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将》思丝飞絮

18、密林重逢

　　得知儿子中了包拯和杨家的陷阱写下罪状，庞雄连夜进宫来到凤仪宫找女儿商量。
　　庞雄一进屋便对女儿兴师问罪：“这次怎么办才好啊，怎么你不即时救你大哥让他中了包黑子的奸计！这次必死无疑了！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我问你，你大哥平日待你怎么样？”
　　那红衣刺客正是庞凤，眼看自己大哥中计被捉而不能相救已是难过，如今父亲又如此厉言指责，庞凤眼中的泪水已快夺眶而出：“大哥这么疼我，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死呢。但当时除了展昭还有很多侍卫，以我一人的力量只是对付展昭已经是很艰难的事。爹，女儿真的不想……”大哥平时对人虽然凶，但是对她这个妹妹却是极为疼爱，让他在这个冷漠的家里也能感受到一丝丝的亲情。庞凤坐在桌子前，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看到女儿尽露难过之情，想来当时女儿若是出手亦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庞雄心里便是一软：“算了，算了……但我们要从长计议，想办法救你大哥才行啊！”
　　救？如何救？“大哥亲口认了罪，又亲自写下罪行，就算向皇上求情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啊！”庞凤向父亲分析道。
　　“只要他不死就有办法了，如果可以还他自由那是最好了。”事到如今庞雄已不求能让儿子脱罪了，只要儿子活着便好。
　　“还他自由？”庞凤突然眼睛一亮，“除了劫狱没有其它办法了。”
　　劫狱？如今庞府之中武功高强，又信得过的也就只有庞凤，但是要女儿再次出手，庞雄却担心：“但是你刚才说过，以你一人之力，恐怕……”女儿是自己放在皇帝身边的皇牌，身份不能败露。
　　可是庞凤却满有信心：“调走展昭就可以了，其他人我都不会放在眼内。”
　　“但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调走展昭呢？”庞雄问道。
　　“你放心，这方面我办法。”庞凤没有明说，只是转而交待父亲，“爹，你明天就说不忍心看着儿子受刑，找藉口不去听审，然后找皇上赦了哥哥的死罪，改为监禁，就算我救不了哥哥，起码还有一条后着啊！”
　　庞雄点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一搏。

　　庞凤再次换上红色夜行服，提着紫霞剑连夜出宫，赶到开封府高墙下提气一跃便如蝴蝶般轻落在围墙之上。
　　已快四更天了，他的房内依然点着烛光。为了庞龙的事情他已经忙了一个晚上，明天一早还要开审，为什么还不休息呢？庞凤望过去，忽然发现在展昭屋子那开敞的窗户上，正静静地垂挂着个红色的如意结。
　　“听闻展护卫是个行侠仗义的人，今日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我在兰桂寺求得一件吉物，就赠赐给你做个留念！”
　　是那次刑部法场上送予他的如意结，原来他还保留着。
　　庞龙一案或许明天就能作个了结，但是在展昭心里还有一个未能解开的疑惑。展昭坐在桌前，在跳动的烛光下望着手中的玉壶，感受到玉壶中冰心轻轻地滚动。
　　“一片冰心在玉壶。”
　　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这玉壶，这首诗，她到底要暗示些什么？
　　看到展昭正对着玉壶沉思，那疑惑的神态多了份沉稳，庞凤亦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几乎看呆了。
　　我在想什么？大哥还在大牢呢！庞凤猛地回过神来，从腰间取出一物，运气朝展昭投去。
　　展昭武功有三绝，剑法、轻功和暗器。只闻“嗖——”的一声，展昭便知此物来势虽快却无杀意，仍稳坐着头也不回只以左手速提一接，便将来物接住。一阵冰寒由手心直窜心底，展昭猛地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一红色身影从墙上起身而去。展昭开掌一看，竟是一颗冰块！
　　是那红衣刺客！她来干什么？展昭提起桌上的青锋剑亦跳窗紧追而去。
　　黑夜中两道身影在汴梁城上飞跃而过，展昭知道对方只是意在将自己引出，便也没有全力而上，只是紧追其后。一前一后两条人影快若流星，眨眼间已至城南郊外，前面便是一片密林，茂密的枝叶反射着月光，让林子在雾气中更显迷蒙。
　　就在这段追逐之中，展昭猛然发现这红衣人轻功了得虽仍比自己稍弱，但其身法和运功方式竟与自己出奇地相似，这一点让展昭越发的困惑。那红衣人当机立断，身形一展，急飞入林，展昭紧随其后，也掠入林中。
　　忽然，红衣人停步转身跃起，右手一扬，一条长余三丈的红绫飞蛇般击向展昭。展昭不及思索忙腾跃而起躲过一击，瞬间红绫又至，展昭再次翻腾闪过。但当展昭着地之际，红绫又以第三次攻势飞窜而来竟已缠住了展昭腰间。展昭迅速稳定腰劲扯住红绫，身体如龙卷风般以数十个回旋腾飞而起直冲云霄，正是展昭轻功心法中的“龙旋冲霄”。
　　此时红衣人也回旋腾飞而起，竟也是“龙旋冲霄式”，展昭心头一凛，两人右手同时迅速拔剑随着各自的“龙旋冲霄式”挥向红绫，唰唰数声后轻盈着地，片片红绫如千百只蝴蝶在两人四周缓缓飘落。这一招正是“灵犀七绝”第五式“风花雪月”。
　　同样的“龙旋冲霄式”，同样的“风花雪月”，这个人让展昭有太多的意外。展昭持剑拉开架式，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只见红衣人结束收剑，拉下面罩，一张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的脸庞出现在展昭眼前。
　　“小师妹？”展昭脱口而出。
　　庞凤微笑点头：“师兄，我们好久没见了。”
　　展昭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惊喜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蝶！”展昭冲上去，再次细看眼前的这个女子，那温柔的眼眸，优雅的神态，还有那久悠的幽淡香气……展昭已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竟是那么的不知所措，“小蝶……你果然是小蝶！”展昭几乎是惊呼而出，毫不犹豫地伸手抓紧了她的双臂，“这么多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你不辞而别，我找得你好辛苦啊！”展昭无法控制自己，几乎要将这些年来的思念和疑问都倾尽相诉。
　　小蝶？很久没听别人这样称呼她了，而且还是出自他的口中。庞凤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英俊挺拔、温文儒雅，只比以前少了分稚气、多了分温润，将原来的飞扬傲气淡淡敛去。庞凤感受着双臂上温暖坚定的力量，就与当年一样。喜悦和悲伤的矛盾顿时挠乱了她的思绪，缓缓地抬起手，好想轻轻地触摸着这曾经属于她的、让她日夜思念的温柔俊朗的脸庞。她好想问，这些年来这柔情的眼神、温暖着双臂是否只为她留着？但是她知道，一切已经变了。庞凤将手转而轻轻地按在展昭的肩膀上，强迫着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我还以为师兄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小师妹了。”
　　展昭已沉醉在与故人重逢的喜悦之中，没有发现她的不妥：“怎会，你我一起学艺，一同生活这么多年，我怎会这么容易忘记呢！这几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突然失踪，而师父又不准我在她面前提起你？”这些年来有太多的问题烦挠着自己，即使在开封府这几年里，常常都会在夜里想起。
　　庞凤放开按在展昭肩膀上的手，转身无奈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急着想报仇，不听师父的劝告私自下山，所以被师父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展昭清楚地记得小师妹可是深得师父的疼爱，“没有理由的，师父她老人家一向讲道理，当时一定是很生气，待后我见到她我一定会为你求情。”回想到当年小师妹的突然失踪、师父变得失落，展昭真希望能化解这一切的变故。
　　“不必了，我有辱师门，也没有面目再见她老人家了。”庞凤摇头拒绝，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云雾山上躲在师父怀里哭泣、拉着师兄漫山奔跑的小蝶。
　　看到师妹悲伤的神情和绝望的语气，展昭忙安慰道：“小蝶，你别这么傻了。”
　　庞凤不愿再和展昭纠缠于这个话题上，于是话锋一转：“师兄，我今日路经开封知道杨家出了事，包大人也插手了是不是啊？”
　　“是。”展昭说道。
　　庞凤心中叹了一气，望着展昭说道：“师兄，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妹，可不可以听我几句肺腑之言？”
　　展昭见庞凤突然脸肃，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你知不知道庞太师的势力有多大？”庞凤问道。
　　“庞太师既为国丈，位高权重。”展昭说着，已对她的来意猜到了七、八分。
　　“那他女儿呢？”关于这个问题，庞凤在心中挣扎了很久，但她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展昭没有多想，直言道：“是当今皇上的宠妃，深得皇上的恩宠。”
　　宠妃！是啊，她不就是为了要成为皇帝的宠妃才会进宫的吗，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庞凤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傻，于是目光一暗：“没错……还有他的儿子还是掌握兵权。庞家势力这么大，你们是斗不过他们的。不如……”
　　“小蝶，”展昭此刻已完全明白她的来意，不等她说完便立刻打断，“包大人断案只问是非曲直不问贫贱富贵。”
　　看到展昭一口拒绝，庞凤不由一急：“但是杀庞龙，不但对开封府无益，还会为你和包大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你这又何必呢！”
　　展昭只当是她为自己担心，慢慢转过身去望着远方星空：“杀庞龙虽然对于开封府无益，但是却可以还杨家忠魂一个公道，令天下人知道公义犹在，天理仍存！”
　　“但是杀庞龙，天下间还有千千万万个庞龙，你们能杀得了多少个？”庞凤知道无法说服展昭，心急之下不禁大声质问。
　　面对质问，展昭毫无犹豫地表明立场：“杀一个，少一个！”语气无比坚定叫人不容质疑。
　　“师兄！”庞凤知道展昭疾恶如仇，但她却无法告诉他，如今要杀的是她的亲哥哥。
　　多年不见难得重逢，展昭不愿和她争执下去：“小蝶，如果这次你约我出来就是要我对此事撤手不管的话，我这个做师兄的实在是太痛心了。”
　　“师兄，你不要误会，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看到展昭失望而又带着怒气的表情，庞凤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然，庞凤亦不愿让展昭怀疑她的身份。
　　展昭只觉那个当年与自己一同生活一同习武的小师妹，如今却不理解自己的为人抱负，对她的劝说依然耿耿于怀：“畏惧强权，临阵退缩，贪生怕死，我展昭还算是聂隐娘的弟子吗！”
　　提起师父庞凤不由一愣，侧身低下头去，心中一阵伤痛：“既然你这样说，我也话可说。不过你说得对，我真的不配做聂隐娘的弟子。”
　　“小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展昭看到庞凤黯然神伤，才觉刚才自己语气太重，便忙解释道。
　　“算了，不要再说了。”她的苦、她的痛又能跟谁说，又有谁能明白？庞凤委屈地摇了摇头，强忍住了眼眶里泪水抬头望着展昭，“不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练武那时你说过什么？你说过官场黑暗，宦海无情，我们学武之人就好似闲云野鹤那样，自来自去，仗剑平生，偶一管天下的事才是快意人生。但你今日竟然投身官宦之家，自招杀身之祸，你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你当日所说的话？”
　　展昭并不认同她所言：“小蝶，你这样说就错了。我虽不屑为官，但是我并不是怕宦海无情以招杀身之祸，而为官的多数都是贪婪奸佞之辈，所以我不肯同流合污助纣为虐。”自来自去，仗剑平生一直是展昭所向往的生活，而且还曾经拥有过，但此刻的展昭已找到比这更有意义的生活，“如今，包大人清风席地侠骨高义，正需要有心之士敬而重之以警恶惩奸，为家国为黎民做一番可惊可喜之事。”展昭走到庞凤面前语重深长道，“小蝶，若是你真的不忘师父当日的教诲以一身武功投身正途，应该加入我等之列，这样才不枉习武一场。”
　　现在的她还能重新选择吗？若能选择，她就不会一走了之。庞凤低下头，无尽感慨：“师兄，我只不过是女流之辈，我一心只是想找一知己，一起退隐湖海之中。我不像师兄那样胸怀壮志，请师兄见谅。”
　　“所谓人各有志，小蝶你也不必介怀，就当我没说过。”展昭淡然地说道，心中却是一片失落。
　　庞凤望着展昭手中的青锋剑和自己的紫霞剑，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云雾山上的点点滴滴，酸涩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当日师父有心造我们，所以各赠我们紫霞、青峰双剑，如果不是我不辞而别，我们已经成为一双侠侣，一起闯荡江湖。蜀不知今日相见，竟成陌路人。”
　　陌路人？一定要用如此伤感的词语形容他们的关系吗？此时展昭内心中这四年多来的情感和牵挂如潮水般翻涌而出，情不自禁地握住庞凤的双臂：“小蝶，世事难料，情何以堪。如果你对我仍然有这份心意的话，我大可以访寻师父，求他体谅你当日的苦心，让他成全我们。”
　　面对展昭突如其来表白，庞凤立觉恍然如梦，原来这五年的岁月没有腐蚀他的感情，但是如今他们已是两条路上的人。龙小蝶望着展昭，眼泛泪光：“正如你所说，世事难料……”说着提手如闪电般往展昭左右肩上重落两点，“情何以堪。”庞凤从喉咙里沙哑地挤出了这四个字。
　　“小蝶，你……”展昭惊讶地望着眼前人，五年后重聚之日让他喜出望外，面对她，自己是失去了往日的精练变得完全没有防备，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却这样利用了他的信任和感情。
　　“师兄，你不要怪我！”庞凤扶着展昭僵硬的身躯往旁边大石上坐下。看到展昭强忍着怒气，目光直接从自己的身上跳了过去直视前方，庞凤亦是无奈：“师兄，我知道你一定会很气我，但是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你好好休息一下，四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穴。”
　　庞凤转身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便又转过身来，脸上既是羞愧又是关切：“你不可以强行将穴道解开，这样对你身体有害无益。”
　　事已至此又何必口出关切之意，展昭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庞凤叹了口气，转身飞速离去，消失在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