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与光》芸芸烟花雨

4、4（捉虫）

　　当Iris成功研究了一波“如何操作把花瓣捞起来放进自动焚香蒸汽系统”之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她以为那只是概念产品，却不知道在未上市之前，殿下已经在新婚浴室中安装了一台。虽然知道伯特莱姆们并不仅仅靠着皇室的“职位”获得“工资”，他们大多也有自己真正的品牌和产业，可是Iris还是不能免俗地在心里念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可怜的纳税人”。
　　出浴室门的时候有一瞬间，Iris怀疑自己可能是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原来光线的作用如此显著，就这样把灯光换了一个方位、一个角度，便和之前舞台剧上照耀着主角的一簇高亮之间有了非常明显的区别——仿佛是从一个人的世界变成可以容纳两个人的世界了。
　　唔，两个人的世界吗？正在Iris愣神的片刻，伯特莱姆已经便装走到她身边。Iris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眨了下眼睛，微微仰头看向他。
　　最萌……身高差？婚礼上，Iris按照不成文的“婚礼惯例”地穿着一双“恨天高”水晶高跟鞋，注意力也不在虽然迷人但是显然不是“主要矛盾”的殿下身上，所以倒还没觉得——现在房间只有他和她，且Iris显然是踩着拖鞋——哇，那非常显著的，她和殿下的身高差！哇，那灿如星海，仿佛收纳着了整个银河之辉光的眼眸！！哇，那……
　　“咳，亲爱的，我想浴室的门口有点窄，日后我们也许可以扩宽它——我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殿下专注地和Iris对视，青瓷色的眼波盈盈，像有星星喝醉了，偏偏倒到地坠入其中。
　　Iris没反应过来地歪了歪头：？
　　于是殿下的眸子又染上笑意，唇角也调皮地翘了翘，露出小小的笑纹：“不过尊敬的王妃，您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得人性化一点，暂时别麻烦管家先生了——所以能先放我进去吗？”言罢，殿下修长的手指在Iris湿漉漉的额发上轻轻一点，惹得她的头发也活泼地跳了一跳。
　　“！！！”看傻了的Iris总算反应过来，放下按着发巾的手、急急撤到一边去，“噢，当然！”
　　电光火石之间，殿下眼疾手快地帮Iris将快滑下去的柔软的干发巾提了上来，这也稍稍遮住了她的视线。
　　殿下轻轻拍了拍Iris的小脑袋：“别着急，慢慢来。”再顺手把毛巾翻上去，露出她因为沐浴而被蒸得水汽蒙蒙的眼睛。殿下看进Iris的眸子，微妙地沉默了一秒，又补充道：“我很快就会出来的，很快。”
　　Iris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懵，目光低垂，这样的角度方便她将视线流连在衬衣完全遮挡不住的迷人腰线上，又缓缓地游移到腰线下的大长腿……直到殿下擦着Iris的肩膀走向了浴室，Iris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发也被殿下走动时引起的气流轻微地撩动了一下。等到殿下漂亮的线条和挽起的袖口露出的静态拉伸的肌肉一并消失在视线里，脱离迷情咒的Iris后知后觉：等等，殿下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啊呀，我的天，我耳朵怎么突然这么烫！我我我，这是哪，我是谁，我要做什么？
　　一场美景说不定能迷醉某只一整晚了。幸好吹风机很贴心地放在一眼便能看到的位置，Iris终于把自己找了回来：我还是先……先吹干头发吧！
　　Iris走近雕花的木质梳妆台，和房间内其他家具相比，它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朴素得——都有些高雅了——要不是台面上放着个蓝色的卡通大象吹风的话。
　　说起来，这个吹风机……Iris：这个吹风机，我曾见过的。
　　这不就是她在安茹常用的那一个吗？还一度被她耽于评论别人的后妈嘲笑为“乳臭未干的幼稚鬼”什么的。可Iris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着急离开安茹、走向新世界，因此貌似没带上它啊，难不成是殿下叫人……收回快穿透重重墙壁、直达浴室的眼神，Iris拍了两下脸，停停停，到底在想什么！别再自作多情了——她是Iris（鸢尾花），不是Narcissus（水仙花）！
　　Iris终于将卡通大象插上线，也给自己的脑子“插上线”，开始干吹头发的大事。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忍不住飘向浴室方向的思绪，顺带脑补一番慢动作的情景回放……
　　然后Iris不得不认罪，支起双臂擦头发的她，的确会挡住门口——天啊，完全不敢想刚才她竟然维持着那种姿势发呆，如此的蠢——萌不萌却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Iris又看向堪比电影荧屏的床尾电视的上方，嗯，是分外眼熟的婚礼侧面照——似乎是来自头条新闻的配图，只是有了更加精致的装裱和质感。
　　诚然，这么看上去的确很般配。Iris再看向落地窗那玫瑰金的边框，眼前一亮——哇哦，这个颜色和窗帘真是绝配！玫瑰粉娇嫩却不媚俗，和贵气但不肃穆的金色相得益彰，只是……
　　那匹窗帘好像不是纯色？Iris仔细瞅了瞅，无奈离得太远实在难以辨认什么。于是她保持着吹风机不断电，扯着线走近。啊，看清楚了。窗帘果然是有花纹的，不过是暗纹，灯光下略微泛着一些颇为奢华却很低调的流光——如果她没认错的话——不，不会认错的，这就是和她同名的花儿的图案啊！
　　记得安茹女主人拿着报纸来嘲讽Iris的时候，父亲还别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这个是为了迎接Iris入住而重新布置过的“新房”？突然感觉这次婚姻诚意满满是怎么回事？Iris快要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的“阴谋”起了作用，她才能这么顺利地暂时脱离安茹的了。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所谓的“阴谋”嘛，只是一些不怎么起眼的、无关紧要的小手段而已，毕竟安茹显然不会让Iris一个小杂种得到任何形式的大权——不得不说，这十分让人苦恼，尤其是在她动用安茹身份做事、还需要上报申请的时候；尽管这都是母亲要求她做的，也充分应征那句老话“阎王易惹，小鬼难缠”——但是事实上，Iris依然认为那些难缠的“小鬼”是在母亲授意下刻意刁难她，而后母则是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Iris总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他人,这样才能有最大可能性让自己不失望。当然，现在一切都有了改观。由于联姻成立，并且是嫁给伯特莱姆家族，安茹如果还不为Iris小小的妥协、继续那样指使来去，就不体面了。于是，Iris因此也就自由了一半；至于另一半的自由嘛，她也许可以想办法让伯特莱姆退婚？
　　——然后好面子的安茹大概会把Iris从安茹上除名，这样以后应该也会老死不相往来，免得惹了这团晦气；除非他们一开始就选择痛下杀手。
　　应该……不会这么做吧？应该。不过Iris不敢肯定，毕竟谁能了解禽兽们的想法呢？所以退婚什么的，似乎目前也是个风险最大的选择了。Iris努力忘记自己不会这么快决绝离开的原因之一，很可能是某位很可能还在洗香香的殿下……的颜和声。
　　另一方面，在历史上，伯特莱姆和安茹的联姻不少，就维持时间来说，从未比与其他家族联姻的结果差。这是否代表着她有极大的可能性保留住这段联姻？
　　哎，赌徒心态啊。不过这也难说，毕竟王室的事情大家都讳莫如深，曾经也许存在着伯特莱姆和安茹离婚的事实，但是Iris相信，在消息传出来之前，伯特莱姆和安茹都会第一时间安抚住媒体，让所有消息都销声匿迹，掐灭一切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而等到“新闻”的时效性过去，加之无形的手进行的隐藏——谁还会记得呢？
　　王室顾及自己的颜面，把事情用各种手段、从各种意义上掩盖，这也屡见不鲜了。对此，很可能事后背锅的各大贵族，当然就只能默默收着“退货”，发不出任何的“差评”，继续保持着他们的缄默不言了。
　　但值得一提的是，如果这个联姻对象换成了安茹，情况也许大有不同。就Iris这八年来的内部见闻，安茹家那些道貌岸然的大家长们，极重视和媒体交好，“互相尊重”得让其他家族望尘莫及——天知道他们多么羡慕安茹的公关能力，同是几个世纪传承下来的贵族血脉，为何关系网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但是Iris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安茹人，她对此的感触还真是一言难尽。和媒体交好？这是个与虎谋皮的差事，看起来的确好处多多，但是真要做出等价交换的时候，有几个家族忍受得了那些风险？
　　——对外匿名的，向媒体提供了别的家族、甚至是自己家族的丑闻(很不幸的， Iris此前的八年几乎都活在各大报纸上面)，而这个前提是：首先你要随时掌握别人想要隐瞒的丑闻——至于怎么知道的，手法自然见不得光。
　　由此看来，如果有一天媒体和安茹闹翻，那精彩了，“告密者”的后果不堪设想，一群贵族也不会是一句“原来是你小子”就得饶人且饶人了。不过安茹会让这一天到来吗？显然不会。所以现在那些贵族血脉们多么伤脑筋啊——安茹现在看上去可真是铁板一块。
　　Iris把扫到眼睛的碎发撩开，宛如碎冰的眸子和镜子里同样缺乏表情的一双眼睛对视，不过倏尔，它们又露出了迷蒙且懵懂的神色，眼神氤氲着，让Iris的小脸更加无辜无害——一如既往。
　　铁板一块？Iris在心里嗤笑。
　　看上去如此，事实嘛，倒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