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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大舞台 ...

  •   黄浦江路。和平饭店。
      这座上海租界的第一高楼,沙里逊家族的象征,俯瞰着这个孤岛的芸芸众生。
      1108客房里,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黄浦江。
      俊朗的面庞配合梳理地一丝不乱的时尚发型,刚刚步入中年的陈立夫完全融合在这个时尚孤岛的氛围中。
      沙发上懒散地躺着一个人。虽然面目俊逸,但是病恹的苍白遮盖了主人的神采。
      “立夫。你真沉得住气啊。咳咳。。我们不能这样一直被动地等下去了。我决定了,要反击,要打掉戴雨农的气焰。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去向蒋公交代。咳咳。。”沙发上的陈果夫在轻微的咳声里坐起来。
      陈立夫转身,他走过去把温水递到大哥嘴边。
      “大哥。不要激动。先喝口水。医生交代过,您不能劳累,更不能激动。”陈立夫轻拍着兄长的后背。
      “立夫啊,你就是太书生气了。戴雨农这样对我们,我们再不反击岂不是让人耻笑。早知道你这样犹豫,我就不该把你扯进来。”陈果夫轻轻地叹气。
      “呵呵。大哥责备的是。还请大哥原谅小弟。可是,我还是要帮大哥梳理一下上海滩的形势。大哥姑且一听,如果大哥认为我思虑不周,您再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也不迟。”陈立夫坐下来。
      “说吧。你也是此次的钦差之一。要丢人也是你我兄弟一起。”陈果夫瓮声瓮气地哼出了嘲讽。
      “哈哈。大哥说的是。大哥,此次委员长为什么把上海的事交给您。。。这或许也是委座的一种制衡手段吧。自全面抗战以来,戴雨农的风头太健了。委座似乎不愿意让上海也落在戴雨农手里。可是,我们还是太低估戴雨农了。。。戴雨农此举既出乎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我深有感触啊。雨农,他是真心抗日啊。”陈立夫侃侃而谈的语气里有了突然的唏嘘。
      陈果夫的眉毛跳跃了几下。
      “把话说清楚。现在是谈上海的事,不是拍戴雨农的马屁。”陈果夫裹挟着不满。
      “呵呵。大哥。我们有这样的对手才更有意思啊。大哥是民国政治上的宠儿,总难免有独孤求败的落寞感吧。现在流行一句话---蒋家天下陈家党,这可是对您的政治实力的高度评价啊。大哥,小弟不得不说,您是民国政坛上的巨擘。”陈立夫流露着虔诚的细微表情。
      “呵呵。。你是口不应心吧。吹捧完戴雨农又吹嘘你大哥,你是搞平衡啊。果然是蒋公多年的机要秘书,这平衡的一套玩得炉火纯青了。哈哈。。”陈果夫一下子心情大好起来。
      “大哥,小弟是真心崇拜大哥,绝无阿谀之意。但是,小弟还要提醒大哥。。。大哥是得之于党务,又失之于党务。党务成就了大哥,又成了大哥摆脱不掉的羁锢。大哥,小弟为大哥可惜啊。。。”陈立夫郑重起来。
      “嗯?。。。立夫,尽可直言,大哥面前不要有顾忌。立夫啊,政治上的斗争是没用中间路线可以选择的,戴雨农窜起太速,他成了我们的劲敌。我们不得不防啊。”陈果夫也凝重起来。
      “好。大哥,我就畅所欲言了。大哥一路走来,从党务工作开始在民国政坛创出自己的基业,凭借着您的智慧和对蒋公的忠诚,凭借着您敏锐的政治嗅觉,您的发展一直很顺利。为什么?因为您和蒋公有着特殊的关系,你们是天然的政治盟友。这是您的巨大优势,。。然而,这也是您和戴雨农相比起来的巨大缺陷啊。。。”陈立夫激动之下站起来。
      “此话怎讲?”陈果夫的眼睛绽放光芒。
      “党务工作具体而细碎。执行清党的人大多精于阴谋争斗。我们的精力都放在了打击、陷害、诬陷、制造迷信。。。大哥,小弟冒昧直言了。。。我们取得了党务工作的胜利,但是我们培养了一只什么样的队伍?看看上海的伪特务组织吧。丁默村、李士群、唐惠民。。。哪一个不是我们中统的人。。。各个都是精于权谋算计,个个擅长自私投机。这样的队伍能和日本人浴血奋战吗?反观戴雨农,他是一步一步从蓝衣社十三太保的激烈争夺中杀出来的。这样的磨砺锻造了戴笠的隐忍和果决。军统也没有陷入党争这个泥潭。日本人的侵略给了军队机会,更给了戴笠的军统更大的发展空间。我们当反思自己的前途了。只要日本人一天还占着中国,我们就会被戴雨农的军统压制。大哥,这是大势所趋,不是我们左右的。”陈立夫坐下来。他拿起水杯大口地喝起来。
      陈果夫闭上眼,他似乎有了疲惫。
      陈立夫也不再发声,他专注地盯着兄长。
      陈果夫的眼睛缓缓睁开,他也盯住了自己的兄弟。
      “阿弟,你说的对。所以,我们更要在上海做出一份大事业。利用上海这个大舞台,我们可以和戴雨农斗上一斗。你我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把上海这个舞台让给戴雨农了。。”陈果夫的语气里嚼着不甘和急切。
      陈立夫的嘴角泛起苦笑。
      “怎么?你又有什么惊人之语?痛快说,别婆婆妈妈的。”陈果夫皱起眉。
      “大哥。太迟了。戴雨农不会给我们机会的。”陈立夫轻轻摇头。
      “他算什么东西?我还要他同意?”陈果夫一嘴的不屑。
      “阿兄啊。我们当然不在乎戴雨农。可是,上海商界很难抓在我们手里了。。。蒋公最后一定会把上海交给戴雨农。。。因为,他推出了杜月笙。以戴雨农的心性,他一定会把全部力量全部投资给杜月笙。这是一步无解的棋。。。”陈立夫语气有着复杂。
      “。。。我不相信总裁会把上海交给戴笠。戴笠在重庆的风光已经让总裁顾忌了。。哼,戴笠的手伸得太长,早晚会被砍断的。。”陈果夫的恨意已经很明显。
      “唉!阿兄。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们在上海会形成什么局面?大兄您想过吗?”陈果夫的语气舒缓下来,但是明显地带着苦涩。
      “嗯?什么形势?难道我们还能一事无成吗?我陈氏兄弟从上海起家,不敢说呼风唤雨,也绝不会输给他杜月笙这个□□混混和戴笠这个投机之徒。蒋公就是要利用我们的势力和根基,所以才让我们主持上海工商界的反日大业。这有什么可以疑问吗?”陈果夫裹挟着骄傲。
      陈立夫继续着明显的苦笑。
      “你究竟要说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陈果夫暗暗生气了。
      “阿兄。如果是日寇入侵之前,您就是上海滩的定海神针。凭借着我们的人脉和您的睿智,上海必然臣服于阿兄。可是,现在是日寇的上海啊。。。商界现在是首鼠两端,各种势力都在这里兴风作浪。大兄,您告诉我,我们拿什么领导商界?最重要的是,蒋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上海?”陈立夫再次站起来踱步。
      陈果夫有了沉吟。
      “蒋公。。。当然想要上海的商界和日寇为敌?难道他希望上海商界彻底倒向日寇?岂有此理!”陈果夫对兄弟的怒气再也难以掩饰。
      “大兄息怒!小弟也是在这段时间一直反复思考上海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有了明确的结论。蒋公的想法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蒋公要什么?他不会奢望上海的商界倒向我们,但是他也绝不愿看到上海的商界成为日寇的工具?他需要的是一个动荡的上海,一个对外展示中华民族不屈服的窗口。大兄,你我能做到吗?。。。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们的队伍陷入党务斗争太深,我们失去了锋芒。戴雨农之所以公然介入我们在上海的工作,他就是看到了我们的缺陷。我们。。。无力与之相抗衡啊。。。”陈立夫似乎意犹未尽,但是他及时收口。
      他能做的就是注视着自己的兄长。
      陈果夫的身体明显矮下去一截,他再次闭上了眼。
      “我。。。我不相信我们中统没有在上海滩的一战之力。我要把中统的精英齐集上海滩。我要把主动权夺回来。上海绝不可以丢掉。绝对不行!”陈果夫闭着眼,咬着牙。
      陈立夫苦笑着。他没有接兄长的话。
      陈果夫在静寂中倏地睁开眼。他的眼里有着对兄弟的埋怨。
      “大兄。。。中统能做什么?看看现在的上海滩,特工总部里几乎全是我中统的血脉。我们中统如果主导上海的抗日,只能是温吞水一样的局势。我们和特工总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局面反成了死局。蒋公不会满意,上海商界不会满意。最后我们才是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呀。大兄,望你三思。”陈立夫满眼的心疼。
      陈果夫再一次沉吟起来。
      “阿弟。尽管你说的有道理。我想请问,他戴雨农又何德何能?他凭什么打开上海的抗日局面?他有杜月笙,我们也有青帮的势力。说起青帮,我们的叔叔更是上海的青帮之祖。哼!”陈果夫再一次强硬起来。
      “大兄。杜月笙是唯一的。我们再也找不到杜月笙这样的青帮领袖了。其他的人要么号召力不够,要么不是真心抗日。杜月笙虽身在江湖,但其政治野心和手段绝非其他江湖人士可比。我们败就败在这个人身上了。没有办法,他已经和戴笠牢牢结成了同盟,我们没有机会了。。。”陈立夫依然摇头。
      “哼!没有张屠户还吃带毛猪吗?我承认杜月笙能干,但是缺了他我们也照样纵横上海滩。”陈果夫再次激动起来。豪情难以抑制地流露。
      “大兄。。。恐怕蒋公会改变主意的。戴笠和杜月笙的联手是上海滩的胜负手。大兄,我只是提醒你,要有所准备了。。。”陈立夫竟然有了轻松。
      “。。。我又如何不知。上海商界现在暗流涌动,人人都在观望。。。也好,等等看。。。”陈果夫也似乎有了轻松。
      “哈哈。。。大兄果然是人杰。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非常人可及,小弟妄自多虑了。。”陈立夫畅快地笑起来。
      一丝苦笑浮现在陈果夫的眉宇间。
      “好好一锅饭做成了夹生。戴笠如此狂妄,他早晚要吃大亏的。蒋公多疑,他又不是不知。唉!一副暴发户的做派。。”陈果夫摇头失笑。
      “不然。。。大兄,我看好戴雨农。。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戴雨农如能振翅高飞,也不枉我们上海之行。国家的元气太少了,我们需要铁血的抗日精神。戴雨农做的不错,他是中国版的贝利亚。斯大林那么强势的人,现在面临希特勒德国的威胁,他不也停止大清洗了吗?这就是时势,戴雨农在利用这个时机,也许,日寇入侵能成就一个全新的戴雨农。。。”陈立夫有了由衷的感慨。
      “哼。。。”陈果夫重重地哼出了不屑。
      也哼出了复杂。
      特工总部。会议室。
      青木武重的莅临增加了室内的压抑气氛。
      坐在李士群旁边的唐惠民脸上若隐若现的嘲讽和同情纠缠在一起。
      没有丁默村的会议有着强烈的业务色彩,也有着高效。
      王天木把眼光从眼前的一堆信件上移开,他望向青木武重。
      青木武重没有和王天木对视,他不屑地移开眼光。他朝着李士群微微点头。
      李士群的眼光迎上了王天木。
      “天木兄。请您仔细地鉴定这些信件。这是曾达斋案件的主要证据。希望你给特高课和特工总部一个合理的解释。请吧,天木兄。”李士群严肃的口吻中夹杂着快意。
      王天木嘴唇动了动,他还是放弃了发声。
      他开始慢慢伸出手,慢慢伸向那一封封信件。
      时间在慢慢流淌,王天木周身的血液也在慢慢冷凝。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疲惫。
      终于,一封信颓然地从他指尖飘落在地上。
      王天木再也没有动作。
      室内的静默让空气更加压抑。
      “伪证,阴谋,诬陷。。。”王天木咬着牙挤出了自己的愤怒和沮丧。
      李士群看了看青木武重,后者一直闭着眼懒散地仰靠在座椅里。
      “谁做伪证?谁制定阴谋?谁诬陷谁?请天木兄明言。”李士群正襟危坐。
      “。。。是曾达斋的人伪造了我的笔迹,这些信不是我写的。我承认伪造地很完美,但是,这不是我写的信。”王天木满嘴的恨意。
      “我有一事不解,曾达斋的人怎么想到针对天木兄?曾达斋是天木兄未经特工总部审批秘密抓捕的,对吗?。。。既然是秘密抓捕,曾达斋的人怎么知道他会被羁押在特工总部。还有,你的宿舍是在特工总部,这些信件怎么会进到了你的宿舍?你的意思是要说,特工总部有曾达斋的人吗?好,告诉我,谁是曾达斋的人?不,谁是军统的人?请天木兄给我一个方向,我给天木兄洗冤。”李士群的声音渐渐高亢,他散发着威压的气势。
      青木武重睁开了眼。他开始紧盯王天木。
      “你。。。李主任,请您站在一个特工的角度考虑这件事,。。如果是我王天木诬陷曾达斋,那我还会留下这些信件证明我陷害曾达斋吗?我有那么愚蠢吗?请主任明察。。。”王天木直起了身,他一下子充满了斗志。
      李士群的脸上有了苦笑。
      “天木兄啊。。。这里只有三个人的信件,你要我怎么查?难道我把秋露作家抓来吗?我已经拿曾达斋这个著名记者没办法了,你还要我再次为难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李士群一副痛心的表情。
      “你。。。”王天木一时间错愕在那里,他的脸上充满了精彩。
      “这个秋露。。。告诉我,你和她的关系是不是情人关系?”青木武重终于发声。他的语气夹杂着不屑。
      “这。。。。”王天木明显有了张口结舌。
      “天木兄,想好了再说。。。秋露作家是上海文化界一颗明星,对她,日本政府是很慎重的。大日本外务省一直在致力于日中文化亲善交流,我们不能对知名文化人士轻易采取行动。天木兄,你让我如何做?”李士群的语气再次加重。
      王天木紧咬着牙关,他的身体在轻微地战抖。
      “说。。你们什么关系?”青木明显甩出了不耐烦。
      “。。。情人关系。。”王天木终于挤出了复杂。
      李士群的眼光一下子柔和起来。
      “说出你的怀疑对象。。。特工总部里,你怀疑谁是曾达斋的同党?是谁在诬陷你?”青木继续施压。
      “。。。”王天木张了张口,他颓然地闭上。他的眼光和李士群,和唐惠民对撞着。
      “天木兄,尽管讲出来,我们特工总部不会包庇一个军统间谍的,特么的,潜进特工总部诬陷,好狂妄!”唐惠民甩出了不屑。
      王天木闭上了眼,他体会着绝望。他的身体疲惫地松软在座位上。
      “王桑。我在问你话。。”青木的眼睛有了寒芒。
      “青木君,王天木也只是在为自己辩解。尽管我不相信有人能如此高效地完成对王天木的一系列诬陷行动,但是,我还是希望给王天木时间。请青木课长答应。”李士群站起来,他微微屈身。
      青木武重看了一眼李士群,又看了一眼明显颓废的王天木。
      “好!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最后的结论。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希望特工总部展现高效而不是乱七八糟的争风吃醋。。。哼!”青木武重站起来,他的嘴角撅起。
      扬长而去的青木武重留下了一个更加沉闷的会议室。
      “士群兄,我还得去处理一点事情,我就先告辞了。。”唐惠民站起来拱手。他脸上的笑容透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李士群无言地和王天木对视。
      有了起色的王天木迎视着李士群。
      李士群在沉吟中轻轻敲击着桌面。
      “谢谢你没有把秋露牵涉进来。你知道吗?如果你把她卷进来,你我之间就彻底失去了转圜的余地。”李士群首先开口。
      “还要感谢你帮我争取时间。。”王天木挤出一丝苦笑。
      “天木兄准备怎么办?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诬陷,你此次恐怕很难翻身了。”李士群也摇起了头。
      王天木的眼中绽放了光芒。
      “主任也相信这是一个阴谋?曾达斋绝对是一条大鱼。。。难道主任一点不感兴趣吗?”王天木几乎站起来。
      李士群苦笑起来。
      他慢慢地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
      王天木端详着照片,他的脸渐渐僵硬。
      “天木兄。上海滩是一个大舞台。你我都是角色。这个人却是操纵角色的人。我只能说,你这一次认栽吧。。。”李士群观察着对方。
      王天木无力地放下了照片。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王天木的胸膛很快挺起来。
      “。。。写下你因情生妒陷害曾达斋的自供状。保证不再去骚扰依楣。”李士群很快地做出了结论。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呵呵。”王天木明显挂着一丝讥讽。
      “。。。然后等一个人。我想,这个舞台上不应该缺少他。我李士群不愿与人为敌,但也绝不会任人摆弄。希望天木兄有足够的价值。呵呵。”李士群轻笑着站起来。
      王天木也站起来。
      “委屈天木兄了。政治监的牢房不会很舒服,希望天木兄好好想一想未来。想一想你我之间的相处之道。。”李士群一脸的温和。
      王天木的拳头不断地握紧。
      他还是放弃了抵抗。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王天木。
      对面的人,也不再是过去的小小的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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