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糖果心》千里寻樱

6、第六章

　　位于唐府南面的客房，此刻变得人影涌动。
　　外面齐涮涮的站了两排下人，随时等候主人的吩咐。
　　客房里面则是一片静谧，大家都在等着大夫诊断的结果，不敢发出一点惊扰的声响。
　　水家少爷躺在床上闭着眼，看似睡着了的模样，但脸上时不时渗出的豆大汗珠，昭示了他现在所正承受的痛苦。
　　过了半晌，留着山羊胡子，一派仙风道骨、悬葫济世的大夫终于诊断完毕站了起来。
　　只见他揖了揖手，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这位少爷是患先天心疾，此症万不能激烈行事。平日里更应多加注意调理身体，修心养性。此刻发病，应该是事前有做过什么事或受到严重打击，以致乱了心性，突发心疾。”
　　水老爷赶紧叫来醒子，问道：“今晚，少爷都去过哪里？”
　　醒子抓了抓头发，满脸懊悔的神情，答道：“我本来是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看他的心情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后来他忽然说天气有些闷，想自己一个人去河边走走，吹吹风，便将我支走。我想唐府花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也就没跟去，自已觅了个其它去处。后来……后来便看到少爷倒在地上。”
　　水老爷紧皱着眉头，不再作声。
　　倒是一旁的唐夫人主动热心帮忙，问道：“当时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呐？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醒子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忽然指向唐果果，“我记得当时就是她正在扶着少爷，周围还有几个人，不过没看得仔细。”
　　水老爷这才注意到唐果果，开口问道：“她是？”
　　“她就是我的大女儿唐果果。”唐老爷抢在唐夫人开口前说道，然后又对唐果果道：“果果，这两位是水老爷和水夫人，是我们唐家的姻亲，赶紧向长辈见个礼。”
　　唐果果依言给水老爷和水夫人行礼问声好，然后便默默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倒是水老爷和水夫人在不停的打量她，似乎对她兴趣挺浓的。
　　唐夫人见此情况心里自然有些不悦，但在准亲家面前，多少是要避忌一些，只好憋在心里。
　　大夫开了一帖安神静心的处方，由下人们拿去药房抓药。临走时还千万嘱咐不能让他再受到一点刺激或惊动，接近他的人越少越好。
　　送走大夫后，唐夫人便想叫一些不相干的人先散去，辟如说唐果果。
　　“少爷醒了！”醒子叫了一声，忽然想起大夫的嘱咐，赶紧捂住嘴。
　　水云淼醒来看到房间里站了不少人，便挣扎着想要起身。醒子赶紧向前扶他，竖起一个大软枕，让他背靠在上面。
　　他脸色仍旧很苍白，看着担心的父母，努力挤出丝微笑，“孩儿不孝，让父母担心了。”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只要你赶紧好起来就没事了。”水夫人刚说完，眼泪又要往外涌。
　　水老爷安慰般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忽然想起醒子的话，便问道：“云淼，刚才醒子说你发病时唐家大小姐正在身边扶着你，这是怎么回事？”
　　“嗯，当时幸好她帮了我，她……”水云淼又捂住胸口，粗喘了好几回气，才缓过神来，接着说道：“能不能请她来照顾我？”
　　“这———”水老爷感到有些为难，人家可是唐家大小姐，再说要联姻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她妹妹，实在是没有理由要求她来照顾人。

　　唐夫人的脸色则一下子由绿转青、青转黑，来来回回都变色了好几次。实在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乱套了吗？不要自己未婚妻的照顾，反而要未婚妻的姐姐来照顾。如果传出去，还不知会弄出什么样的流言？
　　唐夫人小心掩饰起自己内心的强烈不满，恢复成一派温和样子，说道：“那怎么行呢，果果自幼便身体不好，我们为怕她劳累，一直都叮嘱她要好好静养，所以她才会很少出来见客。不如就让小小来照顾吧，顺便还可以让他们两小口培养一下感情。”
　　水云淼看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唐果果，眼睛里升起丝祈求，祈盼。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此刻是什么样的心境，他只知道想留她在身旁，这样他才会感到心静，心安。
　　唐果果看着水云淼如雾般迷离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妹妹自小娇生惯养，怕是一个人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不由就让我和妹妹一起照顾水少爷吧，这样水老爷和水夫人也可以安心些。”淡淡的语气，婉转的声音，却又夹杂着一种执固，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必然。
　　唐夫人才刚想反对，水夫人便一口应承了下来：“那就拜托了。”
　　于是水少爷便暂时留在唐府休养，由唐果果和唐小小两姐妹共同负责照顾他。水老爷因生意的缘故，两天后便回去了，水夫人因身体也不太好，自然也一同回府。

　　这几天秋雨绵绵，嘀哒嘀哒地水珠连成串落下来，轻轻敲击着人的心底，仿佛是永无止境的重复。天阴沉沉的如同一块大石，压抑着人的心情，感伤着人的情绪。
　　唐果果端着一碗药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水云淼正倚靠在窗边，风吹散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半边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窗外的雨丝被风斜吹过来，弹落在他身上，全身弥漫着一种朦胧不真切的美，仿佛是落入凡尘的精灵，转眼就会消失不见。
　　唐果果的心微微有些抽疼，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拿了件披风走了过去。
　　“站在这里容易受凉。”唐果果将披风披在水云淼身上，往后退了一步，站定。
　　水云淼回过头来，紧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站在面前唐果果，心里某个角落似乎暖了起来，低声说道：“谢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轻溅到两个人的身上，一种沉默的气氛弥散开来。
　　过了半晌，风越来越大，凉意也越来越重。
　　唐果果伸出手关上窗户，轻声道：“你赶紧喝药吧，快要凉了。”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唐果果看着水云淼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准备起身帮他倒添些温水。
　　水云淼忙拦住了她，“不用了，我刚喝完药不喜欢立即喝水。”
　　“你不怕苦吗？”
　　水云淼轻轻笑了起来，柔柔的表情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目光仿佛是穿越时光的隧道，“我打小就身体不好，几乎每天都要喝一碗黑糊糊的汤药，一切……只要习惯了就好。”
　　看着他陷入回忆的表情，唐果果的心再次感到一阵抽痛，虽然很轻微，却也很尖锐，深深地刺进了内心深处。
　　“别想太多了，世上的一切，只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再回忆起令自己不开心的事。我也一样，曾经有过很多很多的痛苦回忆，但时间不会等我，在我还是很伤心的时候，它最终走了过去……所以我想以后要多开心一些，多想想未来，想着自己构思的未来，一切都是开始，你就拥有了重新选择的余地。”唐果果打破了从不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心思的习惯，即使是在最敬爱的堂哥面前，她都没有如此多言。此刻面对脆弱的水云淼，引起了她内心的怜惜。她很想安慰他，因为他们真的很像，虽然生活经历不一样，却有着异曲同工的曲折。世间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同龄人再加上同怜人，在这一刻引起心灵的共鸣。

　　“快点、快点……拿进来，小心点，别摔了……”
　　门外传来了唐夫人的声音，唐果果身体轻轻一震，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随即又恢复正常，变成一惯的冷漠。这细微的表现全被水云淼收进眼底，他低垂下眼帘，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内心。
　　“云淼啊———”唐夫人推开门，满脸的笑容在看到唐果果的那一刻，差点冻结在脸上。考虑到未来女婿在此，她最终没表现出什么，仍旧挂着笑容，只是面对唐果果时，才会浮现出眼底那抹浓浓的厌恶之情。
　　过了一会儿，唐果果便借故离开了，不顾水云淼眼中的挽留，急急忙忙的逃离了这里。飞奔回自己的院子，紧紧的关上门。
　　那双乌黑的大眼晴里似有流光转动，她抬起头，将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任泪水再次倒流回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