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傲慢与偏见与吸血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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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那边银发少年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正如红玛莉亚（或者叫绯樱闲）所说的，失血后伴随而来的是对血液的强烈渴望，只见锥生零双手掐住脖子，那架势活像是和自己有仇似的；烧伤症患者会不自觉回忆起被灼伤的疼痛，截肢患者会产生失去的四肢依然健在的错觉，在极端的干渴时下人意识地紧抓住喉头，这种动作与意志无关，这是人体的潜意识作祟。
明明不吸血就会死亡，却还坚守着人的尊严不肯让步，那副身姿在阿卡多看来：既高节，又愚蠢。
反正到了最后你都会臣服的，匍匐在本能和欲望的脚下，与其扛着莫名其妙的坚持去死还不如痛痛快快轰轰烈烈的，大啖敌人的血肉，一边诅咒命运诅咒上帝一边大笑着活下去… …以怪物的身份……
很多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笨小孩，死守着他的坚持不放，然后他的坚持在漫长的煎熬中坍塌倒下。每一个从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都会经历过这样一番的苦苦挣扎，从一开始抗拒到恶心想吐，到后来能眼睛也不眨地拧断曾经的同族现在的猎物的脖子，习惯了鲜血喷洒在脸上的感觉，习惯了恐惧求饶的呻吟，习惯了失去生命后人体冰冷的温度。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厌恶过去的自己，老师对他的教育中藏着爱恨，阿卡多在对待零的态度上也是如此……
阿卡多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的牢骚……肯定是今晚满月的关系，就是这样，把一切错误都推给满月就好了。
在离开前，绯樱闲特地回头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冰冷的目光扫过看台外头的雕花围栏柱，这是在警告阿卡多遵守约定——在她还活着的期间，他不能对锥生兄弟出手。懒洋洋倚靠着栏杆的男人冲她摆摆手。
重视承诺可能是阿卡多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而尊重女士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二。但是这个承诺……
阿卡多的脑内选项滴滴滴转个不停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也许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也许是这孩子自己把自己掐晕了……不论哪样都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锥生零躺在地板上喘气，对鲜血的干渴焚烧着他的神智，他现在唯一庆幸得是那个女人的宿舍位置偏僻（既不靠近校舍，也不靠近月之寮），不会有夜游的学生随便闯进来，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他还得站起来袭击人的功夫。
身为一个血统优秀的吸血鬼猎人（还在见习阶段）最大的坏处就是即使你倒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内建的吸血鬼雷达还是会不断提醒你周遭的情况，方才陷入苦战的时后无法分心，一旦松懈下来，那只吸血鬼的气息就像一面在祭典中咚咚响的大太鼓，挟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登场！
“滚开。”锥生零皱眉。
“真凶。”男人低低笑了起来，他习惯了，所以一点都不生气。金发的吸血鬼背着月光走来，头上戴着一顶帽檐异常宽大的绅士帽，阴影从上方盖下来使他的脸色模糊不清，只露出一个上翘的嘴角和下巴。
即使只露出这么一点外貌，也能让人感觉到此人的愉快心情，真是奇妙。
“真好的月色。一个差劲的教育家曾说过：像这样的月色最适合吸血……你怎么看？”
不论何时，这个男人的周身总是围绕着一股宁静而喧闹氛围，就好像置身于大马路边的阁楼，楼下是酒馆，低俗的音乐从老旧的留声机中冒出，酒客们的吹牛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盖过一切，他们牛饮着便宜的黑啤酒，在年轻的女服务生端着酒水经过桌子时偷捏她们的翘屁股，把一卷纸钞塞从她们胸前的衣领塞进去，所有人都信高采烈胡言乱语，但是从不会有人打开那扇通往阁楼的破旧小木门。
和阿卡多自我感觉良好不同，锥生零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和绅士两个字沾上边过，但是这种看似偏见的东西实际上意外的准确。
那个在阁楼中朗读《安妮日记》的人影是他，那个在酒馆里和女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人影也是他，阿卡多来回于酒馆和阁楼就像穿梭在两个世界中，他真心享受着热烈的气氛，又独立于喧嚣的环境。
阿卡多向他走过去，锥生零半身血躺在地上的画面在他看来好像都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架。
“I lost my cat. Have you seen it（我的猫丢了，你有看见它吗？）它有一身雪白的皮毛，以及野生动物一样不屈的眼睛……”
他蹲下去，苍白有力的手指穿过柔软的银发，语气温柔：
“很难受吗？痛苦吗？……那就求吾吧。吾对你的承诺始终有效。”
“你想要什么？”他问。即使被逼到这种地步，那双漂亮如紫水晶的眼瞳也不曾熄灭。
男人勾起唇角，吸血鬼异化的指甲无声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立刻有鲜红的血珠从伤口里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永眠。”
在这宁静的当口，吸血鬼轻轻地说：
“真正的，无法被唤醒的死亡。”
吸血鬼移动受伤的那只手掌握成拳凑到锥生零嘴边，鲜红的血珠全数滴到少年脸上，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很快启动，伤口成功愈合起来，阿卡多把血涂抹在那双柔软的唇瓣上，期待血能从紧闭的唇缝渗进去。这个动作充满了情／色的暗示，但是两位当事人的神情完全和动情搭不上边，一方恶狠狠的，一方懒洋洋的。
鲜血的气味刺激着两人的嗅觉，恐怕夜间部的狗鼻子也闻到了吧。据说纯血种的血液都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阿卡多不知道自己的血也没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咬吾也是可以的哦。”用另一只手捏住两颊，手指半强迫地伸进他口中，抚摸着有别于人类的发达犬齿，“吾答应某位女士不对你出手，但是这只限于不把你变成吾的。”
压着獠牙的指腹一用力，锐利的獠牙就划破了皮肤，鲜血涌出来，顺着舌头倒灌进咽喉。
尝到第一口，锥生零立刻推开阿卡多坐起来，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虹膜散发出红玉一样的色彩，他掐住喉咙不让血流进食道，把混着鲜血的唾液全数吐到地上。
“啊啦。”吸血鬼用眼神谴责他的浪费。
“我不是你的玩物！”锥生零挥开阿卡多的手，抬起袖子粗鲁地擦去鲜血的痕迹，“利用血统的优势把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和那个女人一样卑鄙，让人恶心。”
“……不肯接受吾的恩惠，却对小姑娘的施舍心怀内疚嘛？”
锥生零脸色一变。阿卡多却笑了。
“怎么？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整座学院也就夜间部的某些粗神经没发觉你从小姑娘那里吸血，吾想灰阎还有夜间部的班长也都是知情人吧……啊，你要小心被那个家伙刁难，吾感觉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呢。”阿卡多语气一转，“不过还真是有趣，这种两男一女的修罗场可真不常见。”阿卡多侧过头上上下下很仔细地看了看锥生零，“说实话你的胜率不乐观啊，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喜欢霸道腹黑这种的，傲娇毒舌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整体上和前者还是差了一截，暖男要等出社会之后才有市场，当然啦居家型的尤其是会做菜会打扫的更是加分……喂喂，要不要教你两招？追女人吾还满有自信的耶。”
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在冲突的气氛中，现在这副好哥们模式是怎么一回事？阿卡多思维欢脱活像脱缰的野马，当他内心的野兽冲栏而出，你面临得是实打实的杀意，但当他坐下来为你出谋划策……你又会觉得他在真心关心你— —而这个转变前前后后不过才三分钟！
“你是脑子不太好还是太无聊？”锥生零问。
“吾觉得吾是脾气太好了。”阿卡多认真回答，“老师总说吾不成器，是半调子，因为吾脾气像到师姐。”
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得像个谈论起自豪长辈的小男孩，眼神亮晶晶的，“吾的师姐是一个很棒的女人，不过在吾出生之前她就已经被一个无耻的佣兵头子拿下了。”
“一个好男人会成就一个好女人。很多人认为是反过来的——吾却不这么认为，男孩长大了心理依旧是个孩子，但是女人会一直成长。她走过的路，遇到的人，碰到的事都会令她更加美丽耀眼，女孩子是上帝的杰作。”
究竟为什么要和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谈论起他人生中最好的回忆？
没有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满月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傲慢与偏见与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