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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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妖颛已从坐着的姿势变成了仰躺在屋顶上，他感觉到了轻微的疲惫，即便他不愿意，但他的皮肤是需要休息的。
平晋王独自喝了一杯又一杯，他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好。
对于他意料之外的事，他一向是显得很兴奋。
“原来如此。”妖颛闭着眼睛枕着自己的手臂，“你写信给瀛洲的服部氏，告诉他只不过是需要运送个小孩子去鬼海。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是当然。我为此还送了他五十颗极品夜明珠。这样的划算的事任谁都不愿意错过的。”
“而你又去和那孩子说，想要妹妹和自己一起活下去就必须杀光船上的人？”妖颛的语调变得很诧异，“这又是为什么，你到底是期待哪一种结果呢？”
“你觉得呢？”平晋王笑得异常欢畅，“以往都是一样的结果，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就算如你所愿，那孩子真的杀掉了船上的人，可你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这在今日，乃至以往和平晋王的对话中都是没有出现过的。所以它有令人感觉忐忑的力量，妖颛咽了口唾沫，正想着要怎么缓和气氛。
好在平晋王又再次开口了，声音却是阴冷冰凉的。
“绝望中衍生出的希望。”他说，“我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大的力量，摧毁一个人，或者创造出一个新的人。而你……没有切身体会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的。”
凉宫拔出刀，他做得很缓慢，这在曾经是个很具有威慑力的动作。因为只要他的刀出鞘，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从他的刀下逃脱过。
因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所以他犯了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
——他记得那男孩只有七岁。
身高和力道显然是他占了很大的优势，但不得不承认，他惊讶于那孩子的柔韧和轻巧。他们在船上追逐着砍杀，从甲板到栀杆上，再从栀杆到甲板。
刚开始，凉宫是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杀了他的。
但越打都后来，他越是害怕，心内一阵剧烈的恐慌。他不停的想，为什么他明明这么小，可我还是不能够轻易的杀死他。倘若他和我一般，那岂不是几招内就能将我杀死么？
他这么想着，不断分神，也就不断被男孩的刀割伤。加之他愈看愈觉着那孩子的刀法古怪，只觉着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
男孩的刀逼到他面前，凉宫一个飞步，跃上嘹望台。
然而就在这时，他骤然发现四周起了变化。
那雾气像是从夜色中渗透出来的，一点一点显形出来。又轻又薄，阴凉湿滑。不一会儿便整个遮住了头顶上的新月。凉宫觉得自己像是突然顿入了地狱一般的黑暗中去了。
歌声就是这样响起的。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也根本听不明白唱的到底是什么，但那声音悦耳动听，宛如天籁美不胜收，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一同勾了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鲛女么？每逢新月夜便浮海而歌？
来不及多想，他陶醉在这歌声中。恍惚中，他像是坐上了若名城宰丞的位置，而不仅仅是个二等听命官。又像是和流亚结了婚，而不是参加了她和亲王的婚礼……
那歌声为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令他感觉如此美妙真实。
这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当新月终于重新露出它皎洁的脸，海面平静得似乎从未起过什么波澜时，雾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凉宫雅也面带微笑的站立着，在他的背后一把刀贯穿了他的心脏，一直到前胸。
浓稠的血浆流线状的流下来。
男孩看着他，片刻之后，他走过去，轻轻将凉宫推倒。尸体砸向木板，只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这是这个人所能留给世界的最后声音。
8）
静谧。黑夜中似乎连海洋也沉睡了般不再发出声音，这是死亡创造出的气息，简直无可比拟。
他光着脚在整条船上跑来跑去。搜索每一个角落，每一只木箱，以及其他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
“当你完成任务，杀掉所有人之后，你就可以找到你的妹妹了。”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
他不知道到底奔找了多久，但黑夜如初，那样漫长。他几乎翻遍了每一个地方，依然没有找到阿怜。
“哥哥真厉害呀……”她最喜欢这样对他说。
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她都找不到了呢。他觉得有些失望又有一些沮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真都找过了么？他累得摔倒在满是血污的甲板上。等等，让他想想，仔细想想。
啊，对了。他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是的是的，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他冲进操纵室，舵的下面有个小小的空间，藏一名六岁的女童是绰绰有余的。
打开门，他果然看见了阿怜那头特有的淡黄色头发，湿漉漉的耷在头皮上。一定是汗水，他想。迫切想要将她拉出来。
“阿怜，是我啊。我是哥哥。”他拉她出来，将她拖出船长室，到外面空气清新的地方去。
“阿怜，你醒醒啊……阿怜！”
他觉得手上也开始跟着湿漉漉起来，缩起手一看。
月光照耀下，鲜红的血液上泛着一层银色的光芒，他慌忙将她的身子翻过来。这幼小的躯体，背部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是被刀子扎了之后又拔出去……这一刀不会令人致命，但会让人昏迷，直至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仿佛丢失了所有的语言。
他的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留不出来，心里明明疼得撕裂一般，却只是怔怔的就这么看着她，一遍遍抚摩她的脸。
闭上眼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占据了心。他的喉咙哽咽的难受，他是想哭的，但怎么也哭不出来。很多年以后，他也的确如此，彻底忘记了如何去哭。
黑暗中，他抱着怀中小小的人儿，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歌声。
美妙，静好，宛如天籁。氤氲般飘散自周围。
新月之下，一切终成过往。
“什么？”妖颛心下暗自吃惊，“你竟然这么做……不过，如果那男孩早些找到他妹妹，一定还是有救的。”
“他犹豫的时间太久了……必须得有人教会他，让别人久等，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么，这就算是结束了？”妖颛又一次站在屋檐的尖角上，一如今夜来时那样。
平晋王摇了摇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壶。
“不，不。”他笑着继续说，“这游戏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我们已经玩腻了，而第二个会衍生出很多意外和不同的结局。我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个。”
“所以……”
“所以，它不是结束，而不过是个开始。”
京都的夜，如此平和安详，万籁俱寂。而夜之凉，近乎深入人骨。
黑暗中，平晋王的白衣白衫若隐若现，他喜形不于色，夜已深，他是该睡了。“潮生阁”上，青乌琉璃瓦。夜风阵阵，空旷无人。
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这只是个寻常的夜晚。
9）
“你想活下去么？”
“想。”
“想吃烧鸡么？”
“想。”
“想和妹妹一起活着且每天都有烧鸡吃么？”
“想。”
“那么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么？”
“好。”
“你不要后悔哦，墨十三。”
“我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