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春风误

3、见面

　　在镇上安顿好生活后，苏扬开始了自己的“临时演员”生涯，她像这个镇上很多以此为生的人一样，每日天不亮就等在影城的门口，等着被剧组挑选，被挑中后，换上戏服，粗略的化个妆，再站在人群中等着工作人员为自己安排位置、说戏。被挑中后充其量也就是做活布景，能出演的角色不过是路人甲乙，有时是饭店的食客，有时是台下的看客，幸运的时候有一两句台词，妆容、服装会考究些，酬劳也会多些。但酬劳的多少苏扬并不在乎，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两个字——展慕，她总是在脑海中幻想着，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站在展慕的面前，和他共演一出戏，她甚至幻想着，到那一天，她能亲耳听到展慕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

　　苏扬的不计较，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工作的机会，她有了自己熟识的“群头”，基本不需要为上戏发愁，慢慢的，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她的手头居然还能有一定的结余。

　　这样的“龙套”生活进到第4个月，苏扬终于在影城中见到了展慕。

　　在一场盛大的开机仪式后，展慕的新戏正式在影城开拍了。苏扬挤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展慕，看他被镁光灯包围，看他回答记者问题时的谈笑风生，苏扬突然觉得展慕很陌生，一直都很陌生，她又想起那个青涩、安静的黄立言。苏扬惊觉，自己记忆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不是展慕，那个人只是黄立言，是独立于展慕之外的，一个可以说存在，严格意义上又完全不存在的黄立言。
　　尽管如此，苏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她积极的等待着，等待剧组的挑选，等待着一个不知是与展慕还是与“黄立言”接触的机会。

　　这一次，苏扬是幸运的。经过群头的推荐，副导演看中了已经穿好古装的苏扬，给了她一个有戏份的小角色。
　　情节是，苏扬扮演的角色被男三号调戏，展慕扮演的侠客路见不平，救下了她。
　　导演简单的说完戏后，冲着男三号意味不明的笑着说了句，意思意思就得了。男三号回了个明了的表情，走位时，手似是无意的在苏扬的腰上摸了一把。苏扬心里虽然别扭，但又吃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便也没有做声。
　　正式开拍时，男三号的手又一次毫无顾忌的摸了上来，苏扬在“入戏”的挣扎中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展慕的脸。苏扬从展慕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怜悯。苏扬立刻就明白了展慕眼神的意思，她在这里也听了不少，看了不少，但她不是。
　　苏扬突然挣扎着推开了男三号，用很大的声音骂道，“手怎么那么贱，那么爱摸滚回家摸你妈去。”
　　喧闹的片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回看向苏扬。苏扬的心头涌上了莫名的快感，她挑衅般的看着男三号，无端的想起了十六岁生日时的情景，男三号此时的表情与当时父母的表情如出一辙，透着一种被人戳穿时的难堪。
　　男三号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面红耳赤中硬是被苏扬看到了透出的青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苏扬骂道，“拍戏呢，你能不能敬业点儿，你当你是谁啊？你以为谁爱摸你，穿个古装就以为自己是西施了？”
　　导演也骂起了苏扬，“你懂不懂规矩，没喊停你就得好好演，浪费胶片的钱你赔的起吗？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随后导演立刻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喊，“这谁找的人！怎么找的人！把她换了！”
　　苏扬被人倒打一耙，还被扣上个“不敬业”的帽子，心里又慌乱又委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不由自主的，她把目光投向了展慕，她多么希望展慕能站出来帮她说上一句公道话，让她可以不那么难堪，但是，展慕没有。

　　新选出的演员很快就位，苏扬被人带走换下了戏服。离开前，苏扬又一次在人群中寻找展慕，她看到展慕和男三号站在一起，正在和武术指导边说笑边套招，展慕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她。在苏扬看来，展慕此时的表情像是宽慰，像是理解，更像是鼓励……苏扬刚刚冷下去的心又因为这似有似无的一瞥暖了起来，这个真实的、近在眼前的展慕立刻代替了过去那个模糊、朦胧的黄立言，深刻的烙印在苏扬的记忆深处。

　　苏扬再也没有被挑中参与展慕的这部戏，她只能和其他人挤在一起，远远的看看展慕。两个月后，展慕的戏杀青了，他离开了这里，又一次变得遥不可及。但苏扬总是会回想起展慕最后看向她时的表情，她相信，展慕认得她，苏扬甚至幻想，等她下次再有资格站在展慕面前的时候，展慕会对她说一句，“我记得你。”

　　时间：2000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