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墨》颜若夕

3、chapter 3

　　廖萌经常带着她去看海边的日出，画默喜欢那种神圣的光芒，那种温暖，画默一直坚信唯有阳光是不会欺骗人的。
　　太阳在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海面在冉冉升起的晨曦下显得辽远而又空阔。碧蓝的海水在金色朝阳下闪着熠熠的光芒。阳光照在我们的脸上，一如几千年来照在这个沿岸。时光静静流淌，人类辈辈衍生，只有太阳，永恒地见证着这一切。
　　迪拜一半枕着海水，一半枕着沙漠。在晨风中静悄悄地流着。河水滋养了的莱因族及文明。在波斯湾河畔，耸立着一座见证历史、汇聚文明的现代城市，在这里，人事世情在时空的幻变中生生灭灭，神秘的清真寺，神秘的□□。在这一片神秘的土地上，他们相信灵魂不灭，相信真正的人生始于死亡。

　　　廖萌这人很照顾她，刚来的时候对着画默讲他的经验，“做我们这行业，最主要的是人面要比较广，要能说会道，而且要什么都懂，最主要对人要诚恳微笑。”一说到这些，廖萌总要唠叨画默老是绷着脸，像一朵带刺的蔷薇，而人又太死板，他就开始苦着脸哀叹，“小默呀，你这样可不行，要学会微笑。” 　
　　于是画默每天对着镜子开始练习微笑，画默这人本来就是死心眼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直到能够标准地露出六颗牙齿，直到蔷薇的刺也磨平。直到连廖萌亮着眼睛赞叹道，“小默啊，你呀，笑起来多好看，真该多笑。”
　　后来廖萌见画默学得认真，一个女孩子家背井离乡，尤其中东这气候，二月份还好，可到了夏天那个热得可真把人晒个半熟，不容易呀，那几个男孩子都受不了，而一起过来的女孩算上画默有三个人，有一个女孩子受不了，已经回国了，还有一个叫林禾悠的也受不了天气，开始做后勤，只做一些跟国内导游联系的工作。
　　可是画默从来毫无怨言，又吃得了苦，在外面跑得比男孩子还勤快。廖萌都看在眼里，有时候也心疼地对画默说，“小默，休息会吧。”
　　那时，画默只是想努力地做事，拼命地忘记那些事，让她忘记他，忘记墨城。
　　也许画默的执着感染了廖萌，于是开始手把手地教画默，跟她讲一些他十来年成功的‘秘技’，也许该说赚钱之道吧，至少廖萌说的这些，对于画默后来的发展影响非常大，就是很多年以后画默还能清晰地记得廖萌难得的，严肃着脸对自己说道，“小默，今天开始，我亲自教导你，我不会说太多，有些东西我只讲一次，有些东西我只示范一次，你如果有心学，我就努力教你。”
　　“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出来旅游的人，首先就是要解决，吃，住，玩，交通，安全。对于住的，我们作为地接导游，不但要熟悉酒店，还要清楚所有的价位，最重要的还要找准地理位置最优越的，要可以看到海湾，看到沙漠的。”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吃，我们中国人比较注重吃得好，吃得饱，吃地新奇，所以刚开始我们要先安排一些异国风味的餐饮，图个新颖，不过这些外国人的东西毕竟口味跟我们不同。你还要了解有所有的餐馆，而哪些是最地道的，价格比较实惠的，然后针对不同的旅客安排。这几年来阿联酋的中国人多了，我们叫要知道最地道的中餐馆在哪里，现在在这里有很多外国人也开起的中餐馆，这些老外以为放几道春卷，饺子就以为是中国菜了，其实我们中国那些菜啊，讲究的就是一种家乡味，这不是谁都能炒的，我们这些出了国门的人就会很想念这种味道。”
　　廖萌每每说起这个的时候，单眼皮的眼睛就特别精神，画默也很了解，在国外很多材料都很难买到，所以也很难做出地道的中国菜，有些餐馆的菜啊，调料啊都是直接从国内空运过来，其实画默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为吃饭问题苦恼了很久，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时是她思乡最泛滥的时候，还好离晓总是给她寄了些墨城的特产，调料，让她在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为温暖的帮助。这是她欠离晓的人情，画默总觉得自己欠离晓太多，太多。
　　作为中东地区的接地导游，最重要的就是熟悉景点，尤其是那些昂贵的人工造景。这也是让画默不得不说，也是最佩服廖萌的，他对于每个景点了如指掌，或许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也只有通过这点，画默才真正认识到廖萌最厉害的是什么，他在业界的知名度无人能比，他对这一行看得实在彻底，人脉之广，让人心生敬畏，那些中东的产油大王，富豪都能跟他称兄道弟，而皇室的皇子，画默偶尔还能见到廖萌跟他们握手，谈笑自如。

　　用廖萌的话说，“那些大众的景点已经没什么意思了，现在网络也发达，有些景点都能在网络上看的不想再看，也没什么新鲜感了，我们作导游的要时刻让旅客感到新鲜，让他们感到花的钱是值得的，这样他们回了国，才能帮我们宣传。”
　　“其实在中东地区，最大的特色是融合了东西方的文化，比如迪拜它做为人工城市，很多时候它的文化底蕴还是比较粗浅的，所以我们就要让旅客欣赏他们人工的顶级奢华，像阿拉伯塔，这些地方都不是普通人能进的，所以如果我们能让他们花最少的钱去看这些奢华之地，那我们的优势就明显比其他的导游有竞争优势。越是奢华的地方，金钱的诱惑力就越大，在里面工作的人，很清楚钱的魅力，所以要跟里面的人沟通，就只有用钱来诱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地更好，更广，而我也只要最豪华的旅途。”
　　画默知道廖萌带的队，基本上都是来自国内，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富豪，又或者是知名人士，明星什么的，而在安排上他总是有办法满足那些人的所有无理要求。比如让某明星成为某富豪的玩物，又或者那些喜欢排场的人，他能安排完美无缺的奢侈宴会。
　　画默那时只是沉默地听着，而廖萌也是清楚画默的为人，知道她喜欢脚踏实地的实干，有时候对他的手段有点不以为然，那时廖萌对着画默只说了一句：“小默，我是把你当妹妹才跟你说，我知道你很不屑搞这些背后的手段，但这个世界你不耍手段你就别想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混下去。”
　　其实画默也很清楚这些，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社会的现实。而廖萌或许可以说是画默最重要的启蒙老师，他教会了她利用现实。

　　三年里她展转于迪拜、阿布扎比，沙迦等地，有时也去阿蔓，巴林，卡塔尔，沙特，总是像赶场子似的，走了这摊又去了那摊，从刚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麻木。异国他乡，又是孤身女子，那段日子画默也见识了各种各样刁难的人，但也碰上一些好心的人。只是那段时间画默很辛苦，人也瘦了一圈，本来就不大的小脸越发的小巧，锁骨也更加深刻。中东天气气候干燥，早晚温差大，尤其是夏季的时候，最高温度都快达50度，经过那炎热毒辣的太阳的洗礼，画默原来白皙的皮肤，硬是染得黑不溜秋。
　　三天前，画默刚下了飞机，来接机的离晓，用她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来说，无比惊叹地叫道，“画默呀，人家迈克.杰克逊花大钱去漂白，你是去那漂黑的吗？”
　　画默只是笑了笑，其实离晓没见过两年前她更黑的时候。自从去年二月的时候，自己就很少一整日地在烈日下跑了。
　　也许是她运气好，以前带队认识了一个来迪拜考察的浙商黄哲儒，画默对他印象很深刻，总是一件白衬衫，浅蓝的牛仔裤，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年龄跟廖萌差不多，人比廖萌矮点，廖萌近一米八，可黄哲儒大概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人很坚实，眼角往上捎，有点精明世故，说他是个商人，却又不像，就像他的名字，活脱脱就是一个儒商，懂得知识，气质风度都非常不错，对时事比较敏感，又很善于抓住时机，做事非常有魄力，说起话来，铿锵有力，笑起来的时候爽朗朗的，嘴角笑起来的弧度有点像上海滩里的发哥，腕儿十足。
　　画默在迪拜两年来，也见识了很多来自浙江各地的商人，有宁波的，义乌的，温州的，那些人做生意总是很有一套，尤其是温州来的商人，那行动力与做生意的手腕，委实让人惊叹，集装箱总是一大柜的来，一大柜的走，难能可贵的是温州人在迪拜很团结，也许是他乡遇知己，倍感亲切吧。就像她跟廖萌，都是来自墨城，彼此很珍惜这份友谊。
　　据黄哲儒自己介绍，他也是来自温州某个城镇，那里以电器出名，这次他来就是想看看这边的市场怎么样。这是他第一次来迪拜，画默就带他去逛了迪拜龙城，那七天的行程，他逛遍龙城的每个区，每个店，还走访了很多贸易区，他跟其他人不同，对于做生意跟玩区分的很清楚，而他这次来的目的只有察访市场。画默见多了打着公办的名义，花公家的钱来这享乐的人，毕竟迪拜可以是玩乐的天堂，所以无论怎么说，画默对他很欣赏的。
　　他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就想着投资，因为对迪拜不熟悉，黄哲儒苦于没有门路，于是找上画默，问她有没有熟识的人，可以介绍合作，黄哲儒还别有深意地笑着说：“没有资金没关系，我出资金，对方只要懂英语，懂阿拉伯语，懂得贸易，对这市场熟悉，人脉广，一切都好说，我跟对方可以四六分帐。”其实画默也很清楚，黄哲儒找上她，想必也是对她打探了一番，他这番投石问路，也就是拐着弯想让她合作，业内的人都知道，廖萌从来不投资其它，只做地接导游，谁也不知道其中原因，连画默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画默知道，廖萌也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有着他的伤痛。画默知道廖萌有一个很旧，很老款的诺基亚蓝屏手机，从不离身，一个人的时候，他总呆呆的看着那手机，似乎在等待着手机的响起，有一次画默就看到廖萌对着手机，眼角带泪，那眼神是绝望的，那次对画默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廖萌这个人是多么坚硬的人啊，可是他竟然也会哭泣，那该是多么深的感情呢？画默不知。也许那正是廖萌的神秘之处，也是让很多人所惋惜的，廖萌从来是避谈感情，可是廖萌对画默很照顾，总是不离左右，很多人以为，画默就是廖萌的情人，可是画默知道，廖萌只是怜惜她，毕竟廖萌知道她被感情伤得很深，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廖萌跟她更多的是亲情。
　　而那两年下来，在廖萌手把手的教导下，画默在这行业里可以说，仅次于廖萌，廖萌所熟悉的人，画默都能认识，廖萌的手段，画默也学了九分，除了廖萌那份天生魅力，画默学不来。
　　而画默与廖萌是不同的，画默没有任何限制，她只知道赚钱是她最终的目的。画默大学的时候读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而那时画默在阿联酋两年了，眼看了那些知名建筑群拔地而起，也瞧准了迪拜房地产的强劲发展势头，画默凭着直觉，感觉自己机会来了，于是画默诚恳地建议黄哲儒，并跟他分析，现在迪拜外来人口逐年增加，观光业也大幅度增长，现在投资办公司，还不如购买一些土地发展物业。
　　当时画默把自己做“地接”导游赚下来那些钱，在加上从廖萌那借过来的一些资金，凭着自己两年建立起来的人脉，加上廖萌也帮忙疏通了政府，后来购买土地的步骤就非常顺利，而自己的资金全都跟着黄哲儒一起投了进去，现在回想起来，画默每每吓都一身冷汗，当时自己的胆子可真是大着。好在，那一次投资，让画默头一次常到了赚钱的刺激。
　　有时画默禁不住自用离晓的话自我调侃地发笑，“本姑娘什么也没有，但什么也不怕。”
　　画默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个是遇到了廖萌，一个就是黄哲儒，如果说廖萌教会了她手段，那么黄哲儒就是教会了她魄力，让她及时抓住时机，大胆投资。
　　当然也许也要归功于9.11事件后的敏感时政，那时西方和中东地区关系一度紧张，那以后的两，三年内中东的投资商害怕资金在西方冻结，原本投资在欧美的上千亿美元的资本开始大量回流，整个中东地区更是成为闲散资本密集型地区，他们开始投资房产置地，这就导致整个房产业的价格一升再升，而他们早期购买的土地，更是翻了好几翻。
　　也许这该是后话了，不可否认，黄哲儒，开阔了她的眼界，让她看得更远了。黄哲儒总说，“真正做生意的人是分不开政治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抓住时机，更好地扩大生意，要知道政治跟经济是不可分割的。”
　　画默对于这些本来也不怎么关注，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做生意。可是她开始关注国际时事，开始关注原油上涨，开始关注哪个国家的竞选，关注股票行情的涨跌，这样的她连她自己也意外。
　　廖萌曾开玩笑道，“小默，你是想成为希拉里.克林顿第二吗？”
　　画默笑着回道，“不敢当，在第二个克林顿出现之前，我还是我。”但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克林顿吗？所以她永远也成不希拉里，而她也不会成为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她只能是画默，也许多年以后她能会成为一个连她自己也不认识的画默。
　　廖萌听罢，叹息道，“小默呀，想不到现在你也会说这么幽默的笑话了。”
　　“人总是会变的，这不也是你期望的吗？”画默笑地灿烂，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笑得无懈可击了。
　　廖萌怔了怔，不再多说，心底开始怀念那个板着脸笑得僵硬的女孩，甚至开始想着自己是否教对了吗？
　　时光总匆匆的，一年多的时间，画默已经在高处俯视远处碧蓝的海湾，以及黄橙的沙漠，而这楼层归于她名下，是知名的酒店，而周围还有更多的楼层还在建筑中。
　　画默冷笑着，如果当年，卓家知道现在的她，还会像那样的刻薄吗？或许是抱着她的大腿不放吧。
　　而那个人会离开她吗？甚至伤害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