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吞噬吸血鬼的吸血鬼 ...
-
从The Great Synagogue遗迹中挖掘出来的诡异灵柩被装箱运上船，六角形铁棺表面的七烛台浮雕在晦暗无光的天色里时隐时现，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的人心里不约而同滑过一道不和谐音。原本应该存放圣人遗体的圣堂，却被怪物给鸠占鹊巢了。占据鹊巢的那只怪鸟拥有无以伦比的怪力和暴虐的性情，交给他们任务的人无数次叮嘱要“小心谨慎”，并答应事成之后就会给予他们荣华富贵。
头儿他们只剩下最后的四人，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动作也要快，后面有来路不明的追兵在逼近。追兵的胸前都挂着受难耶稣的银十字架，被双手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神情痛苦隐忍。耶稣造访耶路撒冷，与十二使徒共进最后晚餐，他被判罪，被逼走上苦路，并在十字架上被处死。
在十字架上，耶稣大声呼喊：Eli, Eli, lema sabachthani（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你离弃我？）
他是基督徒的弥赛亚，却不是犹太人的。耶稣在逾越节的这天死去，在第三天复活，他从墓地中起身，与已经成眠的圣徒们一起。他们进城，向许多人展现神迹。
有人揭了一块塑胶布盖在铁棺上充当伪装，他们实在没力气把铁棺转移到安全的船舱去，那些身份不明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他们要做好战斗或者逃跑的准备。头儿靠在铁棺边上给自己处理伤口。那些人非常清楚吸血鬼的弱点，使用得是镀银并且浸泡过圣水的刀刃。头儿被砍中的地方伤口愈合的状况很不好，血液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在铁皮的甲板积成一摊。
他们本是从容优雅的吸血鬼，此刻却不得不与时间做赛跑。
“他们是圣职者，不是普通猎人。”有人观察头儿的伤口后说。
“这世界上还有真的圣职者？”另一个人问，“难道不都是假借上帝他老人家名义骗财骗色的中年死胖子？”
“有。”刚才那个人说，“在梵蒂冈。”
绵延百年的英国王立国教骑士团，俗称Hellsing机关，在最后一任家主因特古拉·范布隆克·温盖茨·海尔辛辞世后就走向到了头。从古到今强大的家族都建立在传承之上，强强联姻生下众多基因优秀的子嗣，家族壮大，人丁兴旺，而没有人继承的名字则会逐渐淡出交际圈，昔日风光无限、操作国家军政的圆桌机关也随着时光风化。对人类来说，时间是无情的，时间也是公平的。
消失了太久的传说中的Hellsing，以这群人的资历和年龄来说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梵蒂冈？”
“梵蒂冈城是罗马教廷的行政基地，圣座以十二使徒的名字命名了十二个机关，第十三课则是表面上不存在的秘密部门。法王厅特务局第十三课，自称神罚的地上代理者——‘背叛者’犹大。他们曾经以残酷地杀戮吸血鬼闻名，并且每一位成员都具有令人畏惧的战斗力，是我们吸血鬼最恐怖的敌人。”
“听都没听说过，还有我们吸血鬼最大的敌人难道不是猎人协会吗？”
“十三课的成员都是一些标准的见敌必杀(Search and Destroy)的疯子，根本不像协会还能连坐下来谈判。只不过，他们的暴行年年都遭到投诉，连圣座都无法继续容忍下去，只能将十三课冻结……如今十三课已经沉寂了将近三个世纪，没想到居然能复活……必须要报告元老院才行！”
“行了，都别烦了。阿透，过来帮我压一下手臂。”老大出声了。
船开到海中央，海浪波高变得更高更陡，颠簸起来常会让人东倒西歪的，甲板上的吸血鬼们随着波涛起伏摇晃，还要腾出手把铁棺固定住。
“逃到海中央那群家伙就追不上了吧……Yeah，这下子我们安全了！”
“别松懈，叫翔把船开得快一点。”
少年音的那位听命站起来，马上意识到不对——他老大坐着的那块地板，居然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都没留下：“咦？老大，你那摊血迹呢？不会被你吃了吧？”
哪有吸血鬼会自己吃自己的血啊？
“被海水冲掉了吧。”头儿根本不想和他讲白烂话，很敷衍地说。
“……不……对吧？”带着惊疑的句子被少年音自行打断了。其他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同一个地方。
覆盖住铁棺的塑胶布不知道什么时候隆起了一个大包，有什么东西正在底下无声地蠕动。那东西很大，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站在晦暗的月色下仿佛来自地狱的魅影。可怕的是在场诸位的都是五感超群的吸血鬼，居然没有一个发现到身后的异变。
从头儿伤口中滚落的血珠，在落地之后开始缓慢地向前滚动，像是一颗被磁石吸引的小铁块，它接触到铁棺表面，忽然就像被海绵吸收一样迅速渗透进去。塑胶布底下立刻传来吸食、舔拭的声音，被忽大忽小的海涛声掩盖。
唤醒怪物的方式，只有最原始的血祭才能奏效。
众人都感觉到了不妙，头儿更是皱起眉头，刀被他握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粗砺地板传来震动，这种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听着这不详的声音，有人干脆举起枪朝隆起的塑胶布打了两梭子弹。
命中。
子弹穿过□□的声音如此清晰，但是没有受伤的哀嚎，也没有愤怒的咆哮，就好像子弹贯穿肥皂泡一样，让人没有一点真实感。人在极大的恐惧会有两种反应，战斗或逃跑，就是所谓的fight or flight，盛怒之下，有人架起枪一脚踢翻了塑胶布底下的怪东西，对着倒在地上的人形一顿扫射。
“啊啊啊啊啊啊————！！！”少年清朗的吼声合着子弹发射的哒哒声，竟意外地让人热血沸腾。
滚烫的子弹壳四处乱弹，发出叮铃锒铛的落地声，在甲板上烫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弹匣里的子弹全打空，震耳欲聋的枪声总算告一段落。少年喘着粗气，手指因为太紧张已经按得发麻，他甩了一把汗湿的浏海，看着毫无动静的塑胶布露出笑容。
“你们退后，我上去看看。”头儿说。
“我那一下，上帝都能打死了。”少年不满地噘嘴。
“真是把你厉害坏了。刚刚谁叫得这么大声，死人都能吵醒了。”
头儿小心地走过去，用刀尖插进塑胶布下面一把挑开。
布下面是空的。
一道极其强劲的力量突然从后方袭击了他。头儿下意识向前一弯身体，抽出长刀挡住了背后的要害，一道金属碰撞的铮鸣从背后传来开，本以为可以暂且喘口气，下一瞬间，心脏传来的剧痛让他松开手。
长刀匡当一声掉在地上。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敢相信原来战斗可以结束得这么快，没有激昂的宣战，没有让人眼花撩乱的刀光剑影，有的只是猎捕。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无用的。一眨眼的功夫，伙伴中最强的人已经倒下了。
猎食者平静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并无欢喜，狮子不会因为杀死豺狼而洋洋得意，与不是同等级的对手战斗毫无欢愉可言。他向前走一步，正好够两人看清楚他的脸。
年纪大约二十岁后半，仿佛纯金打造的卷曲长发，柔软得不可思议，红玉一样的眸子，中间有如爬虫类一般瑰丽倒竖的瞳孔，没有丝毫情绪冰冷无比，他的面容同样完美无比，是一种带着凶残侵略性的魅力，可惜的是穿着一件已经千疮百孔的白色礼服，这是刚才少年用连发子弹打出来的结果。
很快就会结束了。这是当金发吸血鬼的獠牙刺进他们的颈动脉时，两人的想法。
＊＊＊
“真是个好夜晚，你们说是不是呀，my friends？”
低沉缓和犹如小夜曲的男中音在大海中央响起，带着愉悦的笑意。回答他的只有涛涛的海浪声，还有一丝弱不可闻的呼吸声。
“真是惊人。你还活着吗？”
连心脏都被捏爆了还能喘气，吸血鬼的生命力果然强大。
头儿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从破洞中突突地涌出，但这不阻碍他固执地在胸口的口袋摸索。金发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被血完全染红的手套伸过去——就是这只手刚刚刺进了头儿的胸口，掏出他的心脏——抽出了头儿手里紧握的东西。
是一条项链，挂在头儿的脖子上，要取下来只能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吸血鬼在头儿身边蹲下，压一下挂坠的侧面，盖子弹开，里面是一名长发女性和一个幼稚园年纪的男孩的合照。
“这是你的妻儿吗？真是个幸福的家庭，可惜了。”吸血鬼边说边摇头，“为什么要叫醒死者？为什么要放出嗜血的野兽？为什么要带回不愿复活的亡魂？ ……如果不做这些无意义的蠢事，你此刻就会在回程的路上。你会回到家，妻子和孩子会站在家门口迎接你，你低头亲吻你的妻子，然后抱起你的男孩，你们三人一起幸福快乐地度过这一天……”
“可惜了。”
金发青年叹息，他捏碎了头儿的颈椎，看着他眼里的光逐渐熄灭。他突然发现到头儿的长相和另外两个少年很相像。可能是亲戚关系吧。好人家的孩子可以随心所欲吃喝玩乐，穷人家的孩子就没什么好选择。
底下船舱里还有一个活人，他不着急着动手。吸血鬼无法渡过活水，否则将会尘成尘土归土。在泱泱海中央，他仿佛是困于孤岛的鲁宾逊。
“老师，为什么？”吸血鬼看向他的棺材，他的目光若有所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铁棺之上，指腹沿着中央的七烛台浮雕边缘细细描摹。他叹了一口气，额头抵上冰冷的铁棺边缘：
“明明你输了，但我却没有赢。”
我们都是输家，只有上帝他老人家赢。
烛台倒下，熊熊燃烧起来的火光令吸血鬼闭上眼。
距离美丽的吸血鬼从天而降出现在黑主学院，还有……两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吞噬吸血鬼的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