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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天狗·海石榴(二) ...
我在会长消失的第三天,才真正确定,她不见了。
她的院子变成了一片荒草,黄鼬和野狗穿行在草丛深处。
会长的称号移到了别人的名下,寮里不知何时涌进了这么多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我蹲在原本应该是会长家的小木门的石板前,脑子乱成一团麻。
我去找过许多人,会长附近的邻居,见过会长的人,会长从前的熟人,包括会长的徒弟。
你们记得那个化名叫做萩的女阴阳师吗?她去哪里了?她来见过你们吗?
他们都一脸茫然地反问我,那是谁。
尤其是会长的徒弟,他们曾经关系很好,总是并肩而行,谈笑风生,腰间结着同心之兰。后来会长送他去修行时,十分不舍。她还偷偷背着那少年,哭了几次。
可是这位风尘仆仆归来,在去出云的旅途中晒得黝黑的少年面对我急迫地追问时,和其他人一样,露出了茫然和狐疑的神情。
“那是谁?”他毫不客气地反问我,在我瞠目结舌后,利落地闭门谢客。
可是他门前栽种的那一丛胡枝子还在盛放,雪白幼嫩的花苞挂在青翠的枝头,如同来不及消融的落雪。
我的脑海里那一幅记忆的画面尚未褪色。
那个夜晚,星河绚烂,夜幕低垂。会长站在花丛边提着灯,牵着两位童子,眉眼染着一丝笑意地同我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还弯腰掐了一朵,别在黑童子的玄色衣襟上。
如果以后可以永远隐居在平安京,她一定会在院子旁种满白色的胡枝子。
仿佛将雪留在了人间,永不离散。
她的徒弟曾经为了令她开心,移栽的胡枝子还在灵力的滋养下繁茂生长,她却消失得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大天狗悄无声息地落在黑夜里,跟在失魂落魄的我身后,走了好长的一路。
最后终于在三叉路口忍不住了。
“喂——再往前走,你就彻底迷路了。”
他在身后喊。
我惊醒一般,眼角带着泪,惊慌失措地转身看他。
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条狗呜哇……会长不见了……呜呜呜……”
2
大天狗抱着还在抽噎的我,向家的方向飞。
今天他一路很沉默,再也没敢提起一个和体重有关的话题。
我刚才哭得太狠,这会儿打嗝打得差点抽过去。
直到他把我放下地,我还在打嗝。
姑获鸟差点捏着伞剑要打人了,柔声问我怎么啦?是大天狗又故意抱着你飞到高空突然撒手吓唬你吗?
我一边打嗝一边抹眼泪解释不是的,有点别的原因。他们也都忘记了会长的存在,记忆消除得一干二净。
我蹬掉了鞋子,仰头往里走。一边憋气止嗝,一边努力把刹不住车的眼泪憋回去,据说场面十分凄惨,令所有躲在门边房梁柱子后边还有佛像肚子里的式神心生恻隐。
其实大天狗也不记得会长,他竟然也不记得是谁用青龙抽得当初才三星还中二到爆的他跪下叫爸爸了。他是跟在我身后成习惯了,平常我晨跑途中上个厕所,出来都会发现狗子蹲在旁边某棵树冠上望天。
他不擅长安慰人。
直白了说,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正常相处。
对于一生写满了变强和更强,出身可堪高贵的大妖怪来说,恐怕是如何与旁人相处都未尝知晓。
他的人生里大约只写了两个词,支配和臣服。
面对着哭得汹涌澎湃的我,大天狗束手无策——只能和以前一样,抱着我飞到了夜空的很高处,望着月亮说在这里哭个够吧。
我鬼哭狼嚎,连抽带噎,差点背过气。
抽抽搭搭,不死心地追问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起,当我疯了?
我们在一个很高的山峰上,凭栏远眺,天地浩荡,月光如洒。赏月赏风都很便利。就是风太大,冻得我鼻尖发冷,泪干了的眼角被风吹过,好似刀剐过一般。
他收了双翼,坐在栏杆上,也如宽背大椅中叠膝而坐般,恣意从容,袍袖洒脱。长风吹乱了金发,他眼中的湖泊倒映着粼粼月光。
“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位化名为萩,可以役使冥界鬼使的女子存在。”
大天狗转而看着峭壁下巨大湖泊,只留给我一个侧脸,声音冷而有力,锋锐不减:“我只是信你罢了。”
奇迹般的,那笼罩了我一天宛如灭顶的绝望,竟然稍微散去了一些。
……
今夜民众的内心十分躁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崖上剖白心迹的一句话,令他十分别扭,他抱着我一路飞回来,两两无话,异常沉默。一到家门放下我,就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令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直接后果就是我家中那群脑补能力过剩的式神们,今夜变得躁动。
萤草担心地跟辉夜姬说大天狗大人和主人回来了,主人哭得好伤心。
捡藤球路过的金鱼姬听错了,抱着藤球一路跑哇哇乱叫大天狗把主人弄哭了!大天狗把主人弄哭了!
雨女正在傍晚的余霞下收起晒了一天的寝具和蓑衣,闻言神情忧伤。据放风筝路过的天邪鬼青透露,她又想起了自己溺死在海中无法归来的丈夫,为曾经贫贱夫妻清苦琐碎却温馨的往事哭了一晚上。当初夫妻拌嘴口角,现在想来都变成了难以追觅的过往。
青蛙瓷器在咸菜缸边听壁角,深深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乘着坛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感怀过去,摸着短圆下巴上的山羊胡叹惋,没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阴阳师女娃子,也和老夫一样有情难诉,不得圆满啊。
百目鬼正坐在屋檐上玩新挖出来的眼球,只言片语飘进耳里刺激了神经。闻言瞪大了双眼,激动地喊:“大青蛙!是阴阳师小姐对谁满怀着爱意吗?”
她这一声喊得甜美清脆,声遏云霄。
片刻寂静后,一把菜刀飞出了厨房的窗户,刀身深深插在树干。树下扫地的小纸人吓得瑟瑟发抖。
用系带把长袖绑在腰上方便下厨的姑获鸟手握伞剑抵在青蛙瓷器的眉心。
“再说一遍,小主人爱上了谁?”
她微笑着高高挑起一边的细眉。
青蛙瓷器两只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老夫!!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嘻~”百目鬼换成趴的姿势笑着说,“我看见啦!他说谎,他在偷听雨女!”
“妾身偶然听见金鱼姬……!”
“呜哇哇不关金鱼姬的事!金鱼姬没有做错事!我只是看到萤草和辉夜姬说悄悄话!”
“……不是的!萤草只是很担心阴阳师大人,偷偷告诉我大人回来后哭得很伤心……”
……
“咦,等一下。”烟烟罗举起烟杆,“就是说,阴阳师小姑娘,在和大天狗一起回来后,哭得很厉害?那么,问题出在大天狗还是他们去的目的地?”
她是在晚风和夕阳里睡得太舒服,一不小心被吹来庭院,发现这里一片混乱,于是高兴地留下来看戏。
于是众妖的目光一齐投向唯一知情的姑获鸟。
“大人昨天只是正常去走访了熟悉的同僚。”
姑获鸟说。
哦——
妖怪们恍然大悟。
“难怪昨天回来得那么晚呢。”
“我还奇怪大天狗大人为什么昨晚站得离主人那么远呢!”
“没错呀,竟然让主人自己走回来的。从前都是直接抱着主人送进房间呢!”
“啊呀呀这可真是……”
“主人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呀,年轻真好……”
“不过果然还是——”
“告白被大天狗拒绝了吧!”
异口同声。
……
然后这天晚上我跟大天狗告白被拒哭成狗的谣言席卷了整个阴阳寮。
姑获鸟忧心忡忡地在房里来回走了一夜,斟酌着腹稿,如何委婉地劝慰和鼓励我不要被失恋的阴影打败。
缠在房梁上睡觉的清姬睡得迷迷糊糊,尾巴还缠在梁上,上半身却垂落下来。
她梦里还不忘安珍和尚呢,翻来覆去念叨着,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嘻嘻笑声。
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把姑获鸟看得更愁了。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就要归功于眼前这只,在我的结界里,一边打酒嗝,一边抓肚皮的酒鬼狸猫了。
他来偷酒喝,喝得醉倒在路边,目睹了谣言产生的全过程,然后被来结界收经验的我从酒缸里捞出来。
“怎么样,小姑嗝、娘!”狸猫贱兮兮地笑,“是不是,嗝!很感谢我告诉你嗝、告诉你这事?”
我揪着它的脖子把它扔出了庭院。。
结界里满地乱滚的五个达摩蛋兴高采烈地放起了烟花。
艹,老娘放的六星葫芦酒不是他妈让你来喝的!
夭寿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刚才我口渴了,下意识扯着嗓子喊大天狗给我倒杯水。
别说水了,半天连根狗毛都没见到。
于是我又喊姑姑我要喝水,这下姑获鸟端着温度适中的热水来了。
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跟姑获鸟问起狗子哪儿撒欢去了,她说不知道,从早上开始就没看见。
我傻眼了。
他别是负气出走了吧?
“姑姑,我还是先出去找一下他……”
姑获鸟冷着脸把我拦住说不用管,反正肚子饿了就会回来的。
我:“……”
“啊对了,这里有一封信,是送给你的。”
“信?谁会没事给我寄信……”我嘀咕着接过姑获鸟拿出的信件,信封只写了我的名字。
我一看到就愣住了。
因为那是会长的字迹。
指尖缓缓拂过写得满满的信纸,墨迹干了已久,但是字里行间无形的灵力波动似乎有生命一般规律地涌动,如探手入温水。
这是一封附上了幻境的来信,我曾经见过会长演示过制作它的法术。我的认识里,会长始终是一个谜团,她为什么会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术?如果不是她穿着与现世的风俗无异,谈吐与习惯也是典型的现代人,我都要以为她是平安京本土出身的阴阳师。
“大人?这封信有哪里不妥吗?”
见我神情凝重地盯着信半天没有动作,姑获鸟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看她的表情,只要我表现出一丝负面情绪,可能就会当场把这封信撕个粉碎。我的心里悄然感到了一股温暖的情绪,摇了摇头,按下她欲拔出的剑。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旧事。对了,待会如果我陷入幻境太久,还要麻烦你唤醒我。”
“幻境?”她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嗯,这封信上其实附有一个看不见的幻境,若非我曾经见过别人使用这个术,我也无从察觉。”
我又检查了一遍那几张信纸,确认了下灵力波动,应该是一个近期做下的幻境,维持时间也有限,不至于会导致会长曾经警告过我的“陷入永久的幻境”这样的情况。
确保万无一失后,我深吸一口气,对姑获鸟说:
“那么,我要解开这个术了。”
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五芒星的桔梗印,这是会长教我的所有术的起点,万法归一,万物如一。
璀璨的五芒星落在信纸上,猝然崩碎,星光乱溅。
一道白光从信纸上迸射而出,随即膨胀到了笼罩整个房间。
我闭上眼,安心跌进了幻境之中。
……
足尖触到了平地,我便站稳了身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
风吹得樱花飞进拉开门的房间,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粉雪,卷作袖上波涛。
这里是……春天?而且还是花期!
我看了一眼半透明的双手,往前走动,试图寻找幻境里的人物。他们应该如泥塑的木偶般呆滞地等待在各自的位置,等到进入幻境的人到来,整个幻境才会活起来。
没走多久,我就听到了有人在交谈。循着声音靠近,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木廊上的……会长?
她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面容苍白,缺乏血色,仿佛大病初愈。早春的时候……会长生病了吗?我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难以分辨这到底是何时的事情。没等我继续乱猜,白童子的声音就把我拉回了眼前,我定睛一看,原来白童子趴在她膝上,和会长说话。
“大人,您还好吗?”白童子担忧地问。
会长的声音很轻,好似一阵风都能吹散。
“我没事的……害你们担心了。”
她双手包住白童子的手,浅浅一笑,恰似水面风回,梨花垂落。
黑童子枕在她腿上沉睡,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皱紧了眉头,在梦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白童子的名字。
会长低头为他梳理着如水的银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起小调,哄他脱离梦魇。
白童子忍不住把脸深深埋在她的怀中,闷闷地说:“大人……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值得被温柔对待的好孩子啊。”
我有点拿不准会长将这封信交给我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幻境里仅仅是一段看似她回忆的记忆,那么她为何要选择交给我而不是自己保管?或者说,莫非她有什么想通过这段记忆传达给我的东西?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那边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绚烂的满树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落衰败,庭院的红叶接二连三地绽放,火烧般燎了一整个世界。秋日的晴空透彻而高远,似乎透过那琉璃般清澈的天空,可以依稀窥伺云上众神的国度。
一片艳丽的红叶飘落在会长的脚边,静静躺在白色石块上燃烧。
“我也很想,和你们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
她凝望着我看不到的前方,语气淡淡地说。
黑童子和白童子已经趴在她的膝头睡得很沉,呼吸清浅绵长,胸口微微起伏。
日暮斜长,投映在榻榻米上,影子下了一场雨,落叶萧萧而下,纷落如雪。
“但是……时间就要到了。”
背对着我的会长,披着长袖拖到了地上的外衣,像是一个历经了沧桑的老人,淡然却无力。
“长青不老的树也有叶子脱落,根须腐朽的一天。花期里即便盛放得绚烂如海洋,樱花也无法逃离凋谢的宿命。人活得再长久,即便容颜不改,内里也在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衰败。已经快到来了,我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白童子,我正在渐渐失去我的灵视。假使我遮住左眼,我将再也看不见你们的身影。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我忍不住从柱子后面冲出来。
“你说的看不见是什么意思?你的眼睛发生了什么?”
无数红叶疯了一样漫天飘落,树枝在风中颤抖,抖落的赤色红叶如火一般烈烈燃烧。
“…这也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能明白吗?深月。”
整个画面如水波一般散开,慢慢崩裂,粉碎,零落。
浓重的白雾逐渐弥漫开来,苍青色惨淡的天空隐隐约约,雾中传来水波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接连不断地暗暗涌动着。
在白雾的笼罩里,仿佛能看见一艘船的黑影,沉默地停泊在岸边。
“如何?我是否猜对了,你的真实名字。”
会长披着外衣,站在身边,微笑着问道。
“真是败给你了。”我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对,就是深月。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
“即便在深山的严冬和大雪中,也能毫不畏惧地绽放,却无法忍耐狭窄的花盆与炎热。能从深秋开放至冬雪满山,实在是一种令人敬佩的花。”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说:
“恭维的话就不必了。先解释一下你的眼睛,还有为什么突然失踪,又留下这样一封书信……”
会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时间到了。已经,到了我必须离开的时刻了。”
我死盯着她,抿紧嘴。
“我已经看不见他们了,无论是白童子,还是擦肩而过的女妖。现世在催促我回去。我辈之人,踏入此道之时,从开始便能看见终点,或长或短,终有一日告别的时刻会到来。我只是,那一天来得比你们都早罢了。”
她无奈地看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吐露,最终只是皱紧了眉,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你了?”
“今年此处凋谢的花,人们会将它与明年再度盛开的那一朵分辨开吗?”
她笑了一下。
“对于人类来说,花都是没有分别的。”
“对于我来说,哪怕是栽在墙角的胡枝子每一年的花朵,也是不同的。”我说。
我看见她眼角的泪光闪动,在朦胧的雾中,宛如碎裂的星辰,缓缓沉入湖泊。
“这就是,人与人相遇的意义。星辰会消失,流水也会改道。深月,他人会随着我存在的消失,而逐渐忘记我。但是,在这个世界,至少还请你记得我,让我继续活着。”
“……我知道了。”
我仰头努力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逐渐失去的灵视,逐渐消退的灵力,对一个阴阳师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尽管如此,清楚地知道,对于她来说,悄无声息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我还是……
“……不甘心。”
我哑着嗓子低低地说,又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
根本不甘心就这样画上句号。
当初带领我来到这个平安世界,展开徐徐画卷和奇妙人生的会长……
“如果……如果我能更强就好了……!即便你失去了看见的能力,我也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你……”
即便她无法再作为阴阳师了,我也能保护她就好了!
如果,如果我可以更强一点……
“你这孩子真是的……”
会长扶了扶眼镜,露出无奈却纵容的神情。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发抖的我,抚摸着我的长发。
“就像我和白童子,黑童子定下的约定一样,你也要答应和我的约定,好好地继续行走下去哦。”
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哭着回答:“好狡猾啊,为什么要把这样为难的约定交给我?”
“没有那回事,我可是,把对你们每个人的期望都寄托在此了。”
她伸手,抚去我脸上泪痕。
“好了,现在笑着道别吧。从今往后,要拜托你一个人,在平安京战斗了。”
道完别后,她便低头,拉上了深红的外衣,转身向浓雾深处的船走去。
我一边抽噎,一边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只有她的声音还萦绕在雾中,轻轻浅浅,宛如溪水般响起:“我和白童子,黑童子约定好了,当我作为人类死亡的那一天,他们会作为鬼使,亲自来迎接我的灵魂。深月,我将未来交给了他们,却把过去寄托给了你,无论如何,接下来都拜托你了……”
未来犹未有定数,变化无常,命途难揣,过去却似流水,奔腾向川海,渐渐被遗忘。
后来我再度在秋雨中路过那座宅邸,会长的徒弟已经从出云归来许久,门前迎来送往,十分热闹。
墙角的胡枝子早已垂下了头颅,逐渐枯萎的枝叶越来越虚弱,在连绵不断,阴森湿冷的秋雨中,化作了牛车和马蹄下溅落的泥土,不复曾经盛开时娇美雪白,如月无瑕的美景。
那丛人间的雪,到底还是融化了。
会长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如风吹散沙,缥缈无痕。他送客人出门时,偶然瞥见街角撑伞而立的我,一怔之后,弯腰作揖,转身归去。
连带的,在会长徒弟的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记忆中,我仅仅是一位面熟的同僚。
他不记得那些日子里的另一个人,春日的樱花,夏夜的繁星,秋天的红叶,冬日覆盖天地的白雪,这些她曾经留下痕迹存在过,共同度过的岁月。
有一日,我在街边等待大天狗时,与他相遇。颇为客气地相互寒暄后,他忽然盯着脚边细弱的野胡枝子怔了许久,冒昧地请教这是什么花。
只是不起眼的野生胡枝子罢了,连为平民家的院墙加以装点都无法做到。扎根在路边,随时都会被马蹄踩烂,随手揪去的野花。
……
我从幻境中挣脱醒来,已经是一天后的午夜。
连厨房里的帚神和灯笼鬼都已经睡得沉沉,我提着风灯穿过长廊,在橱柜里找到了白天留下的饭团,虽然饭粒变得又冷又硬,勉强还能入口。
我啃了一个饭团,灌了一肚子茶水,喂了跑来蹭腿的猫,提起风灯离开。
幸好早先已经托付了姑获鸟,即便我昏睡不醒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引起什么乱子。只是又跑来结界里睡觉的狸猫,醉醺醺地打着酒嗝告诉我,达摩们在我催我换上新的结界卡。
这次我再没有提着它的后颈毛将它丢出去,而是闷闷不乐地靠着鲤鱼旗,抱膝坐下。
奉为达摩绕着中间的鲤鱼旗蹦哒转圈,圆滚滚的身子发出奇怪的笑声,好像总是很快活。
如果我放一只大吉达摩进来,它们会不会开心得围在一起放烟花?
“阴阳师的小姑娘,嗝……!你好像看起来很难过,要一起来喝酒吗?”狸猫倒在地板上哼哼,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笑得贼兮兮的,“我可以变成漂亮的人类女人,陪你一起喝醉哦。怎么样?你喜欢有超大欧派的吗?”
“我喜欢有超大欧派的男人。”我冷哼了一声,木着脸翻找等级高一点的变异卡,盒子都翻空了,全是一星两星。
这才想起近日事情多而繁杂,囤积的太鼓斗鱼居然都用光了。
我只好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张一张合成,六星太鼓不要想了,先合成一张四星的太阴凑合用了吧。
狸猫四肢摊平,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了。它举起酒壶晃了晃,叫道:“小姑娘啊,真的不来一点吗?”
我顺手揪住身边蹦过去的白达摩,头也不抬地往狸猫那里砸出去。
“蹭酒喝还蹭我的结界睡觉的妖怪,不要给我太得意了。”
狸猫被砸中了。哦嚯嚯笑着的奉为达摩推着它,咕噜噜滚到了墙角,差点滚到幽篁深处。它从堆满朽白竹叶的角落冒出头,对着我喊道:“忘记了你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呢!那我变成那位天狗大人的模样吧!”
回应它的是我把它丢出结界时的狞笑。
写着写着,写了一堆废话。原意是想写点糖自己舔来着的=-=
话说,因为之前写荒的那片,稍微积攒了点想法,有机会的话就写个长一点的荒bg的故事好了。
这里的每个故事基本都是大纲,有机会我倒是想写成完整的长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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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天狗·海石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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