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14、双面镜心（一）

　　休事楼，柳杀门前。
　　步入此中，乃是到了休事楼甲字门头领虞柳意的事务楼。此楼高三层，占地一亩。楼前庭院清雅，左右两旁皆种植了杨柳。微风拂过时，一片绿意便从眼底下渐渐生成。
　　虞柳意沏茶安然坐在柳杀门门堂大座之上。方一抬眸，便正巧撞见她那个朝思暮想之人——胜韬。
　　“噗……”也许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了虞柳意没忍住，却喷了自己一衣裳的茶水。
　　她慌忙放下茶杯，跪下道：“不知楼主前来，属下有失远迎……”
　　胜韬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悠悠道：“近日有一桩生意，我打算派你去执行任务。”
　　虞柳意心中一喜，由是抬头一笑道：“是什么任务？我一定好好完成！”
　　胜韬冷笑一声：“呵！最好是这样。我给你半年时间，别杀错人。”
　　虞柳意听胜韬这么一声冷笑，内中热情不禁萎了一半。眼中带着几分幽怨，撇嘴嘟囔着：“是什么嘛……我都还没执行任务你就觉得我做不好了。”
　　胜韬两指夹着一枚令牌，递给了虞柳意，道：“去甲字门找吴子非。”
　　虞柳意接过令牌，侧脸悄声道：“什么人嘛……”
　　再看人时，他已离开了柳杀门。

　　今日天气颇好，既不湿风也不带雨。虞柳意所领到的任务乃是暗杀扬州名门杨燮府上除杨燮之女杨舫之外的十三口人。虞柳意在此前已执行过许多次任务，她琢磨着买命杀人的人无非有几种。要么就是儿女情长，再不然就是门派仇怨……她摸着下巴，思忖着：这个人，既然要灭杨氏满门，又不将杨燮之女杨舫杀死，那定是因儿女情长而起的杀心无疑了。
　　“哎……”虞柳意悠悠叹道，“既是喜欢她，又何故伤害她一家子呢……”
　　恐怕她现在还不能领会，但等时间久后，她应该就能亲身感受到了。

　　杨氏一门在扬州可谓是名门望族，杨门一家子都是经商的精英，整个扬州城的白米商业都有杨门垄断。
　　虞柳意派人打探这个杨燮到底是什么性情，爱好又是什么，好让她方便出手，其女又是否有些什么不见得人的情人，然而她老爹又是否有阻止，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很可惜的是，虞柳意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都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探子来报。
　　虞柳意坐在客栈房内翘起二郎腿，迫不及待一问：“怎么样？杨燮为人如何？”
　　探子半跪着，抱拳回答：“回禀头领，根据居住在扬州城东、西、南、北的百姓，以及扬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贾而言，悉数都认为杨燮是个处事圆滑、做事精干、开明通达的商人。”
　　“那他可有什么愁人？”虞柳意俯身一问。
　　探子摇摇头：“查此十年间，并无。”
　　虞柳意皱了愁眉，再接着道：“那他女儿呢？可有什么情人？他父亲可曾阻止过？或者说……他们家庭是否和睦？”
　　探子继续道：“杨燮之女杨舫年芳廿三，头脑聪明，经商之手段可谓是青出于蓝。但偏偏没什么情郎，更无被杨燮阻止一说。至于为人处世，也是通达……”
　　未等他说完，虞柳意一拍木桌，“啪”的一声，惊吓得探子不敢继续说。
　　虞柳意挠挠头：“那到底是为什么呢……”突然她又拍了拍桌子，继续问：“你，还有没有带来其它消息？”
　　探子跪在地上，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着：“但是，根据杨府大管家而言，杨燮一家子最近，都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说？”虞柳意迫切地追问道。
　　探子皱了皱眉，说：“回禀头领。杨府上的大管家项易辰言，府上除杨舫之外，其余人互相交流甚少。”
　　柳虞意皱了皱眉，接着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探子回报：“去年六月，至今刚好半年。”
　　虞柳意摸了摸下巴，呢喃着：“去年……米商……他女儿？”

　　胜韬给足虞柳意半载时间去完成任务，由是虞柳意花了足足两月观察杨燮及其府上十三人。她带领十三个手下潜入杨府做侍女苦丁也已有两个月。自第一天起，虞柳意便已成功地混入杨府，甚至连他们一年的开销都查得一清二楚，顺手还拓上了几本。她甚至连杨燮的指纹是顺时针螺旋的都记得。
　　她认为，今日，乃是时机到了。甚至不明白，为何胜韬给了她整整半年时间。
　　昨夜客栈留灯一晚。
　　虞柳意曾展开杨府地图，指明杨府上下十三口人所住房间，指示相应的手下实施计划。
　　虞柳意展图，微微蹙眉：“为不惊扰，我们还是下毒吧……”
　　她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道：“不打搅无常索多几个人的命了，在酉时各自在茶中下毒吧……届时计划若有变，以银铃为号。一旦听到银铃，你们都给我停手。”
　　她优思着，嘴里又嘟囔着：“当然银铃不响是最好了……”

　　申时，杨府。
　　夜空澄澈，头顶上那巨大的黑色幕布还亮着几颗明星。整个杨府都密布着诡异的气氛。夜风吹过庭院大叶榕，虞柳意却感觉似乎是鬼在吹笛子。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明明自己才是索命人，却禁不住想了别的鬼怪东西。由是虞柳意自己暗暗地嘲笑自己。
　　虞柳意手拿一托盘，盘上放着乃是一盅雪莲花汤，一盅特殊的雪莲花汤。虞柳意走到杨燮门前，伸手正欲推门，突然发现右边有一双可怖的双眼盯着她！
　　虞柳意被吓得立马缩了手，暗暗心惊：“怎么我竟然没有发现她在这！”
　　这才回过神，失色道：“大……大小姐……你……你怎么在这？”
　　之间杨舫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披着散乱的头发站在她身旁。杨舫眼神凌厉，盯着虞柳意，问：“你在这干嘛？！”
　　虞柳意假意呀然：“大小姐，我给老爷送汤啊……”
　　杨舫不语，只是上下打量了虞柳意两番，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才肯放过她。怏怏地说了句：“进去吧。”
　　“是……”

　　虞柳意推门而进，长吁了一口气。
　　杨燮的房内亮着一盏油灯，只见杨燮身穿白袍，安静在坐在书桌前。他执起笔定在那儿，既不是在写字，也不像在思考的模样。
　　虞柳意疑惑着脸：“怎么一点都没是经商之人的模样。”
　　柔和的烛光朦胧地笼罩着这间四方房子。杨燮拿过蜡烛，凑近桌上的一封信函，半眯着眼，认真地看着那些字迹。放回去时，不慎滴落了两滴蜡烛在桌上。
　　虞柳意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杨燮的书桌上，继而将汤盅递到杨燮面前，柔声道：“老爷，这是您今晚的汤。”
　　杨燮摸了摸八字胡须，手又放下，正巧不偏不倚地将拇指按在那滴半干的蜡滴上。杨燮瞧了汤盅眼前一亮，似乎这辈子都没有喝过汤盅一样。
　　虞柳意漫不经心地扫了桌案一眼，直至目光扫视到那滴红彤彤的半干蜡滴。
　　“不好！”虞柳意暗自心惊！
　　只见杨燮抽了抽嘴角，那八字胡须也跟着抽了抽，他已将汤盅递送到嘴边！
　　虞柳意只感觉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冒了出来！
　　只因为——那滴蜡滴上的指纹，乃是右螺旋纹！
　　此时屋内人声寂寂，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喊声：“爹爹！——”
　　杨燮侧首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将原本已送到嘴边的汤盅放下。
　　虞柳意的额间已泌出了豆大滴的汗水。她来不及抹额，便已二话不说地响起银铃！
　　银铃之声清脆，在寂静地夜里传着。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阵清脆的银铃，银铃声共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响起，整个杨府都足以听到这一串喘银铃声。
　　虞柳意深吸了一口气，各主人房中送汤盅的杀手带着汤盅各自施展妙计全数退下。
　　只有唯一的一个，乃是将四姑奶奶给拍晕了撤走。
　　杨燮内烛光明晃晃，杨舫穿着一袭红袍推门而入。“呀——爹爹。”杨舫叫唤了一声。
　　杨燮蹙眉，厉声道：“你进来做什么？！”
　　虞柳意趁着杨燮并无留意之际，立马快手快脚把雪莲花汤收走，匆匆忙忙地出去。
　　烛光映着杨舫的笑容，虞柳意不禁渗出了一身汗。杨舫盯着她须臾，直至虞柳意出了这间房。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呼！”虞柳意怔怔地看着天空。忽然身旁又多了一个人！
　　虞柳意一惊！只见方才那个红袍女子已站在她身旁盯着她！
　　如此鬼祟，如此惊悚！
　　虞柳意立马退开了一步，暗暗吃惊她的步法精妙。两人突然对视一眼，虞柳意才想起，在屋内有光，而屋外无光，她们的一切肢体动作都能让屋内的杨燮知道。
　　两人朝不同方向走去，渐渐远离了杨燮的卧室。虞柳意暗暗吃惊，却不料杨舫又出现在面前！
　　“你来做什么？！”虞柳意忍不住喝到。
　　“我来做什么？”杨舫扭着腰肢，一步一步走前。她开口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这次的杀人任务，是一个比较悬疑的，要加点推理分析才能猜想到结果。可以说这个双面镜心，我自己是觉得很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