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洛水遗殇

2、火车站

　　沈靖从未如此轻松过，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尽管他疯狂的举动主要目的在于为最终骗过沈适的那一瞬间做铺垫，但他说的却并非都是狂言。
　　从他有记忆时开始，母亲就已经是去世前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了。
　　她总是突然哭起来，在家里，在店里，甚至在大街上，从小声抽噎到嚎啕大哭，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而她哭泣的理由总是与沈靖有关，沈靖学习成绩不好她哭，沈靖犯了错她也哭，沈靖被人欺负了她抱着沈靖一起哭，沈靖欺负别人她一边骂沈靖一边哭。
　　那时候沈靖总是带着委屈，他不像别的孩子，他的家人只有妈妈而已，可妈妈却没有别人家的妈妈那么温柔，那么强大，她似乎永远最擅长的只有哭而已。
　　为什么，我是她的孩子呢？沈靖常常这么问自己。
　　委屈是小孩子的特权，而沈靖的童年似乎比别的孩子都来的短暂，所以这种委屈很快就成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深的疲倦。
　　母亲去世后没多久，他被沈适接回了沈家，沈适年少得志，又早早就继承了家业，言谈举止之中自然带着一种强大而自信的味道，少年时的沈靖打从心底里崇拜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适似乎也喜欢这个他亲自接回家的弟弟，总是特意抽出时间来陪沈靖。
　　那时候沈靖真的是快乐极了，然而美好的日子中却夹杂着不和谐的旋律，沈夫人并不喜欢他。
　　不，确切地说，沈氏兄弟的父亲，沈复的原配夫人周婉仪极度厌恶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并且毫不吝惜自己宝贵的精力来为难他。
　　所以沈靖虽然快乐，却并不轻松，当然这也令他和沈适在一起的时光显得更加美好。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即使现在他也这么认为。如果沈夫人不去世，如果他不是那样全心信任着沈适，如果沈适……
　　啊，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吗？
　　眼前渐渐泛起白雾，沈靖用力瞪大双眼，对着身边沈适的方向勾起一个轻轻的微笑，在心中呢喃道：“哥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弟该多好。”
　　他彻底放开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彻底迷失于白雾之中……
　　“喂！”他似乎依稀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喊……
　　“喂，你！”巡警雷谢尔终于忍不住拍了拍面前的少年的肩膀喊道。
　　刚刚巡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少年呆呆地站在两个站台中间，眼睛盯着铁轨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想到转了一圈回来他还在这里。
　　“你还好吗？”雷谢尔用尽量不刺激他的温和的语调问道。
　　“唔……”少年捂着额头转过头来，有点结巴地答道：“嗯，没，没关系。”
　　“真的吗？需要喝点热水吗？”雷谢尔不放心地问道。
　　少年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矜持，生硬地答道：“不，不需要了。”
　　哦，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请不要在路上发呆，这会为我们带来不便，另外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呆站着，你很有可能会错过你的火车。”雷谢尔有些生气地说道。
　　“嗯，抱歉。”仍然是生硬而矜持的回答。
　　雷谢尔皱着眉头离开了，心想今天怎么总是碰到奇怪的孩子？刚刚有个男孩儿非要询问自己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哪里，上帝啊，他干了这么久还从没停过有这样命名的站台呢，现在又碰到一个奇怪地对着铁轨发呆的东方男孩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少年，发现他似乎正一脸迷惑地蹲在地上检查自己的箱子。
　　哦，即使他丢了东西，不来我的办公室好好向我寻求帮助的话，我可不会再管他的事了。
　　雷谢尔这样想着，快步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沈靖从箱子后面探出头来，确认刚才的巡警离开以后才长出一口气，低声咒骂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刚刚那个巡警说的是英语？”
　　他努力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不管怎么去想都只能想到自己听说沈夫人去世了，急急忙忙跟着管家赶回家里，然后沈适一脸疲惫走了进来……
　　再往下想的时候，脑袋就会有种像要炸开一样的疼痛，而且连身边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也会变得模糊起来。
　　“该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见鬼的行李是什么？箱子重的完全提不起来，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箱子上还放着一只关着猫头鹰的笼子！
　　他低下头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奇怪的黑色袍子，兜里装着奇怪的金属硬币，腰上还别着一根奇怪的装在天鹅绒袋子里的……木棍
　　他抽出木棍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然而就在他打算握在后面握把一样的地方挥下看看的时候，一位矮矮胖胖的妇人一把拉住了他。
　　她身后跟着四个火红色头发的男孩儿和一个长着同样颜色头发的小女孩儿，这让这位妇人像是卖番茄的小贩一样。
　　“哦，亲爱的！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她带着一点严厉地阻止道。
　　当然，用的仍然是英语。
　　沈靖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一向善于敷衍：“哦，抱歉，我只是有点……”
　　胖女士爽朗的笑了起来:“哦，我理解。刚拿到木棍的时候都有点激动不是吗？我那时候还偷偷……嘿，弗雷德，看好你妹妹！”
　　“哦，妈妈，你知道抓住金妮要花的力气比打飞鬼灵球还要多吗？还有我不是弗雷德，我是乔治！”一个番茄头男孩儿捂额答道。
　　“好吧，我很抱歉，乔治。但看好你妹妹，要知道你丢了鬼灵球只会丢10分，可你要是敢丢了你妹妹，你今年就不要想有零花钱了！”
　　“嘿，妈妈你不能这样！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是弗雷德，但你瞧这到处都是麻瓜！”
　　“这是麻瓜的火车站，这儿当然挤满了麻瓜们！”胖女士烦躁地答道。“总之不管你是弗雷德还是乔治，金妮走丢了你们两个都不要想要零花钱了！”
　　“不，这不公平！”旁边的番茄二号嚷道。
　　“妈妈，还有十五分钟火车就要开了。”旁边最高的那个男孩儿轻声提醒道。
　　“谢谢你的提醒，珀西。”胖女士一把抓过女孩儿的手说道：“好了你们两个不用担心零花钱了，抓紧时间——”
　　“对不起。”一个长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珠，面容消瘦，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孩儿，突然凑过来说道。
　　“啊，亲爱的。”胖女士打量了一眼男孩儿道，“头一次去霍格沃兹吗？这个男孩儿和罗恩也是新生。”她指了指她身后最小的一个男孩儿说道。
　　沈靖沿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一个又瘦又高，长着大鼻子的男孩儿。
　　“是的，”搭话的男孩儿努力组织语言说道，“问题是——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
　　“该怎么去站台是吗？”胖女士打断他的支吾问道，男孩儿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点了点头。
　　“别担心。”她笑道，“你只要照直朝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间的检票口走就是了。别停下来，别害怕，照直往里冲，这很重要。要是你心里紧张，你就一溜小跑。走吧，你们两个先走，罗恩跟着你们。”
　　“唔——就这样吧。”
　　“哦——好吧。”
　　绿眼睛的男孩儿和沈靖答道。
　　沈靖调整了一下旅行箱轮子的方向，让它对准胖女士所指的检票口。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这是演戏也好，还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机关也好，先跟着这位女士说的做总归不会犯错就是了。
　　反正我刚才已经把巡警招来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走向第九和第十站台的乘客之中穿行而过，闭上双眼对着栏杆冲了过去。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他睁开双眼，看到一辆被漆成深红色的老式蒸汽机车停在站台旁，站台上的旅客们许多穿着和他差不多的奇装异服。
　　“喵——”一只长着白斑的猫从他脚下跑过，被一个女孩儿一把抱起。还有不少人提着和他差不多样式的猫头鹰笼子，里面的猫头鹰尖锐的叫声和火车的汽笛声彼此呼应着。
　　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孩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问道：“好嘛，让咱哥儿几个好等，您怎么给跑上头儿去了。”
　　沈靖还没反应过来这位究竟是谁，就看见他转过头冲着一群少年少女们使劲儿挥手喊道：“得嘞，这就是咱最后一位爷咯！”
　　他觉得头又有点晕眩起来，天呐，我这究竟是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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