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夜犹未央》慕九越

16、久困山谷

　　段璃坠崖的消息秘密传入紫宫，用了一天的时间。
　　只听闻御书房内砰然一声脆响，似乎是青瓷杯砸落的声音，隐隐的能够听见里面压抑的低吼声，御林军统领砰砰地叩首声，隐隐约约，混沌不清，仿佛一潭浊水倒影，阴云诡测，风雨将来。
　　压抑地可怕。

　　焦木谷是出了名的荒瘠可怖，满山谷覆着一层铁锈色的苔藓，树木浓密而枯槁，常年大雾笼罩，若有牲畜误入，多半迷失森林，误吸瘴气而亡。
　　如此绝境，人又如何生存？
　　段璃试图睁开困乏疲惫的眼睛，只是略微动了动，双腿断骨处便一阵剧痛，段璃忍不住低低呻.吟起来。脸上的肌肤擦着粗粝的地面，段璃侧了侧头颅，方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荒芜到了极致，连透过层层枯叶的阳光都苍白如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段璃断了双腿，双手又被一根绳子紧紧缚在身后，长而坚韧的麻绳的另一端挂在一棵老松树上。
　　她慢慢挪动了一下身子，试图朝那棵松树爬过去，腿骨受了颤动，断裂处更是剧痛无比，仿佛无数钢针瞬间扎进血肉，只痛的全身蜷缩。饶是如此，段璃也忍着痛，用额头点地，身子挪过去一点，再慢慢侧头，再挪……
　　直到裸露的肌肤都被擦破了，血从伤口中夹杂着泥尘滑下来，一路蜿蜒着，滴落着，段璃才费力倚在松树下，痛使人清醒，可是段璃在这一刻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谢让推自己下来的时候，那副狰狞的表情。
　　“你如何对得起大公子！与其让你苟活，不如送你去地府给公子赎罪！”
　　呵，她竟是如此罪大恶极么？
　　段璃微微合着眼，阳光轻飘飘的，一点温度度没有，照的人毫无血色，仿佛一具尸体。
　　浓雾渐渐笼上来，段璃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意识飘散在空旷的荒野，慢慢地，段璃在一片凉瘠昏迷过去。
　　段璃不知昏睡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永远沉睡的时候，恍恍惚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再耳边一声一声地唤她。
　　“段璃，段璃……”
　　她觉得自己在一片大雾中漫无目的地飘荡，而这声音却刺穿了所有的迷障，在她心上激起阵阵涟漪。
　　微凉的手指抚上面颊，一点一点，坚定而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泥垢，“段璃，你给我睁开眼睛。”
　　她翕动了几下嘴唇，却没有力气去回答。
　　有人抱住了她，将她拢在宽厚的胸膛，温度顺着单薄的衣衫传过来，段璃下意识地朝那个温暖的地方靠拢。
　　有冰凉的水顺着嘴唇滴入喉咙，干燥的喉咙竟然有一丝刺痛的感觉，她不由地期待有更多的水滴。有冰凉的物什贴上了她干裂的嘴唇，大量的清水涌了进来，段璃下意识地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不料那个宽厚的怀抱却僵了一僵。
　　清水润了生涩的嗓子，段璃恢复了一点点意识。
　　“我冷……”她喃喃道。
　　“莫怕。”嗓音又低，又沉，“我在。”
　　那人又紧了紧手臂，仿佛想永远禁锢着她。
　　过了一段时间，段璃感觉自己趴在一个男人的后背，那个人走的很慢，但是很稳。
　　又是许久，段璃闭着眼，用仅存的一点力气轻声问那个人：“我们在哪里？”
　　那人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雾……上来了。”
　　段璃感觉自己的喉咙很痛，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腥热的液体顷刻涌出了唇角，“我有点痛……”
　　那人立刻顿住脚步，含了一丝担忧温言问道：“哪里痛？”
　　“我不知道……浑身都很痛。”说话间，血从嘴角不断涌出来。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转身一看温热的液体染红了肩上的衣服，大片大片的仿佛开了一片荼蘼的血菊。再瞧段璃脸色，已如金纸，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段璃！”
　　又惊又急，带着深藏的恐惧与悲痛。
　　月色透不过迷蒙大雾，只有簌簌风声在静默枝头流转。
　　“不准，不准闭上眼睛。”他低声说，“阿璃。”
　　这一次，段璃真真切切地感觉他慢慢俯过来，温柔地，郑重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很多事你还不知道，所以……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