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夜犹未央》慕九越

19、梦回沙场

　　段璃做了一场梦。
　　梦里黄沙三千，狼烟滚滚，枯骨累累。浑浑天地，唯她茕茕孑立，眼前风狂沙卷，影像重叠。
　　狂沙之间忽的跃出一匹骏马，马上一英挺男子身披战甲，手握长剑，浴血厮杀，身体已然疲惫不堪，神情依然凛冽肃杀。忽然间他仿佛听到什么呼唤声，微微侧过脸颊，只见累累尸骨中跑出一个身穿白衣素裙的女子。男子心中一沉，急忙伸手握住女子的柔夷将她拉上马。
　　女子靠在他肩头，伸手慢慢拥住他，听他轻声喝斥，不由轻轻一叹。
　　段璃离他们很远，仿佛是处在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可是她听见了女子的声音，隔着刀剑铁马声。
　　“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卿云慢慢抬起手，指尖慢慢拂过他冰冷的银色铠甲，眼底溢满了温柔，“沉桑……”
　　狂沙莽莽，金戈凛冽，银铠白衣，相拥成一人，仿佛是这乱世里绝美绝艳的一卷画，画的是痴情不悔，是生死相依。
　　可段璃知道并不是如此，当那清隽女子将那柄锋利的匕首送入他的身体，殷红的血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裙时，卿云依然是温柔似水的。
　　“哧。”
　　刀入胸膛，很细微的声音，可是在萧沉桑听来却很沉重。剑哐当落地，溅起飞尘，他慢慢侧过了脸颊，腥热的液体从嘴角滑落，可是他仍然不明白，茫茫然地问:“为什么？”
　　卿云眼中悲怆，微微一扯嘴角，冰凉的泪水便划过她那张精致的脸，“不要怕，我很快就去陪你，沉桑……”
　　萧沉桑仿佛在那一瞬间便了解了所有，痴痴一笑，“……也好……我也倦了……”
　　战场上那坚毅的身影轰然倒地，就在就在援军到来的时候，就在这场战争出现转机的时候，萧沉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死去。
　　“不！”
　　段璃嘶声叫道，无论多少年后重现这一幕，都能让她痛不能自已，纵然拼了命一样地飞奔过去，也无法阻止一切。不管不顾地穿过人群，段璃赤红的双目只看见萧沉桑倚在卿云身子上，双眼紧闭，面色沉静，一如往昔。卿云抱着他，察觉到她的来临，抬起头微微一笑，七窍中慢慢流下血丝，“我知道你恨我，段璃。但是我求你，请把我和他葬在这长泽岭，他不喜欢紫宫，不喜欢京城，求你……”
　　她一边说，血一边流，直到那张美丽的面孔都覆满了鲜血，她声音才微弱了下去，直到无声。
　　她早早服了毒，死后的样子并不好看，面目苍白浮肿，七窍流血，一点都没有当初一舞倾城的惊艳绝伦。
　　那一滴艳红的血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片，血色慢慢蜿蜒，直到将周围所有的一切覆盖，黄沙，尸骨，都消失在血色里，马背上相依相偎的一对恋人也慢慢被吞没。
　　段璃茫然地走了几步，眼前又忽然一片明亮，血色消散，入眼竟是一片雪。天空中悠悠飘散着细雪，银光辉照，分外莹透。一片红梅林缀在茫茫雪地里，枝上红梅簇簇，艳艳如火。
　　梅树下分明有一人，长身玉立，静静看着她，目光平静中又透出几分热切。
　　“段璃。”
　　嗓音淡漠而温柔，段璃心中猛然一抽，无数的记忆涌上了心头，微一启唇，画面便纷纷扰扰地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