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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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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搞的?”
当我湿淋淋地出现在隔壁寮夜叉的门口时,我就知道我这副狼狈的模样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同情,因为他闪了身,把我迎进屋内,给我递了一块手绢。
我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小心翼翼地蹲在门边,不想让我的衣服沾湿他的桌椅。他这个人实在有点洁癖。
夜叉从桌上倒了杯热茶,大概想数落我,可一看我可怜兮兮颤抖着的蠢样,就收起了表情,又无可奈何地取了件干净的长衫给我,只说道:“坐床上去,别着凉了。”
我“哦”了一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将湿衣服一脱,故作矜持地把整个身体瘫软在床上。
“把衣服穿上……又吵架了?”夜叉随意地翘起腿,骚包的衣服开到大腿根,我甚至能从这个角度看到他从侧腰延伸至臀部的紫色胎记。有点……嗯,给。
“没有吵架。”这次是真的没什么心情吵架,我单方面直接进入了冷战模式。
夜叉来回打量我,试探着问:“结束了?”
我依旧摇头:“不算吧,我只是给他留了封诀别信。”
夜叉惊奇地看着我:“你居然舍得分?”
我也诧异地反问:“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2
事无巨细,夜叉从来都是知道我和他那层关系最多的人。
每次闹别扭,也都是夜叉担当起安慰我的责任,久而久之,我与他无话不谈。
很久以前,阿爸晴明带他回来,向我们所有人,骄傲地宣布:“这是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啊。
我们用一个晚上庆祝晴明阿爸终于脱非,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我突然远远地望他,只一眼,却仿佛看见无数烟花扑簌而下,他静静坐在那里,端起酒杯,出神地想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
真好看。
我这么想着,心跳如擂鼓。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突然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走――”我便读懂了他的口型,走的时候,好似有金灿灿的烟火在眼前炸开。
3
你问然后?然后我们就成了现在这种关系呀。
是他给了我机会,是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4
“妖狐,跟我回去。”那个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们能想象的出他说话的样子吗?眉毛挑得高高的,嘴角总挂着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笑容,即使是生气,也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怒气,大约只有那份冷漠是一成不变的。
我还记得,那是我和他留了诀别信的第三天。我知道他会来找我,一定会的,无论是出于习惯还是什么,或者是将我视为所有物罢了。但,也绝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样。
此时,我正猫在夜叉身后,像一只雌伏的蝉,冷静地看他。我多想从他眼里一点一丝一毫的不舍或是躁动,可是那里面像一汪冷透了的水,从没有泛起过涟漪。
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他心里总有一个放不下的人。那是他的挚友。据说那个人很厉害。有多厉害我不得而知,可我同他一比,那便是云泥之别。
5
要说为什么我要提分手这事儿呢,也就是我作。
人要是能活得糊涂一点,对很多事都假装无知,那也就能知足。
那天是个阴天,十月初八,下着点毛毛雨,那个人平日里滴酒不沾,却在每年的这个日子出去喝个酩酊大醉。且不说这四年年年如是,就是连我这种不过节日不问世事的懒妖怪,都能深刻地记得这个日子,自然是因为头三年的十月初八都有着难以磨灭的回忆。
第一年,他也只喝了七八分醉,回来的时候脸上竟全是泪。我无法想象他这样的大妖怪居然也会哭,只傻愣愣看他。他被我看的久了,竟有些清醒了。他说:妖狐,今天是我挚友的忌日呢。我怔了怔,手脚有些冰冷,问道: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其实我本意欲问他:难道一个活生生的我,都无法取代一个逝去的亡灵吗?但我没有,我想的是,大概是我做得还不够,时间才那么短,我有什么资格让他立刻对我死心塌地呢?我有什么立场让他一瞬就忘记了他爱过那么久的男人呢?那一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却让我第一次萌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第二年,我早已忘记十月初八是什么日子,可当他在醉醺醺倒在我身边,手忙脚乱开始脱我衣服的时候,记忆忽然涌现。我不想也没有办法推开他,但始终如鲠在喉,他睡着时,脸上还带着微笑和餍足,却不知是为谁。
啊,第三年,也如同第二年那般,喝完了酒就同我翻云覆雨,害得差些我叫破了嗓子折断了腰,第二天他却全都忘了。
第四年,咿,就是三天前,他依旧喝得快不省人事,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是,他是笑着回来的。抱我的时候异常激动,我大概是以为自己感动了他,精诚所至,这块木头终于开窍了。他却突然栽倒在床,喃喃道:挚友啊,我总算又要见到你了……他还蛰伏在我的身体中,我却悄悄起身推开了他。
都说事不过三,我都已经第四年了。
其实我本可以像从前那样,一笑置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真的气不过。
更重要的是,我同他说过,晴明阿爸请我们当日去吃酒的,他答应的,可忘了,亏他竟然全都忘了,一整天,我寻不到他的踪影,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消失。
我不是没有脾气的,再喜欢一个人,就算卑微到了地底,泥里,可要如何坚强的心才能经受这样的蹂躏、践踏?
我再也不想假装无知来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