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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

  •   “公孙华可真厉害。”匈奴帐下,挛鞮维昌倚着虎皮座椅道。
      丘林思契正用一根薄荷草在一旁逗着黑猫,也不搭话。
      “我原本想在黎国国内制造议和的假象,借以把公孙华调走,没想到那小皇帝的圣旨都不管用,反倒让公孙华的人坚定了守住雁门的决心,正正当当得冠上了‘反贼’的名字,倒是给他做了嫁衣。”
      “这是不是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小矮子醉醺醺道。
      “你为什么不帮我出点主意?”
      “我的主意你听吗?既然不听,我又何必说呢?”
      “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助你破城,可我似乎并没有答应你,帮你解闷。倒是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丘林道。
      “我已经派出我所有的人手帮你去办了,可......”太子爷的话还没说完,小矮子便打断道:“那就等你有些眉目了再说吧。”起身便走出了帐门,那黑猫认定了主人,看了看挛鞮维昌便四足一跃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小矮子的肩上。
      太子爷笑着送走了自己的门客,自语道:“公孙华我都没服过,你以为你是谁。”他静静看着琉璃杯中的葡萄酒道:“你不过是个笨蛋而已。”说完,笑着喝了下去。
      那小矮子走出营帐,雪已经下得很深,片刻间,已经在身上落了一层。正想再去打些酒水,没走几步,肩上的黑猫便“喵喵”叫个不停。
      “怎么,你知道哪里有好酒吗?”
      “喵~”那黑猫应了一声,便跳了下去,跑到一棵树下回头看着小矮子冲着他叫个不停。
      丘林道:“那我就陪你去看看。”说着便走了过去。
      那黑猫见主人明白了意思,便一面跑一面叫。终于,在一片林中安静了下来。
      那里,也正有一个人静静看着这只猫。
      “看来牠果然带我找到了一份味道特别的酒水。”丘林慢慢现身道。
      那高大的汉子见到这小矮子竟毕恭毕敬得行礼道:“大人。”
      一阵寒风刮过,吹走了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带来铺天盖地的冰花,响起枯木衰草的怒号,在他的脸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痕迹......
      雁门的风雪越来越大,就连那洛城的明月,也送不来了相思。
      京畿之中,这一晚的玉蟾散发着思念的光芒,可又要何时才能盼来婵娟的时刻?
      不知几许深的院落里,落满了相思入骨的枫叶,宛如一片唐红的海洋。女孩儿披着件棉衣,痴痴望着月亮。那一只璀璨的黑曜石中的温度,也是那样的温热,合十的双手也不知出了多少香汗,默默祈求着它把牵挂良人的归路照亮,一如洞庭湖畔翘首湘君的夫人......
      夜的寒凉吹动在相思的河流,化成一层薄薄的白纱,随思念漂泊,沁润每一寸干涸。良久,单薄的身子猛一激灵,才发现衣衫已经湿透。而那一弯月亮也渐渐向西山沉去……
      “不是说,要回来娶我么?”
      她在问谁?寂静的院落只留下一地相思为伴,哪有什么回答……
      女孩儿慢慢攥着衣袖道:“骗子……”
      风,吹过树梢,仿佛在告诉这孑然的女子,她并不孤独……
      女孩儿深深吸了口气,呼出一片薄雾,仿佛看到了他的模样,傻傻得笑了很久,暗暗道:我等你回来。也准备带着这一弯浅笑,与他在梦里相会。可也就在转身的一瞬冻结了表情,再有变化时一双特别的眼睛仿佛夜明珠遇上了最爱的深夜,散发出美丽的光芒,浅笑的嘴角也不禁启了朱唇……
      “我怎么会骗你呢?”
      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已经被宣告死亡,阴阳难聚的良人……
      女孩儿轻笑道:“看来是我太过于想你了。”
      那少年也跟着他笑。
      他慢慢上前一步,缓缓低下头,轻轻抱住了女孩儿“我怎么会骗你呢?”
      女孩儿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样,可一眨眼的功夫便升起一片涟漪,一口便咬向少年的脖颈,那皓齿之间,慢慢渗出一滴鲜血。
      少年笑着,一边紧紧抱着女孩儿,一边扣住她的玉手,用多出的一根小指告诉她眼前的真实,“我怎么会骗你呢?”
      少年的肩膀,渐渐被女孩儿的泪水沾湿,而她的唇齿也慢慢离开了他的脖颈,双手婆娑着他的脸颊:“真的是你。”
      “是我。”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少年笑着,偷偷踮起脚,吻干了女孩的泪痕,“现在,我要叫你沚儿了。”
      女孩儿忍着激动的眼泪笑了起来,频频点着蛾眉,承认他的称谓。
      看到她傻傻的样子,公孙浔一口气散下,就这样笑着倒在了她的怀里……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一张金丝楠木得绣榻之上。
      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让他又爱又恨,魂牵梦绕的巧笑眉目……
      公孙沚正静静守着他,像是大盗守着自己最珍贵的财宝,开心得笑道:“可算是醒了,你晕倒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还真是可惜啊,没能看到你为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公孙浔也笑道;“这可是很难得的。”可这话刚一出口,腰上就猛一吃痛,讨饶道:“疼疼疼,别拧了我错了。”
      “以后不许让我再有为你伤心的表情,知道么?”公孙沚道。
      公孙浔对上她的目光,肯定得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公孙沚道:“你是太过劳累,所以才晕倒的,静养几天就行了。”
      公孙浔道:“我换马不换人奔了三天三夜才回来。”
      公孙沚愠道:“身体要紧。”
      公孙浔笑道:“不是太想你了么,沚儿。”
      虽然允许了这个称谓,可听到时,女孩儿还是不禁有些扭捏,换了话题道:“对了,这一趟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传来的书信上说你……甚至说连尸身都找到了。”
      “这是义父的意思,具体的情况我现在还不能说,你也千万不能去问义父。在义父的计划里,甚至没有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安排。等到了时机到了,你会知道一切的。记住,‘七子’中的剑魔公孙浔已经死了,死于滇南内鬼的手里。”少年慎重道。
      公孙沚虽然皱着眉头,可转念一想,便笑道:“我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何况,我现在已经亲眼见到了。”
      少年重复道:“记住了么?”
      公孙沚道:“放心吧,我记住了。”
      “我出现之后,没有人知道吧。”
      女孩儿道:“你可是我一个人财宝,我怎么会让别人看到。”
      少年笑道:“是~我是你一个人的。”又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才两时辰,太阳都还没出来,。再睡会儿吧。”公孙沚道。
      少年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必须马上走了。”
      “这么急么?”公孙沚道。
      “我在这多待一刻,你就多一分危险。我必须马上走。”说罢,少年便起身套上了衣服。
      公孙沚帮他打理着衣物,喃喃道:“那好吧。”
      待他穿好,公孙沚便把桌子上的洗点都倒进袋子里交给他道:“这些虽然凉了,不过多少还是吃一点。”
      “嗯……”少年点着头,接了过来,一双眼睛最后描摹着她的容颜。
      女孩儿露出最幸福的笑容,想让他脑中留下最美的样子。
      眨眼的瞬间,少年闭上了眼睛,突然吻向了她的薄唇,凉凉得,柔柔得,甜甜得,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女孩儿,也默默回应着他……
      不久,他便消失在房间的密道。
      女孩儿静静站在那里,舌尖细细舔着双唇,回味着不久前片刻的温存。转而强忍着笑意扑在绣榻之上呼吸着他残留的气息,与尚未退去的余温,默默心道: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幻想着少年的呼吸,描绘着他的轮廓,疲惫的身体总算在这一刻放松了一些,慢慢进入了深沉的梦境……
      可此时,公孙府的另一群人却忙翻了天。虽说天还没亮,可府外的轿子已经是从街头到了巷尾。门子刚打着呵欠拿了门闩,四十二郡县的大小官员便人挨人,人挤人得堵在了府门口,争先推出礼物道:“小哥,我是幽州知府特来拜会。”,“小哥烦请通报汴州知府前来拜会。”,“荆州知府预祝公孙大人凯旋。”……
      这一句,那一句,七嘴八舌是根本弄不清哪个是哪个,可虽说人乱,倒是没一个大吵大嚷了,倒是贴心。
      其他轮岗的门子连忙跑了过来帮着他维持秩序。这拜访的官员倒也听话,乖乖排成一排,挨个递上了礼物,饶是明知公孙华远征在外,可还是执意要去见上一见公孙府的大少爷。可前脚刚进门,后脚却被一封书函弄得进退两难。
      “公孙华拒不接旨,屯兵雁门。”
      刚拿到这消息的幽州知州登时是没了主见,这一哆嗦倒好,纸条落在地上被另一位大人捡起,也不禁冒起冷汗,赶忙道:“小哥,我突然有些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那幽州知州见状也忙效法离去。其他人见了,只道奇怪,可左一句右一句却拼成了公孙华起兵雁门,就要造反,这下可好,赶忙是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巷子顿时连个麻雀都不敢落下。
      此等大事,当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现在唯一的掌事——公孙少爷,的耳中。
      原本就因为母亲失踪而忙得焦头烂额得大少爷这下更觉得头疼“你们马上把信儿递到杨府,司马府,九卿府上,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我来想办法。”
      “诺。”小厮应道,连忙退了下去。
      阮嬗见人离去,轻轻把门合上道:“云郎,你先别着急,没准这消息并不是真的。”
      “嬗儿,你别宽慰我了。”公孙云紧锁着眉头,自打母亲下落不明,司空府上下大小的事宜都要找他拿主意,不过短短几天,眼角的痕迹便多了许多,眼睛里的血丝也布满了视线。“这消息,大概有八成是真的,我知道到他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他会这么快,又是在这么个档口。”
      阮嬗细细想道:“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司空大人一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断然不会贸然发难的。”
      “这次还真不一定。”公孙云道:“雁门关上现在是两军对垒,谁先动谁就输,皇帝小儿的圣旨偏偏下在节骨眼上,也可以说他这次是被逼到绝境不反也要反的地步。”憔悴的少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真要好好想想了……”
      “若是这样,我们至少要先保住自己,让司空大人在京中还有回还的余地。”阮嬗道:“现在抗旨已经是事实,可造反只是从抗旨的事实里衍生出来的。”
      公孙云眼睛一亮道:“不错,嬗儿你说的对,造反只是他们认为的。如果他不是造反呢?”
      “不是造反?那是……”
      “大破匈奴!”公孙云笑道:“就是大破匈奴,是因为皇帝小儿下了不合适的圣旨,所以他才会抗旨。”少年这么说着,可心里总是反复琢磨,不禁道:“不对,有哪里不对。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会怎么把现在的局面变成最有利的?”
      “云郎?”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么,还是他的意外变故?如果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那娘行动在不在,是娘自己决定的么?”
      “云郎?”
      “如果娘的行动是他安排的,那么娘现在应该不会有事。可如果娘没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现身?”
      “云郎?”
      “娘不现身,会怎么样?司空府他们都不在,那还有谁?对,有我,还有三哥,对…….”
      “云郎!”阮嬗用力晃着自言自语的少年道:“你没事吧。”
      少年晃过神道:“没事,我大概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云郎,你是有主意了么?”
      “我想我现在应该去找我三哥了,就是你那天见到的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公孙云道:“他号称鬼才,算无遗策。”
      “这么厉害,那你快去问问吧。”阮嬗喜道。
      “现在的局势,无论在不在他的计算之中,我应该去请教他的。”少年看着女孩忍不住抚摸着她的脸颊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阮嬗斜过头,一双玉手也紧紧握着他道:“云郎这是什么话,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都该一同分担。我只求,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如果你在想为了保护我而假意逐我出府,那么,我宁愿做一次虞姬,用我的死,来断你的惧怕。”
      少年一惊,道:“没想到我刚动这个念头,你就给我扼杀了。”
      “这种蠢念头,当然要杀掉”阮嬗笑道。
      少年相视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行啦,赶紧去问策吧,现在我们在跟时间赛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人把司空府围的水泄不通。”阮嬗道。
      “嬗儿说的对,我这就去,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妻子,当然等丈夫回来。”
      少年点了点头,转而疾步出了房间。当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那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里便出现了一缕炊烟,袅袅其上。只要你足够聪明,利用烟来传递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虽然只是这一缕飘渺,却已经乱了她心中的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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