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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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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记得吴哲的血流过他的指缝的触感，温热的，捂不住的，和他的血融在一起，一直往外淌。那个画面在印象里已经褪色，还鲜明的就只剩下血的色泽。
他清楚地记得吴哲的头枕在他的腿上，那种触感让他现在还时常在午夜醒来，左腿一动都不能动，总觉得上面还承载着吴哲生命的重量。
他清楚地记得吴哲仰起脸看着他，用尽全力地笑了笑，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只能从涌着血的气管里发出嘶嘶的空响。
可吴哲现在就在这里，在离他五米的地方看书，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
就算这是个梦吧，认认真真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好玩么？”袁朗扬了扬手里的碟。
吴哲抬头看了看，“合金弹头？经典游戏，值得玩。这是1-8的汉化合集，划算。”
“能直接在电脑上玩？”
“这是PS2版的，得装模拟器。还得看你电脑配置。”
“怎么装？”袁朗走过去，诚恳地问。
“网上可以下载，最近模拟器发展得不错，电脑配置没问题应该都能跑起来。”
“那……怎么玩？”袁朗站在收银台前看着他，比记忆中的吴哲白净些，脸上没有油彩尘土，倒是架了副眼镜。但依然是吴哲，五官轮廓笑容表情都是吴哲，是不认识他的吴哲。
吴哲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怎么描述，说：“这样吧，你在这儿先玩一会儿，我教你。”说完利索地开了PS2，把手柄递给袁朗。
袁朗用左手接了。
“你玩过类似游戏没？”
“没。”袁朗说：“以前，我有个朋友，特爱玩这个。”
“我也特爱这个。”吴哲笑起来眼睛很亮，看了他一眼，说：“得用俩手玩。”
“我知道。”袁朗看着他也笑了，亮出一直揣在兜里的右手晃了晃。大拇指齐根断了，食指缺了一节，看起来很古怪。
“啊？”吴哲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搞的？”
“我以前是个军人。”袁朗说，没有多做解释。
吴哲肃然起敬，说：“我从小就很想当个军人。”
“后来呢？”袁朗有些好奇，听着完全陌生的吴哲讲小时候的事情，奇怪得很有趣。
“军校体检那天……我出车祸了。”吴哲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伤得不算重，可也躺了几天，体检泡汤了。然后上了大学，又保了研，一路读下来，视力也毁了，彻底没戏。”
袁朗笑，按平常的习惯该拍拍他的头，刚刚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或许这个吴哲也一样地进了军校，成为海军少校，成为他手下的南瓜，再死在他眼前？但是，如果，眼前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吴哲，在他所属的世界里，也应该有一个袁朗吧。
没有遇见吴哲的袁朗会是什么样子？
袁朗想得入神，吴哲却以为他还在困扰于手指的问题，说：“装在电脑上可以用键盘操作，也很方便。我这儿没装模拟器，你等会儿，我装给你试试。”
“好。”袁朗趴在收银台上看着吴哲十指如飞地上网，在windowsXP界面上开了个陌生的浏览器，进了个陌生的网站，找资源下载。抿着嘴认真的样子和记忆中拿着军用仪器摆弄的轮廓没有区别，他不由得问：“你是学什么的？”
“光电。你赶时间么？”吴哲问，“可能需要等一阵。”
“不急，你刚刚在看什么书？”袁朗没话找话。
“《多元宇宙论》。”
“讲什么的？”
“挺绕的，主题大概就是论证世界是多元的，可能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我们都拥有无数个过去，无数个未来。”
“就是说在某个世界里，可能我们早就认识了，嗯？”
“有可能。”吴哲说。
袁朗顺手逗弄着台上的那盆植物，说：“这花是叫百日草吧。”
“嗯。”
“我那个朋友，以前也很喜欢这花儿。说是好养活不娇贵，花期又长，明明是花却名叫草，难得的谦逊。”
“爱玩合金弹头的那个？”吴哲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听起来兴趣挺一致啊。”
“来不及了。”袁朗扬了扬右手，说：“那次任务，我断了手指，他牺牲了。”
“对不起。”吴哲看了看表情如常的袁朗，莫名其妙地有些悲怆。
“没关系，都过去了。”袁朗指了指电脑屏幕问：“还要多久？不会耽误你吧。”
吴哲说：“快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他低头翻开那本书，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说：“按这里的理论，一切都取决于稍纵即逝的随机性，宇宙被永恒地分割为无数个平行世界。”
袁朗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吴哲，发现在头顶黄色的灯光直射下，他看起来轮廓柔和了不少。
“就像你刚刚说的，在某个世界，我们可能早就认识。也有可能你的朋友正在某个世界玩合金弹头呢。”吴哲笑着说。
“是啊。”袁朗摸了摸下巴，笑：“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
“认不认识都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他就算认识也是认识另一个宇宙中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袁朗。”
吴哲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袁朗。”
袁朗拿左手在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袁——朗——
吴哲说：“他也许认识袁朗，但是跟你没有关系，他认识的应该算是你在平行世界的对应物。”
袁朗笑了，合拢手指叩了叩桌面，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直接。”
吴哲耸了耸肩，表情介于抱歉和无奈之间，说：“安慰可以带来虚幻的暗示，可我觉得你不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