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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吴哲看着他,侧脸的轮廓沉在暗淡光线之下显得很安宁,声音也极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对着空气里看不见的人。

      袁朗说:“你的花我搬了一些回来,开始种得不行,最近技术见长,都开得挺好。”

      袁朗说:“你现在也是中校了,不过我倒没想到这一步之遥的距离代价如此沉重。”

      袁朗说:“南瓜们都不错,现在都人模狗样的,改削别的新南瓜了。还一起给我来过信,信纸皱巴巴,保不齐又是许三多哭的。”

      吴哲忍不住说:“对不起。”

      袁朗骤然惊醒般转过脸来。

      吴哲说:“对不起,我忘记你了。”

      袁朗笑了笑:“没关系,你本来就不认识我。”然后看了看水温表,说:“行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没多说话。

      吴哲睡睡醒醒,到了两旁灯火通明的路上才彻底清醒过来,时空回复正常的时间点早已过去。对面有车打着远光灯疾驰而过,旁边人的脸在强光中亮了一亮,又沉入阴影之中。

      抵达袁朗家已是深夜,吴哲下车,感叹说:“公厕变花园了,居然。”

      “公厕?”

      吴哲思索了一番方位,拿脚在地下划拉着说:“街道倒没怎么变,不过这儿……到这儿……是厕所。”

      “请,请进厕。”吴哲划拉的那地界正包括了袁朗住的那栋楼。

      吴哲定定地看着楼前那块空地,说:“指不定在哪个世界里,恐龙还统治着地球,这儿还是一原始丛林,天上飞着翼龙,地上跑着霸王龙,正热闹着。”

      袁朗失笑:“也说不定哪个世界已经行星撞地球,就此死寂。走吧吴哲,你就是容易想得太多。”

      袁朗住所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吴哲看着那些模型游戏花草兴奋不已。

      “这都是你的?”吴哲问。

      “也有你的。”袁朗说:“吴哲同志,注意点影响,大半夜的这么蹦跶,楼下还有人呢。”

      吴哲巡视了一番花草,说:“这向日葵水得再浇少点儿,底下叶子有点发黄。不过也不能浇太少……你让它晒太阳了吧?”

      “晒了。”

      “那浇水还得小心,少了会脱叶,多了也不行。”吴哲谆谆教导了一番园艺知识,索性拿笔把各种花的种植注意事项都写下来贴在盆上,才心安理得地转向其他东西。

      “能不能借我看几天?”吴哲指着几个舰艇模型。

      “随便挑。”袁朗说得很大度,接着又苦笑一下:“再挑也带不走。”

      “带不走?”

      “准确地说,它们明天能在你店里呆上两小时五十六分左右,然后逐日递减5到7分钟。”袁朗说。

      吴哲翻来覆去看了一阵模型和图谱,又开始翻那些游戏,边看边念:“这竟然出了!……平常心平常心……这也有!……”看了半天,抬起头来问:“游戏也一样带不走吧?”

      袁朗说:“一分钟都不行,你那儿的碟面积比较大,估计也解不了码。”

      “那……能现在借我玩会儿?”吴哲眼巴巴地盯着那堆闻所未闻的游戏。

      袁朗指了指电脑,说:“自己动手。”说完就晃了出去拿水喝,回来的时候吴哲指着显示器问:“这是哪儿?”

      桌面是一张照片,绿油油的草地,操场,阳光灿烂。

      “A大队。”袁朗补充说:“我们的驻地。这是……吴哲站在宿舍窗口拍的。”

      吴哲看了很久,问:“还有别的吗?”

      袁朗开了个文件夹,说:“你慢慢看吧。”说完转到显示器背面,拿了本书坐着看。

      吴哲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照片,认认真真看着那些陌生的脸。大多是不少人一起前仰后合大笑的丑样,也有特写抓拍镜头,尤以袁朗为多,有傻笑的大笑的奸笑的鬼脸的严肃的忧郁的横眉怒目的,还有仰天睡觉流口水的。

      照片里凝固的袁朗表情很生动,眼前活动的袁朗表情却少得多,像是离开了那些人、那个地方,灵魂都抽离定格在了那些过去的瞬间。

      一路看下来,唯独吴哲的照片最少,只在几张站得整齐的集体照里露过脸,站在队伍的边上,揽着袁朗的脖子笑得没个正形。

      “都是吴哲拍的。”袁朗说:“我只给他拍过一张照片,是许三多——一个战友,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们合的影。可惜……”袁朗笑了一下,拿残缺的手比了个照相机的姿势,说:“咔嚓——当时在执行任务,没有相机,我就是这么给他们拍的。后来也一直没给他拍过照片,总觉得时间很长,有的是机会,谁知道一错过就来不及了。”

      吴哲一直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上袁朗和吴哲各自抄着枪并肩站着,脸上一道道迷彩,表情有点拽又有点傻。

      “这也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吴哲问。

      “哪张?”袁朗一直坐在看不见显示器的地方。

      “你和吴哲,端着枪的合影。”

      “那个啊……”袁朗敲了敲手上的书,笑着说:“执行任务哪有带相机的?那是吴哲他妈让他寄回去的,说是拿去相亲。”

      “相亲?”吴哲无奈地摊手:“看来我妈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嗜好。”

      袁朗抬眼看他:“是么?进展怎么样?”

      “这年头找个聪明有主见的会做菜的看得上我的姑娘不容易。”吴哲突然探出头来对袁朗说:“不对啊,相亲的照片怎么还上迷彩杠?再说了……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袁朗笑得很狡诈:“什么叫朦胧美,你这么大学问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了,万一人姑娘没看上他,看上我了呢?也得多准备几款给别人点挑选余地。”

      吴哲盯着照片,左边那人涂着厚厚的油彩也看得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一脸不忿,旁边袁朗倒是笑嘻嘻的,志得意满。肩靠着肩,扛着枪站在落叶堆积的地上,跟下一秒就要携手去拯救地球了似的。

      那时候袁朗的胸口还没挂上弹头。

      那时候吴哲还是袁朗的吴哲。

      可惜只是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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