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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开往春天的飞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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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沫的司机,是两个虎背熊腰的美国大汉。
一人开车,一人副驾。
两架大框墨镜,两套纯黑正装西服。
宽大霸气的劳斯莱斯幻影里,沉穆安静,犹如灵车。
苏沫沫一人坐于略显遥远的车厢后座,漫无目标,打量窗外街景。
他们正从长岛往西南,进入纽约市区。
天色不为人知的转暗,但黄昏未央。
街灯渐次亮起。
再一个右转后,苏沫沫问:“我们去哪里?乔总呢?”
在纽约生活多年,苏沫沫感到,今晚的目的地,绝不是拉斯维加斯。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她,回答道:“国际机场。”
苏沫沫:“回国?”
司机:“是。”
“乔总呢?”苏沫沫的声音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司机同另一人对视一下,没有说话。
“乔金醉是不是在赌场?”苏沫沫的声音都哆嗦了。
副驾驶座上,那壮汉回身,猛声猛气道:“乔总在云顶有应酬,玩几场就回来。如果能赶上,会和您一班飞机的。”
纽约云顶世界赌场,位于皇后区,那是个鱼龙混杂的蜚糜之地,声色犬马的销金之所。
……去不了拉斯维加斯,便近水楼台,过过手瘾。这是婚后的第一个晚上。
“停车。”苏沫沫哽咽道,“我叫你们停车!!”
“夫人,乔总她一定……”副座壮汉无力的劝慰没待说完,苏沫沫从酒台抄起一只厚底威士忌方杯,就要往驾驶室砸。
司机警觉发现,一脚刹车,巨大的车体压向路边。
苏沫沫用力推门跌撞走下去,扶住半人高的红漆消防水栓,肩头微颤,终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冰冷的路牙上,呜呜痛哭了起来。
她哭得如泣如诉,酣畅淋漓,引来无数行人驻足围观。有人试图上前询问情况,但一见两个高壮猛汉,俱是站在一旁,安静垂手相陪,全部退却了。
苏沫沫又嘤嘤呜呜哭泣一阵,揉着眼睛,去看微黄的街景,萧瑟的日暮,突然气也顺了,脑子也清醒了。
疯狂发泄过后,她,重新恢复了自我。
一直以来,都是乔金醉在控制。
……不问,不管,就不会伤心。
苏沫沫按着膝盖站起身,拿下车上唯一一件行李箱。
“你们走开。”苏沫沫对欲上前阻止的两个壮男道,“告诉乔金醉,什么时候想起我们苏家的地皮了,就自己滚过来。”
她两手并用,提溜着行李箱,站到街前,抹抹泪,开始招车。
男人们一个忙着打电话,另一个,小心翼翼将飞机票插.进苏沫沫单薄的风衣口袋里,并目送她上车,暗暗记下车牌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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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去哪里?”黑人老司机问。
“肯尼迪国际机场。”苏沫沫在后座上,用力将行李箱向里推推,她抽抽鼻子,水泽浮动的娇美杏眼,倒影出一盏盏昏黄街灯孤独的清影。
“啊,小可怜,分别总是令人神伤的。”老黑人打开收音机,里面唱着忧伤的密西西比蓝调,“曾经太年轻,有些恋人只是路过时的风景……”
苏沫沫想捂住耳朵。
电话响了,手机振动着上蹿下跳。
苏沫沫拿起去看,陌生的号码。
尾数全是“8”,888888……
一定是暴发户打来的。
不接。
按掉。
叮咚!
发短信了。
【老婆!我错了!我赢钱了,给你买了小礼物!机场见,沫沫哒!】
苏沫沫:“……”
不要脸!!——
苏沫沫,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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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保佑你!——”黑人老司机褶皱微笑,清点完小费,绝尘而去。
苏沫沫拖住行李,走入人潮汹涌的离港大厅,排队换领登机牌。
一切办妥,航空公司柜员小姐起立道:“请跟我来。”
苏沫沫:“???”
“有人在VIP沙龙等您。”
苏沫沫:“不去。”
柜员小姐诚惶诚恐:“尊贵的女士,请您务必随我来。实际上,那位客人非常难缠。如果您不出现,我们的前台经理,恐怕会遭受一场重大的职业挫折。”
苏沫沫:“……”
萍水相逢,话竟至如斯,苏沫沫跟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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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
苏沫沫被侍者领入幽雅宁适的VIP沙龙。
内中几乎无人,三五商业精英或坐或靠,散歇各处,背景音乐模仿大自然的天籁,轻缓舒慢。
乔金醉远远起身,大步相迎:“你怎么才到呢?”
她拉起苏沫沫的小手,苏沫沫甩开。
“你又怎么人家了?”苏沫沫气问。
“天呐,我正义的小天使。”乔金醉不以为然:“从事服务行业,首先必须有一颗坚强的心灵。既然你来了,啊,没有人会为此丢掉工作。”
“你在开玩笑吗!……”苏沫沫捡了一方雅座,放下包,重重坐下。
“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乔金醉便就开玩笑般,蹭到苏沫沫身旁坐下,“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她喜滋滋从长摆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礼品袋。
火红的袋子上烫了两个歪瓜裂枣的鎏金大字——“发财”。
苏沫沫一阵恍恍惚惚。
Cartier或Tiffany或Bvlgari的殿堂级首饰,都不会让她更加吃惊。
乔金醉从袋口,拎出一只毛绒绒的栗色小仓鼠钥匙链,在苏沫沫眼前嘚瑟着摇摇。
小仓鼠呆萌可爱,眼圈、肚皮、屁股、脊背、小手爪,都有纯白色花纹。眼神怯怯,长长的仓鼠睫毛,头上还带一顶金红色地主小瓜皮帽,身披金黄色地主小缎子袄。
这是什么造型?!周扒皮他老婆?!
苏沫沫无语凝噎。
乔金醉仔细看看苏沫沫,说:“嗯。我也觉得很像你。”
苏沫沫:“……”
她握住被乔金醉强行塞到手中的小仓鼠,艰难地说:“……谢、谢谢。”
“不客气。”乔金醉满意地扭扭身子。
“你、你是不是路过唐人街了?”苏沫沫竭尽所能,想要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当然没有。我想这是赌场吸引某国游客的一种手段。云顶确实离唐人街很近,但我,急着要同你一起回家呢。”乔金醉可怜兮兮拉住苏沫沫的衣角,“亲爱的,我从今天起戒赌了,不要对我另眼相看,好吗?”
苏沫沫:“……真的?”
乔金醉:“当然是真的,难道要我断指为誓吗?”
苏沫沫捧住小仓鼠挂件看看,摇摇头。
乔金醉:“太好了。那么,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苏沫沫:“不!——行!——”
“又不是没亲过!”乔金醉奸计没有得逞,一头趴在餐桌上,显得很虚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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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特等舱,苏沫沫与乔金醉再次毗邻而坐。
“你的定情信物呢?”起飞后,乔金醉凑上前,用修长的食指轻绕苏沫沫的手腕。
苏沫沫正在喝果汁。
“收起来了。”
“唔。”乔金醉满意道:“扔了比较好。”
苏沫沫白她一眼,转过身去喝果汁。
乔金醉轻笑一声,耸耸肩,起身走去前舱。
一路上,乔金醉忙着和空姐搭讪,空少忙着想和乔金醉搭讪。
苏沫沫没眼看,几部电影之后,戴上防噪耳机,放些舒缓柔曲,睡觉。
“我知道你没睡着。”乔金醉不时跑过来,咬她耳朵。
苏沫沫:“烦死了!”用毛毯将脑袋,捂住。
乔金醉笑笑,再也不来了。
十几个小时后,直到快降落时,苏沫沫还在想,明明睡了一个好觉,可为什么还是觉得精疲力竭?
已经可以望见杭城碧蓝青翠的海峡轮廓。
这架宽体客机正在不断降低高度。
广播中刚刚播报完预定降落时刻以及地面温度。
一切就绪。
“滴”一声响,机长例行向机务组下达简短指示。
空乘人员各司其职。
飞机正在接近机场。
突然,人耳可闻的“叽嘎”一声大响,从右侧传来!
“不会吧!”乔金醉一把将苏沫沫的小脑袋按到苏沫沫的膝盖上。
“轰隆”又是一声爆鸣和金属破裂的声音!
整个内舱疯狂抖动,巨大的地震山摇中,人们撕心裂肺在后面哭喊:“爆炸了!飞机爆炸了!——”
一片混乱,乔金醉紧紧按住苏沫沫,说:“别慌!不是爆炸!——”
苏沫沫头闷在膝盖里,喊:“你看见了?!”
乔金醉:“我伸长脖子看的!”
苏沫沫:“你看见什么了?!”
乔金醉:“引擎盖上一个窟窿!”
苏沫沫:“……”
哪还不是爆炸?!
“乔金醉!”苏沫沫一下抬起身子,打开她的手,一双杏眼水泽泛滥,圆瞪着对方。
妖孽啊!我能不跟乔金醉死在一架飞机上吗?!
苏沫沫突然拿出手机,打开视频模式。
乔金醉:“……”
“没事的。”乔金醉说,菲薄的嘴角抽动一下。
她话音刚落,机身突然平稳起来,震颤微残,机头向左盘旋。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发生非包容性错误,不是火情,我再重复一遍,不是火情。”广播里传来机长镇定的声音,“请大家相信我和机组人员,我们一定会安全着陆。我们一定会安全着陆。”
如此重复了三遍,到底能不能安全着陆是一回事,但机舱里凄厉的山呼海叫,确实渐渐平定下来。
苏沫沫震惊盯着乔金醉,头发乱成一团,手上还兀自紧捏手机,屏幕正在录像。
“别对着我。”乔金醉伸手捂住镜头,“你要录制遗言吗?这应该是上飞机前做的事情。”
“你才要录遗言!”苏沫沫又打开她,“我、我习惯了……”
“啊,我忘了,我的记者小姐。”乔金醉收回手,饶有兴致打量起苏沫沫,“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你刮目相看……”苏沫沫在乔金醉清澈的瞳眸中,看见自己的光影,起手理了理头发。
乔金醉转过脸,没有回答。
“告诉我……我们能平安着落吗……”苏沫沫问她。
乔金醉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三秒钟后,倾身搂住苏沫沫的肩膀,额头抵着她,在离那柔柔耳根很近的地方轻语:“亲爱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机组现在正在做什么。如果这样,能够使你稍微安心一些的话。”
苏沫沫蜷缩在她的怀抱里,第一次,感觉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