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忽如寄》量子测不准

3、铭远

　　三个人正发着傻，忽然听到嘶哑的一声：“太子殿下。”刘宣回头一看，正是当下后宫正得宠的太监王苓川。李崇善正要恭恭敬敬喊声“大总管”，被刘宣瞪了一眼，生生又咽了回去。那时的宦官，有些年幼时就因为家贫被买入宫中，这些人被早早净了身，声带也不会像正常男性那样发育，到了成年声音依然高亢清亮；还有些是街上的流氓混混，走投无路才自己要求净身进宫的，他们大多已经成年，声带早已发育，但去势以后又不能保持从前的状态，声音只能变成不伦不类的公鸭嗓，这种人虽然少之又少，然而王苓川就是其中之一。他凭着市井上的小伎俩深得皇上和一众嫔妃的欢心，刘宣却对他的嗓音厌烦不已，连带着对这个人也讨厌起来。
　　“王公公这是要到哪里去？”
　　“老奴正要带范太师的小儿子见贤妃娘娘呢。”说罢，王苓川从身后拉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那小孩儿一副圆鼓鼓的模样，皮肤有些黑，像个榛色的小团儿。
　　小团儿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千儿，声音稚嫩而响亮地道了声：“太子殿下千岁”。想必是来之前长辈已经教过他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了，不过他全无怯色，刘宣心想，倒是比钟其嘉当初的表现好许多，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壮壮实实的，恐怕跟自己一样爱动，于是刘宣对这小子好感顿生。
　　“皇上说，五皇子要读书了，殿下您也好多个伴儿。于是就让老奴把小少爷接过来给五皇子当伴读。殿下没事情吩咐老奴就告退了。”
　　“你去吧，”刘宣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暗忖，刘安那小子才五岁呢，父皇竟然就让他读书了！自己五岁的时候不是还在疯玩吗？刘安真是太惨了！他如同捡了一个莫大的便宜，心中高兴起来，看见范小少爷屁颠颠跟在王苓川后面的样子，不禁更乐了，也不顾两人间的距离，大声喊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范小少爷猛一回过头来，撅着嘴喊：“我不是小鬼！我是范铭远！你才是……”毕竟年纪太小，礼数什么的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亏得王苓川及时捂着他的嘴把他脑袋扳过去，“小鬼”两个字才没吐出来。
　　王苓川尴尬地陪着笑走了，刘宣心里却雀跃异常，这家伙太有趣了！他一出世就是太子，周围的玩伴什么都让着他，新来了个钟其嘉，却跟他做翰林的父亲一样谨慎忍让，这时候有人在他面前毫不示弱，便轻易引起了他的兴致。想到以后有得是机会都那个榛色团儿玩，刘宣轻飘飘地回宫去了。李崇善在一旁看着太子那兴奋劲儿，显然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了，顿时大失所望，绞绞手绢，也只得跟他去了。

　　却说范小少爷跟着王苓川一路走去，好奇地打量身边的红墙琉瓦和匆匆往来的太监宫女们——原来这就是大内啊！他只觉得新鲜，却对自己在这里的未来一无所知。王苓川忽然停下了，小少爷抬头一看，在好高好高的地方，悬着他勉强能认出的三个字“晏和宫”。这就是贤妃的居所，也是她年仅五岁的儿子、靖王刘安的居所。
　　一个宫女引着他们走到一个华贵的少妇面前。几个宫女正替那少妇轻摇罗扇，她自己则正悠闲地啃着瓜子，见两人来到，和颜悦色道：“王公公，我可把你盼来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王苓川换上了一张粲然的笑脸，亦步亦趋地上前：“老奴哪敢让娘娘您盼呐……”说罢，一把把范铭远推上前，“这就是范太师的小公子，还不快见过娘娘。”
　　“免了免了，哪那么多礼，”贤妃细细打量他一番，笑道：“范太师真是宝刀未老，生了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儿子！”便把范铭远拉到身边，掐捏了一把。范铭远觉得她声音甚是温柔好听，面容又端丽，虽然被捏得难受，却不抗拒。
　　“你叫什么？”
　　“草民范铭远，字修之。”范小团儿中气十足。
　　贤妃拍拍他的脑袋，“小修之，以后刘安就托你照顾了。五儿，出来吧。”话音刚落，门边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贤妃看向他，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挪到了众人面前。范铭远细细打量着这个靖王，他年岁跟自己差不多，身量比自己高好些，却显得过分瘦削，明明有些闷热的天气，他身上却封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还套着个朗朗当当的长命锁。
　　范铭远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向刘安露出一张大笑脸，一边笑一边觉得脸上僵得在抽。刘安怔了怔，觉得这笑容实在太难看。贤妃微笑着抿了口茶。
　　他们，这就认识了。

作者有话说

　　遭遇痛苦的事情，不能复原。我希望自己一定要坚强。写这个可以转移注意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