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问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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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兮刚刚关好房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后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常青的脸，“我突然想到，现在趁月黑风高，咱们去王员外家看看吧？”
小和尚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我正有此意。”
“哈哈，我猜你是想要睡觉了。”常青拿过他的胳膊，用了一些法力疏通血脉，“走吧。”
拂掉他的手，“不要浪费你的法力了，咱们走。”
“我哪有那么脆弱，话说，忘世和花离回来了么？”
“我也不知道，一直在你房里来着。”
“算了算了，不要操心他们了，咱们走。”
兜兜转转终于找对了路，不过趴在房顶听墙角这件事常青活了几千年是头一回，隐隐有些兴奋，看着旁边的小和尚熟门熟路的撬开房顶的瓦片，脑袋凑过去看，不禁出言调侃道，“怎么，你们佛门还教这样的行径？”
“是小时候经常偷看师傅炼丹。”木兮把头凑过去，只见一名女子坐在桌旁，对着一杯茶水发呆，“师傅说我太小，还受不得炼丹炉里面的火气，便不让我看，可是小时候好奇，忍不住。”
常青也把头凑过去，和他一同往里面看，“哈哈，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屋中女子很美，“这就是王员外的女儿了吧？呵，原来不是什么妖魔作祟，反而是鬼气，竟然……这么重……”
木兮道了声佛号，皱着眉打量，“这鬼气……好似是，成保护状？”转过头看向常青，他的眼睛竟然已经变成竖瞳，“你……”
“我修行了七千年，已成半化龙状，自然是可以拥有竖瞳的了。”常青看向他，那双诡异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
“花离也可以是竖瞳。”
“这有着本质区别的。”常青笑，“哟哟哟哟，你瞧瞧你，周身被金光包裹，定是世世为僧，行善积德，才会有如此道行。”
“那又怎样，不还是有情劫要过？”木兮叹道。
“你要往好处想，你此番情劫过了，定然会飞升成佛，在佛祖脚下潜心修炼的。”常青收起了竖瞳，一只手支着头，看着他。
木兮看着女子屋外守着的各路道士僧人驱魔者，叹了口气，“你我这般的人都一心想要飞升成仙成佛，人世间一旦出了些许祸事，都是下面这群装模作样的半吊子出山，一个不小心，送命的可就不止这一两个，你说，成仙成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可真是问了我一个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常青看了看了缓缓走过来的一身官袍的男人，接着说道，“所以，你这几日沉默寡言，都是在想这些事情？这就是王员外了吧？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自己的女儿？真是父女情深啊。”
“也不是，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木兮笑了笑。
王员外和屋外的众人寒暄了一番，就进屋来见自己的女儿了。
一进屋便是质问，“今日一名道长在你房里找到了这个，你要做何解释？”从怀中拿出一张符放到桌子上，“道长说，这可是引魂符，你用了它做了什么？”
女子这才把视线从桌上的杯子挪到自己的父亲身上，“我自然是用它引魂啊父亲。”却仍然没有什么焦距，“这么多年你做的事情我一直没有等来天谴，所以只能自己做了，这道引魂符加上您的血，再加上这宅子本身就有那么大的怨气，当然能够招来您这么多年来造下的孽！一一报在你的身上！”
男人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肌肤顿时高高肿起，“你是不是疯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我不是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么？你不去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丫鬟想要谋害予我！”
“呵呵，那个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好赌成性的侍郎儿子？你可真是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女子推开男人，有些癫狂，“我告诉你，你伤不了我，嫣儿就在这儿，嫣儿会保护我的，等你死了，我就和嫣儿一起走！”
“你还和一个丫鬟走？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那里都不准去！看到外面那些人了么？他们定能帮我驱散这府中邪祟的，你那些伎俩，奈我不何！”男人伸手去抓她，却实实在在的被一股力量扯走。
常青一愣，那股力量就是那女子周身缠绕的鬼气，竟然真的是保护她的……
“你看中我母亲的美貌和家室，借她走到今天的地位，却活活把她凌虐致死，还有嫣儿，你明知道嫣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你还还□□了她！还有你买来的那些个女人和男童，那些现在在枯井里永远无法见到天日人们！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纸是包不住火的！这镇上的人，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佛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现在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近不了身了？哈哈，我告诉你，即使天不来收你！我来收你！”
女子声嘶力竭的控诉他的恶行，常青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小和尚，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这王员外无论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木兮叹了口气，“这王员外当真是疯了。”说完就站起身，“咱们走吧。”
“别，”常青抓住他的衣角，有些担忧的问道，“如果这王员外死了，这女人会怎么样？”
“这女人……多半也会被这些厉鬼蚕食，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木兮皱着眉。
“所以，咱们可以来帮这个女人。”常青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角，把他拽了回来，“你现在能不能先给这个女人施个法，先保护一下她？毕竟你是佛道中人，我也从来没有和厉鬼打过交道，只能靠你了。”
“……我也没打过交道啊。”
“可是你是佛门弟子啊。”
“好吧……”木兮双手合十，施完法，却又转过头问他，“那你要怎么帮忙？”
“哈哈，你就瞧我的吧！”常青很是有自信。
第二天清晨，常青在花离门前守着他，在他出门前，嘀嘀咕咕交代了一番之后才让他走，忘世打着哈欠出来，“你和他说了什么？”
“秘密。”常青用折扇遮住半张脸，一脸高深莫测。
街边小巷中窜出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身影，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一个小乞丐，狡黠的眼滴溜溜一转，从怀中掏出两枚铜钱，拍在一个小摊贩的桌子上，“我要一碗馄饨。”
大妈看到他翻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煮了一碗给他，小乞丐有些生气，“大姐，你别瞧不起我，我这可是王员外的赏钱，我有的是钱！”
“呵呵，还王员外的赏钱，他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小乞丐钱！”大妈皮笑肉不笑，不过这孩子的一句大姐倒是叫的她心情舒畅。
小乞丐喝了一口汤，“昨日我去王员外家后门等丫鬟的施舍，听到了一些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为了封我的口才给我的！”
“封口费就给了你几个铜板？不是你从哪里偷来的吧？”大妈自然是不信的，“再说，他们家的事整个镇子都一清二楚，不就是有邪祟妖魔作怪么，请来那么多修士，估计这两天就没事了，你还能听到什么？”
“哼，你还真不要不信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大袋铜钱，还有一锭十两银子，“你看你看，这是他们赏的二十两，哼！”
大妈这回真的吓一跳，皱着眉，“你这孩子不会是从谁那儿偷的吧？我告诉你你要从实招来，不然我就报官了！”
周围在看热闹的人也都认真起来，纷纷让他说明白。
“我都说了是赏的赏的！你们怎么都不信！”小乞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周围的人显然不能放过他，“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这是封口费，封的就是我这张嘴，我怎么能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们抓你报官！”
“好好好，我说我说，王员外家闹得才不是什么妖魔邪祟，是鬼！厉鬼！是他结发妻子，还有被他玩弄致死的小丫鬟小男童！”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小乞丐趁机再喊，“不然谁会给我二十两银子？！即便是偷谁会带二十两上街？！”小乞丐趁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抓起桌子上的钱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跑了。
不到半天时间，王员外草菅人命厉鬼找上门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谁还记得这话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跑出人群的小乞丐躲进小巷，再出来却是一个明朗的少年，蹦蹦跳跳的钻进客栈，敲响一间房门。“开门开门，你交代的事情我做完了。”
门开了，花离闪身进去，一条大蟒盘踞在床上，也没动，“真棒，去玩儿去吧。”
“啧，就没有什么奖励么？”花离不满。
“要不你在我肚子里思考一下人生？”常青睁开眼，此时他身上很是不舒服，没有心情和花离臭贫，“帮我把小和尚叫过来。”
花离此时才看出来不对，这蛇难得的没精打采，甚至人形都不愿费心维持，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赶忙转身出去，用力拍隔壁的房门，“木兮大师？大师！大师大师！赶紧开门！”
小和尚正在打坐，听到他的叫嚷打开门，“怎么了？”
“你快去看看常青，他……”话还没等花离说完，木兮推开他就钻进隔壁的屋子。
“怎么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蛇头。
常青这才上半身化成人，面积顿时小了不少，木兮没忍住，一把握住了蛇尾，常青也没挣扎，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打他的掌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吞些什么……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是不是我的心魔趁机作祟？”
小和尚摇了摇头，“你体内我的真气还未散去，心魔怎么可能出现？”
“那是因为什么？我现在真的很想……原身出去，无论是什么，大吃特吃一番。”
木兮噗得笑了出来，常青皱眉，蛇尾啪得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你笑什么？嗯？”见小和尚停不下来，他忍不住也和这小和尚笑闹起来，蛇尾如影随形的跟着，在小小的屋子里闹了起来，小和尚躲闪，蛇尾立马跟上，一顿乱打，甚至钻进他的衣襟里挠痒痒了。
“哈哈哈哈！”木兮求饶，“我错了，我不笑了，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因为什么！真的，你停下来！”
常青这才停下来，“说，怎么回事儿。”
躺在地上的小和尚喘着气，手伸进衣襟里想要把蛇尾扯出来，可是那灵巧的东西立马在他肋下的痒痒肉上扫了一下，让他险些蹦起来，“好好好，我错了，我觉得你是饿了。”木兮撑起头看着他，眼中漾着笑意，“你看看你，这几日一直没正经吃东西，又要养伤又要炼化我的真气，还要半夜去人家听墙根，虽说你已经辟谷了，可你这身体也禁不住这样消耗啊，走吧走吧，咱们去吃点儿东西。”说着，他站起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实际上，刚刚的打闹中，他……有反应了……尤其是那条可恶的蛇尾在自己的胸腹处轻扫撩拨的时候……简直……背对着常青站起，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还好，第一次这么爱这件破破烂烂的僧袍……
常青皱了皱眉，“小和尚，你怎么了？刚摔到了？”
“没事，就是快笑抽了，走吧，下楼吃东西。”木兮回过头看着他说道。
常青化成人形，和他一并下楼，等到饭菜上桌，他才真的觉得饿了。
木兮没有吃，身上的热度已经退去，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这条蛇，无论自己心里怎么想，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无法否决的答案。头上的发茬越长越长，其实他包袱里是有剃刀的，为什么不用？因为他已经不想再做和尚了。自己明明已经寂寞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想要抓住这条蛇不放？因为怕是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身体要比心灵诚实。所以，他决定要做些什么。“常青，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去有事情要处理，是什么？”
停下筷子的人转过头看着他，有些讶异，“你不是一直都没有问过么。”
“我只是……现在想要知道了。”木兮缓缓的说道。
常青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他，“也没什么，就是……几千年前，我被一个大师点拨，得知这世间的规则，便想着入世看看能不能拯救苍生，简直天真的可怕，然后就遇到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只知道自己叫负卿，姓什么，家在何方，师傅是谁，道观在哪，他全部不知，聊了几句甚是投缘，便在一起游历了。”抿了一口酒，接着说，“不久，发现有人在追我们，具体来说，是在追他，不是要杀死，而是要活的。而他们发现我有些碍事，决定杀了我，他是为了保护我，被误杀了。死之前，他和我说，我好像喜欢你。”
“所以，你也喜欢他？”木兮问。
“不，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弟弟？或者是朋友，无关爱情，这一点我还是很确定的。”常青换了一个姿势，看着外面过往的人群，接着说道，“可是我还是见不得他死，毕竟是为我而死，我明明承诺过会护他周全，可他偏偏却因我而死。于是，我想他活过来。去了地府，却查无此人，又去南天门到处打听，仍旧没有此人。我不甘心，我的法力没有办法再保他尸体了，于是便去了极北群山处，耐着寒冷寻得忘世，保他尸身不腐，可是她没有内丹，我便给了她我的半颗，把她带了出来。”
“然后？”
“然后，我做好了打算，等我经历完五千年的雷劫，就把我的半颗内丹给他，毕竟这也算一命抵一命了，可是，我的雷劫因为只有半颗内丹，足足晚了两千年。”
木兮攥着僧袍的手慢慢抓紧，妖如果没有内丹会怎样？失了心智，散了修为，一切打回原型从头再来……“你为了他，可以散尽修为，一切从头再来？”
常青握住木兮的手，轻柔的拍了拍，“说实话，我是无所谓的，所有人都为了能够成佛成仙而努力，可是成仙了之后呢，又会怎样？更是多了条条框框，不得不去遵守的制度越来越多，更加喘不过来气……更何况……这人世间，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留恋的了。”
“你为了他一句喜欢，便可以搭上自己的几千年，倘若我说喜欢，你要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问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