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肜十七

3、并非鲜花的鲜花•传闻

　　周六是常昊上补习班的日子。
　　这真是一件令人无奈的事情。
　　然而更加无奈的事情莫过于上了一上午的补习班，下午还要陪女人逛街。
　　……当然……如果女照也能算女人的话。
　　常昊腹诽。
　　翻出短信确定了一下地点，常昊搭上公交前往上博。
　　她今天想怀旧么?
　　常昊疑惑了一下。

　　“啊啊啊啊～看到这个鼎我就想起来……那时候的肉好好吃啊……”
　　安可趴在玻璃上，眨巴着眼睛。
　　“废话，现在你吃的都是注水的激素养出来的。”
　　“啊……这个……我原先有一块一样的……”
　　“你是说你后来用来砸了刘彻头的那一块？”
　　“是啊是啊，可惜质量不好，一砸就裂了。”
　　“我觉得那是他头太硬了。”
　　……
　　“唉呀，这个，好怀念！”
　　“嗯，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这种黄觚，但是从来不拿它装酒。”
　　“是啊，你不觉得它本来就应该是灯么？它长得多像灯啊。”
　　……
　　“唉呀这是四灵玉胜……”
　　“我记得我送过你一个吧。放哪去了？”
　　“你死之后被我当了。”
　　……
　　“唉呀～”
　　安可瞪大了眼睛。
　　“又怎么了？”
　　常昊早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饶是他耐性极好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看那个人。”
　　安可指着从展厅门口进来的男子。
　　面容俊朗的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鸟窝头，黑眼圈，瘦高的身材微微驼着点背，赤着双脚，穿的是白T恤加牛仔裤。
　　“COS得好好啊～～～”
　　安可眼睛里泛出了桃花。
　　“我要去找他签名！！！”
　　安可居然说干就干，立马开始从包里面翻笔记本。
　　常昊木在一旁，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只见青年优哉游哉的走向一个中年男子，伸手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中年刷的回过头来——却仿佛头上奇异的生出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脑袋来，一个仍然看向原来的方向，一个回过头来——然后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却仍有一个同样的身体还站着，看向青年。
　　青年咧嘴一笑，用手在中年男子的头上画了一个什么符号，中年男子的身影就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无常。”
　　青年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往旁边一跳，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少女。
　　“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啊。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工号多少？”少女摊开笔记本，“你COS的水平真高，给我签个名吧。”
　　只见青年突然之间热泪盈眶：“终于有人懂我了！！知己啊～！”语毕抓起安可的手，眼睛里冒出星光万丈，“我真是太感动了！”
　　“啊～～～～～～～～～～～！老公你怎么了！快，快打120！”
　　三“人”齐齐望向后知后觉的中年妇女，心想，反应可真慢啊……

　　原来青年名叫白衣桓，新死不久被招了鬼差，工号0785，由于办事能力十分彪悍而迅速晋级无常，最近被派到分管辰十四区的正常死亡。
　　“……唉！你们不知道啊，最近好忙的，我COSL都不用画眼妆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区的死亡率急速飙升，偏偏都还是正常死亡的，又碰到轮班的0536工休，我连美容觉都没得睡啊！不过因祸得福，我COSL的水平达到了史上最自然效果，果然是塞翁失马啊！……”
　　常昊怜悯的看着白衣桓，多少年来，地府是唯一招收新人的地方，因为实在太忙了，这片土地上天天有人出生，有人死去，人口还不断增长，靠着原来那些人实在是困难。
　　“不过，你们是谁啊，怎么能看得见我？”
　　不停的发牢骚一直发到现在的白衣桓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我是女照，你可以叫我安可，他是太昊，现在叫常昊。”
　　安可介绍道。“但是你们加班不付加班工资的么？怎么福利这么差？”
　　“啊……原来是你们啊，大老板张总前几年下了通知，说反是见到你们的都要上报……唉呀这年头哪里有加班工资，烧纸钱的人越来越少，员工越来越多，地府真是民不聊生啊……可惜不能再死一次，我们天天都心心念念着去投胎呢……”
　　这年头，做人难，做鬼也难。
　　“听说还有老人还在感叹呢……日子不如以前太昊大人你在的时候好过啦……”白衣桓缩起脑袋鬼鬼祟祟的说，配上他的扮相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不出啊……你小子还有两套嘛……”）
　　安可看着常昊。
　　（“鬼扯……你什么都不管自然不知道……我在的时候地府还是个鸟不生蛋的三不管无人区……”）
　　常昊心想以讹传讹真是可怕，流言真是力量大。
　　安可了然的点点头。
　　“我要继续上班去了，被区长发现我偷懒我就完了，这个月一共只有三百块的工资还要扣掉一半……唉……还让不让人活啊……”青年拍拍衣角上不存在的灰站了起来。
　　兄弟……你早就没在活了……
　　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轰的一声，一阵闪光砸在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离开的青年身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怒吼。
　　“0785！你丫又偷懒！”
　　只见一个巨大的狼牙棒砸在面前地面上。一个不比狼牙棒高多少的十三四岁女孩出现在面前。
　　女孩剪了齐耳学生头，眼睛闪闪发亮，肤色百里透红，穿的是月白的立领上衣，深蓝的及膝裙，黑色的学生鞋，活生生的五四青年装。
　　“小心我扣你工资！”女孩吼道。
　　幸亏一般人听不见女孩的声音，不然光凭声波上博就应该被震倒了。
　　安可和常昊却巍然不动，表情丝毫不变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有白衣桓死死的被震趴在地上，配上他的装扮，十分的贴切。
　　白衣桓抬起幽怨的眼睛。正准备开口争辩，女孩却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他脸上。
　　“给我闭嘴，解释就是掩饰！死男人，臭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麻烦啊啊啊啊啊？”
　　白衣桓在惨叫声中挣扎出几个音来。连起来大概是“啊……那个……白……白色……的……”
　　女孩回以更加激烈的蹂躏。
　　“旁边有人看着！”
　　白衣桓好不容易抽了空把完整的句子说出来。
　　女孩的暴力行为嘎然而止，表情疑惑的开始四面扫视。
　　终于，眼神聚焦到了身边的两人身上。
　　沉默。
　　黑线。
　　沉默。
　　“啊………………这……莫不是女照大人？”女孩的眼神中茫然带一点纠结。
　　安可微笑了——在常昊眼里，那根本就是奸笑。
　　“唉呀～这不是尹小姐么？早说了不用叫我女照大人了嘛～怎么不听话？”
　　女孩的脸刷的一下涌上一层粉红，居然一脸的羞涩状，好像刚才打人的完全不是她一样。
　　“安……安姐姐，之秋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所……所以……”
　　安可一脸了然。
　　“知道了，下次会去找你喝茶的。”
　　安可的表情温和犹如春风拂面，而少女瞬间眼神爆发了惊人的亮度。
　　白衣桓的下巴掉了下来。
　　常昊努力的想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我……我就管这一区……姐姐有事情就用老办法找我好了……那个……之秋为了姐姐……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尹之秋居然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看安可，然后一把拎起白衣桓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常昊表情复杂的看着安可。
　　“看不出来啊，你也有崇拜者……”
　　安可的表情也变得很微妙。
　　“怎么说呢…………只能说，百合果然其实的确是一种伟大的花。”
　　“……”
　　“……”
　　“……你还是不要祸害小孩了。”
　　“…………啊……我有吗？……”
　　风吹过……不对，上博的空调吹过，两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这件事情的后续是这样的。
　　从那一天起，所有发生在安可身边五百米之内的正常死亡非正常死亡都被尹之秋包揽了下来。然后尹之秋就会强制性的去找安可喝茶，并且常常在将死的人跟安可擦肩而过或者是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工作。于是……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姑娘很眼熟？”救护人员A。
　　“是啊……前天好像也看到她了……”救护人员B。
　　“我跟你说……我这一个月至少看到她十二次了……每次都是在出救护车任务的时候……”救护人员A。
　　“真的？”救护人员B。
　　“真的……而且，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说……每次看到她，这人就救不回来……”救护人员A。
　　“啊啊啊……好邪门啊……你说……会不会是……”救护人员B。
　　“唉唉……说不准啊……吓死我了……”救护人员A。

　　“你好，名字？”警察A。
　　“安可。”
　　“……年龄？”
　　“17。”
　　“…………今天在那里干嘛？”
　　“路过。”
　　“………………为什么路过那里？”
　　“……………………老兄，同样的问题问了八遍了，你不烦我也烦了……”
　　“……………………………………跟死者什么关系？”
　　“……………………………………………………没关系……”

　　于是新鲜的都市传说热辣出炉，题为“无限厄运的少女”或者“激荡！秘辛！死神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