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煎雪》广平陌

2、印度少女

　　六月，阿拉伯海带来湿热的海风，扬起豆蔻少女浅黄色纱丽的一角，粉红色的莲花形花钿在小麦色的额头上绽放，她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向着迎面走来的男子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纳玛斯戴（印度传统见面礼，相当于佛教的阿弥陀佛）！杜先生...可算把您...盼到了，古鲁...等您好久了，我是来寺庙...送蔬菜的艾西瓦娅，古鲁（长者）身体不好，吩咐我...带您进庙呢！”不太通顺的中文伴着软糯的嗓音，柔弱细腻，在印度潮湿闷热的雨季里，好像一丝凉风拂过男人的心头。
　　踏进庙门，石子路蜿蜒曲折，两侧是各式各样的雕塑，金属的光泽晃得杜绍棠眼睛一眯，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一阵喘息声，职业习惯让杜绍棠生出疑问，转头向艾西瓦娅说，“那间黑色的屋子是做什么的？”
　　艾西瓦娅小狐狸似的狡黠一笑，“还不是古鲁...听说您来,特意让厨师...为您准备饭食...和玛萨拉茶，您还真是...刑侦教授啊！”果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想再问，少女却说古鲁等急了，对于自己的职业病，杜绍棠也不免一笑，想到自己这多疑的性子，不知被家人和朋友们数落过多少次了，只好作罢。
　　欣赏着院子里富有印度风情的雕塑：母牛充满慈爱的舔舐着刚出生的小牛，哈奴曼举着一颗珠子乐得上蹿下跳，湿婆搔首弄姿地引诱着他的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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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至大堂，三座神像下面，古鲁两只脚叠放于两腿之上端坐着，双手放在双膝摩挲着珠串，看见来人赶忙起身，“纳玛斯戴！绍棠，麻烦你了，出国旅游还被我们打扰，咳咳...只是最近寺庙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我们这样的偏僻小庙，警察好不容易破了案，说原来的厨师是凶手，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后来竟然又死了人，这第三个还是中国人，我们也是...咳咳咳...”
　　杜绍棠打断古鲁，“您不必说了，当初在我困难的时候，幸得您伸出援助之手，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您和寺庙的”。
　　古鲁顿时松了一口气，苍老的手拍了拍杜绍棠的肩膀，叹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转头吩咐艾西瓦娅，“快去叫人备好饭菜，杜先生远来，我要好好招待他，咳咳...”
　　大热天，杜绍棠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想象着到一盆盆黄糊糊的咖喱端上来，他觉得好像有个小哪吒在胃里拽着老龙王的龙须，拽的他生疼，早餐都要汹涌而出了，觉得还是算了吧，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杜家大少在外面一贯的温文尔雅，摆摆手敬谢不敏，“不必了，先看案子要紧，我在电话中让您准备的资料呢？”
　　正说着，艾西瓦娅拿着一个文件夹就来了，亮蓝色纱丽像一团云似的伴着少女袅袅的步伐飘过来，比起浅黄色的恬静，亮蓝色更显示出少女的青春靓丽。依旧是软糯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天热，微微沙哑，调皮地打趣着杜绍棠，“早听说杜先生是个工作狂。”
　　古鲁严肃地打断了少女的调侃，“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还敢揶揄客人。”
　　艾西瓦娅将资料递给杜绍棠，然后向着古鲁吐出小舌头俏皮一笑，“还不是您惯的！”
　　杜绍棠被少女天真的举动逗得噗嗤一笑，清隽的脸上因为这一抹笑顿时灿烂起来，恰似海棠经雨胭脂透，若是景梨在这，一定被闪得她嗷嗷叫。
　　古鲁也只能无奈的笑着解释：“这小丫头原是个弃婴，被我拾到，我打听到山下一户农家没有孩子，就把她送给了人家抚养，她也就时不时的给寺庙送些蔬菜”。
　　正在这时，一名教徒疾步走进屋子，合掌向少女示意，又转头和古鲁耳语几句，古鲁眉头一拧，“绍棠，寺里琐事，我要去处理一下。你先看资料，让艾西瓦娅带你去住的地方，关于案子等我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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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绍棠一目十行，已经看完了资料。
　　死者一，楠达穆里，37岁，大教徒，死于去年11月10日夜里单人的居室内，第二天清晨被扫地的教徒发现，颈部动脉被利器划破，急性失血而死。
　　死者二，尼特什，45岁，山下农民，去年11月27日中毒而死。死前在寺庙吃了午饭，回家后午睡，妻子在晚饭时间叫他起床，却发现人中毒身亡好久了。
　　死者三，魏兆和，中国游客，富商之子，19岁，死于五天前寺庙后院水池内，溺水而亡。仿佛和前两个死者没有任何关系，摄影日记里却赫然写着诅咒南达穆里和尼特什死亡的句子。
　　三名死者无论国籍、年龄、职业还是死因都不相同，但是却被一缕缕无形的线束缚羁绊着。
　　杜绍棠被艾西瓦娅带着走向客房，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猜想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一颗“巴菲”——彩色椰子糖出现在眼前，打断了杜绍棠的思路，少女掌心上静卧着一颗黄橙橙的糖果，“杜先生，希望您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因为...尼特什是我...爸爸”。少女睫毛颤抖，一滴清泪划过清丽的小脸，蓦地扬起头，神色紧绷，“我爸爸，他收养了我...我很敬重他”，少女眼里一丝愤恨悄然而过，“警察说...是厨师先杀了...南达穆里，爸爸知道了这件事，厨师就在牛肉汤里...下了毒杀人灭口，但是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别的教徒也喝了...都没事，为什么就我爸爸死了呢？”
　　杜绍棠眉头一皱，“你是说，别人也都喝汤了却安然无恙？”艾西瓦娅点头，还想说什么，古鲁已经处理完事务走了过来。艾西瓦娅即和古鲁说告别，“菜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杜先生有什么疑问就问古鲁吧”，向杜绍棠示意一下，就蹁跹转身，婀娜而行。
　　“艾西瓦娅！”杜绍棠叫住少女，扬了扬手里的椰子糖，“谢谢你的糖！”少女回头清婉一笑，眼神清亮如秋月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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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杜绍棠打开寺庙客房的窗子，倚着窗框，湿热的风不仅没有驱散屋子里的热气，反而使思考中的杜绍棠更觉得燥热，他抓了一把乌黑的头发，看着窗前小园里种植的一垄垄辣椒、茄子、小扁豆，绿色的叶子在与炎热天气斗争时显然落了下风，一个个蔫吧地垂着，像极他训斥下属猴子的时候他畏畏缩缩的样子。
　　说到猴子，其人姓候，名智，外号“猴子”，性格和猴子也类似，典型的白羊座疯子，整天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总结下来一个字——“及其招人烦”，好吧五个字，一个字简直不能概括形容侯智烦人的程度。但是上帝给猴子关上一道门的时候，还是给他留了一个狗洞——侯智的计算机操控技术堪比红色通缉令上的黑客特洛伊。
　　鉴于第三名死者是中国人，而且死亡时间近，杜绍棠拿出手机拨给猴子，电话刚拨出，杜绍棠马上把手机离开耳朵八丈远，只听手机响起了粗犷的彩铃：“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杜绍棠一脸黑线。
　　“喂？喂！谁找小爷我啊？”欠欠儿的语调让杜绍棠想给侯智一脚。
　　“侯智，看一眼来电显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老大！我错了！老大我爱你！我对您的敬意如同涛涛...”
　　隔着电波杜绍棠都能想象到电话另一端猴子的狗腿样儿，忙打断猴子颠颠倒倒好比浪涛的歌颂，“得得得，赶紧打住，帮我查个人。”
　　十分钟后，猴子就将有关魏兆和的信息发了过来。
　　魏兆和，单亲家庭，父亲魏佑祺，电商巨头，一心想让儿子接受家族企业“祺”，但魏兆和却心心念念做一个自由的背包客。他热衷摄影，这次来印度就是想拍摄一组朝圣之旅的照片，结果不想居然出了意外。魏佑祺不堪打击，重病住院，“祺”公司的股票一落千丈。
　　让人疑惑的是，魏兆和十岁的时候和父亲旅游，曾经在小船上不慎跌落，当时水流湍急，虽然小兆和被救回来了，但是他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长大后从来不会主动靠近水。而根据杜绍棠对后院池子的观察，池水之深，目测至少超过两米，普通人都能意识到的危险，更遑论魏兆和，他不可能主动去水池边。
　　根据尸检结果来看，死者身上没有丝毫被强迫的痕迹，而且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也发现池边泥土上有徒步鞋滑过的痕迹，比对后和魏兆和身上的鞋一致。解剖尸体见内脏无损伤，器官中的藻类和水样也和现场检测到的一样，基本排除了死后被抛尸和斗殴中不慎滑入水中的可能。
　　但是魏佑祺始终不相信儿子会自杀，据他所说，死者虽然处于单亲家庭，但是他性格开朗，在学校门门功课优秀，又是学生会主席，长相又俊朗，人又有能力，在学校几乎是一呼百应的风云人物。虽然他不赞同儿子以后做摄影师，但是魏兆和的摄影作品曾经多次获得国内外大奖，在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这样一个前途光明，家境优渥的年轻人，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自杀。
　　读到这里，杜绍棠眉头一簇，因为这就产生了矛盾：魏兆和不会主动去池水边，却留下了不慎落水的证据，他如果不是自杀......

作者有话说

　　猜的出凶手是谁吗？这一张伏笔好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