现在这么多摄像头他跑不了多远。”
　　吕衡秋声音带着宽慰，苏敏从沙发上起身走向餐桌，神情带着一点迷茫，“但是，我不希望他被警察抓住……如果他真的那么轻易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这些天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如果他能来找我报复就好了，死我也要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
　　“但如果他没有来，就好像……蓄力的拳头打中了棉花。”
　　苏敏拿筷子戳戳碗里香气四溢的肉丝，“我知道我现在的想法不对，但是我忍不住……”
　　“欢欢，你要记住，你的性命比他的性命重要得多，你还年轻，不要为了一个杀人犯葬送自己的未来。”吕衡秋用公勺给苏敏盛了小半碗甜汤，“你会长大，恋爱，毕业，结婚，有工作，有喜欢的人，有许多朋友，有美好的明天，所以不要冲动，好吗？”
　　苏敏看着吕衡秋，她每一次穿越都会遇到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朋友，但即使如此她也更加难过——苏敏看得出她一直在劝自己重新面对未来，但是，如果吕衡秋知道她根本没有“未来”呢？她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异世界灵魂。
　　但是……
　　——我真的，非常幸运。
　　苏敏低头啜饮甜汤，每一次的分别都让人不舍，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她的喜悦。之前苏敏总觉得这是诅咒和噩梦，但现在她不那么想了。
　　也许是因为心理年龄的成长，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离奇的事情，苏敏终于发现，也许，穿越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幸运。
　　她的确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苦恼，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呢？
　　她也认识、遇见、看到了许多朝陷于自弃泥沼中沉没的自己伸出手的人。
　　“我知道了，师姐。”
　　苏敏喝完甜汤，胃里暖融融的，连带整个身体也温暖起来，她朝吕衡秋露出属于苏敏的淡淡笑容，目光中带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感激。
　　一周的假期结束，苏敏这段日子里过得很是平静，她在新闻中关注着封于修，在苏敏的插入下，被认出了脸和名字的家伙遭到了更加严苛的追查，但即使如此，他也在风声鹤唳的情形中又杀了两个国术大师。
　　一个武力超群的疯子犯罪者，他带给人们谈资与恐惧，杨警官再没给她打过电话，可能是因为太忙了吧。
　　苏敏在下周一就背上书包去学校了，她临走时和吕衡秋挥手告别。
　　“师姐，你以后能来接我吗？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吕衡秋答应了，苏敏便心满意足离开，到学校上课。
　　因为请假，她拉下得很多，不过苏敏在这个师姐呆了也快一年，马上要回归现实，所以她也不怎么听。老师们都清楚苏敏身上的遭遇，她来之前班主任也开班会叮嘱其他同学不要戳苏敏的伤口，因此她过了清清静静的一天，晚自习结束后她就直接去了武馆，和吕衡秋一起走。
　　冬天黑得早，高三生也下课晚，两人结伴而行时路灯已经都亮了。晚上的集市很热闹，苏敏买了几根烤串和吕衡秋分着吃，她们都不是太爱说话的个性，静静的结伴时却感到气氛祥和。苏敏跟吕衡秋顺着街边走，她忽然一阵心悸，手指顿了顿，杀意涌了上来。
　　谁在盯着她们？
　　苏敏擦擦手，若无其事将竹签攥在手里，拉着吕衡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师姐，我们今天从这条路走吧？”
　　她的指尖在吕衡秋掌心写了个“封”字。
　　“也好，我们之前给云师弟说庆贺，我给他发条短信吧。”
　　吕衡秋睫毛眨了眨，拿出手机给110发送了一条信息，然后静音将手机塞回兜里，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往小巷走去，远离了哪些喧闹和人气。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森冷的气息，苏敏把竹签掰断成几截，她的脚步愈来愈慢，最后停下。
　　苏敏盯着他们面前那个出现在巷子尽头的男人。
　　轮廓平凡的黝黑面容上略带一丝清醒的疯癫之色，步伐微微有点跛，但却沉稳无声。他看苏敏站住了，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转向了吕衡秋。
　　“他不愿意和我真正地厮杀一场，我不会打死你。”
　　这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封于修压低身形，肩胛骨怂起，整个人如一头猛虎，单脚一踏，整个人便朝两人冲去。
　　为了激怒夏侯武和他战斗，封于修把主意打到了他师妹的头上。
　　——但迎击他的不是吕衡秋。
　　苏敏单腿如灵蛇般窜出，脚尖直指封于修咽喉，这杀人的打法现在的武者几乎不用了。但封于修熟悉这招式——他没能认出苏敏的脸，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他杀死的第一个人时，对方使用的招式。
　　赵岩。
　　封于修两手如虎爪，十指弯曲如钩子，猛地在面门前一拍，欲要拍中那条袭来的灵蛇。但足尖半空转了个弯，毫不犹豫往他腹部下三寸踢去，封于修便用左腿支撑，右腿膝盖往上一顶，好似踩中一张滑溜溜的牛皮，苏敏力度被卸去大半，两人腿脚相撞间闷响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