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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惊梦还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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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很久了,段璃……”男子轻轻一叹。
她心中猛烈一跳,有几分道不清的滋味忽地涌了上来,却又恍恍惚惚地想起来那无数个青灯秉烛的夜晚,晚风徐徐,深宫寂寥,屏风后垂首批书的身影。偶尔他会抬头,会问她,帝后可曾去过玉苍山
她翻着手札,顿一顿,答他,不曾,只听闻那里四季冰雪,梅花常好。
他在屏风后隐约笑了笑,很淡,几不可觉。
如今他在梅树下低声唤她,“过来,阿璃。”
她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才踏出一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是顾则慕。
“别去。”顾则慕忧虑地看着她。
“兄长……”她甫一张口,一支利箭顷刻间便刺穿了顾则慕的心脏。
顾则慕死了,可是他还在看着她,良久,他唇角浮现一丝笑意,慢慢朝她走来。
他走了很久,最后来到她面前,从嗓子里叹了一声,轻轻握着她的手,眼底是她一直忽视的复杂情绪,“你明白吗?”
风雪飒飒,落在男子衣襟上化作点点珠泪,他抚着她的脸庞,她忽然觉得脸上黏黏腻的,伸手一抹,自己的手上竟然满是鲜血。浓稠,艳丽的血。
她忽的回首,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地里横满了尸骨,赤血斑斑,怨气冲天。
段清晖,乐阑,甚至是云婉,段相……
他们睁着眼,死死看着她。一股冷到了骨子的寒意蔓延全身,她战栗着退了一步,看着那张逐渐模糊的脸庞。
“不……我不明白,我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明白……”
夜深人静,空旷大殿里,锦绣罗床上,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坠落,了无痕迹。
第二日渊帝刚刚下朝便听说帝后已醒,一切已经正常,身体虚弱,正在进膳。
渊帝呼吸一滞,顷刻平稳,挥手批奏章,毫无波动。过了会,忽的抬头,“朕去看看。”
随侍的大内总管邵公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一切,心里也微微泛着酸,“好,老奴去准备轿辇。”
“不……”他推开书案,“朕去去便回。”
段璃着一身轻衫,倚在乐阑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粥,阳光淡淡地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纤细的手腕上。
她忽的抬起了眼睫看着乐阑,眼瞳清凌凌地,仿佛淬了冰似的,声音也冷,“谢让呢?”
窗外人顿住了脚步。
“御林军统领林致携五百御林军在焦木谷寻了三天三夜,终于捉到了他和他的部下。但是,”乐阑神色犹豫,“谢让他……”
“他怎么了”段璃皱眉。
“他……”乐阑见她神情严肃,不由有些害怕,“他说不愿为渊帝所辱,当场引颈自尽了。”
段璃猛然惊起,似乎是震惊已极,良久,又体力不支地瘫倒下去,“他……最后可有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
段璃沉默了片刻,“那他葬在哪里我去祭拜一下。”
乐阑讶然,“娘娘,那可是残害您的凶手啊!何况并无人知晓他的墓穴啊!”
“无人知晓”
“嗯,”乐阑点点头,“谢让自刎后,段相便请奏陛下,将他曝尸鞭挞三日,最后扔去了乱葬岗。娘娘为什么要去拜祭这个恶人他是死有余辜啊!”
段璃的声音清淡而稳定,足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谢让曾经是他手下,无论怎样待我,也算是忠肝义胆,当得此祭。”
门外一声冷笑,一抹颀长的影子投入了大殿,却不见脸容,“若他对萧沉桑是忠肝义胆,那如今这坐在帝位上的又算是什么”
嗓音低沉而又冰冷,在空气里扩散开一种冷凝的氛围。
渊帝未入未央宫而走,邵公公看见他出来一路紧随,浑然不明白为何帝王走的如此之快。
他走的虽快,却感觉得出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因此步伐并不紊乱,行至湖边,忽的停了下来,总管才小心翼翼看着他已经冷静的脸庞,“陛下”
“朕又失态了是不是?”他摩挲着阑干,遥望一池碧水,若有所思,总管不敢答。他低声道,“朕……并不想这样的。”
只是那个人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
池边一树梨花曲折蜿蜒,开的甚美,他看着池中倒影,“她没什么事了吧?”
“太医说,无恙,修养几日便好。”
萧沉渊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定情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