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肜十七

2、并非熟人的熟人·重逢

　　安可慢悠悠的从梦中醒转。
　　她又梦到了那一天。诞生的那一天。
　　那个魁梧的男子在天地之间轰然倒下，背后是如同鲜血一样红色的夕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脸庞刚毅，皮肤黝黑，纠结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嘴角还噙着笑容。他的眼睛——那双安详又犀利，平和且热情，坚定而超然的眼睛——竟然带着些许温柔的看着她。
　　她是开天辟地留下的最后一丝混沌，因了他的不忍而留在了他的心中，久而久之，竟然成了精怪，有了意识。他微笑着，那孕育了他的混沌，竟然还可以有意识。
　　她看着他闭上眼睛，慢慢消散，化入了天地。
　　她努力的记忆着。她不想忘记他，她是这天地间第一个见到他的生灵，也是唯一一个记住他样子的生灵，她不可以忘记他。
　　千万年间，她都死死记住他的脸。

　　“安可！要迟到了！”
　　楼道里传来少年清越的嗓音，安可慌忙中断回忆跳了起来。
　　“就来就来。等我！”
　　因为做梦而稍许有些恍惚的安可，在开门的瞬间清醒了，回想起昨天的对话，眼睛刷的就亮了。
　　“常昊，我们晚上去K歌吧！叫上南艺！”
　　常昊差点没从单车上摔下来。
　　“镇定点镇定点。”后座上的安可随着单车的摇动而晃了晃。
　　“殷夫人要是知道了非灭了我们不可。”常昊想挽回一下局面。
　　“她想灭我我就灭了托塔李。”安可不屑一顾。
　　常昊在心里哀叹了一下南艺同学的悲惨命运。

　　总算在早自习前赶到了学校，两人把作业掏出来放在小组第一位的桌上，一同下楼去小卖部买早点。
　　“让开让开。”
　　背后传来一个霸道的声音。常昊转头一看，是高三恶名远扬的学长孙常邑，还搭着一个瘦弱少年的肩膀。
　　“老子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高个子孙常邑不客气的点到，旁边的少年乖乖的掏出钱包来买单。
　　“嘿嘿，谢谢你了啊～中午再组队。”孙常邑笑着挥挥手走了。
　　“是高三的人，出了名的强势，人不坏，就是沉迷于网游导致价值观不太正常。”常昊低声向安可解释，安可的眼神一直盯着孙常邑的背影。
　　“你不觉得有点眼熟么？瞧瞧那走路姿势，好像在哪见过。”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安可才收回了视线。
　　“有么？没见过啊。”常昊眨巴着眼睛，叫了饼干和矿泉水，也帮安可买了瓶水。
　　“是么……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安可心想自己认识的人多了去了，真像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就没有再想下去。

　　“南艺同学……？”
　　安可做淑女羞涩状小步挪到南艺面前，小声的开口——刚好能让南艺和旁边的几个同学听到的音量。
　　“？”
　　南艺看到安可走过来，居然还红着脸（不知道怎么红的），不由得就提高了戒备紧张起来。
　　“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去KTV唱歌好么？”
　　旁边一片哗然，远处常昊憋笑憋得很辛苦。
　　此时平地一声惊雷，南艺前座的女生苏方木突然拍案而起，吼道：
　　“不行！小艺艺是我家昊昊的！你这坏女人不要出来搅人姻缘！”
　　全班都愣了，南艺的冰山脸哗啦啦的碎了一地，常昊傻在当场，安可瞪大了眼睛。唯有李笑反应迅速，与她对拍桌子。
　　“闭嘴你个腐女，这分明是一段凄美三角恋爱的开始啊！”
　　看着两个人迅速陷入口水战的安可惊叹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
　　有人在旁边讨论道。
　　“看不出来苏方木平时文文弱弱的，发起飚来真不是盖的。”
　　“她可是执著的耽美狼啊，我们班一共就这么几个长得能看的男生都被她配上对了。”
　　原来如此。安可继续做惊愕小绵羊的表情，心里却在山呼海啸的乐。
　　撇开性别问题不谈，伏羲和哪吒如果真成了一对那天界至少要笑上好几百年。
　　看看另外两人哭笑不得的脸色，估计想到的也是这个问题。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五人行，李笑和苏方木吵得不可开交死活跟着要来，南艺忌惮女照的恶名也不得不跟着来，常昊无奈的打了个电话回家，陪着安可一起。
　　没想到半路就碰到了一帮抢劫的。
　　奇怪，抢劫不是一般都抢单的么，这时代一堆人抢一堆人莫不是叫群殴？
　　安可困惑的想。
　　面前呼啦啦十几个小混混不知道刚从哪吃了闷亏回来个个都是幅暴躁不耐的表情。居然二话没说就开了打。
　　李笑和苏方木惊得大声尖叫，转身就跑，常昊低声对安可说：“不对，这事看着有蹊跷。”
　　安可点点头，对方像是神智并不清楚的样子。
　　“有妖气。”
　　南艺说。
　　剩下两人齐齐点头。
　　转身。
　　“哪里来的混混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突然出现在混混们和三人中间的。正是不良少年头子孙常邑。
　　然后一阵风似的把十几个人都打倒在了地上——那明显不是人的速度。
　　却看见南艺难得的偏过了头，目光里闪过的居然是郁闷加丢脸。
　　“哈哈哈，老子救了你们的命又没有装备捡，所以请我吃饭吧！”
　　安可和常昊饶有兴趣的看到南艺眼神里闪过“你是饭桶么”的信息。
　　然后看到孙常邑的眼神扫过南艺。
　　“誒誒誒？小三？”
　　冰山南艺濒临暴走。
　　安可在一边笑得拍地。常昊幸灾乐祸——他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孙常邑看到了拍地的安可。
　　“誒誒誒誒誒？慕容飞飞！？”
　　再转向常昊。
　　“那你是谁？”
　　冰山南艺差点没吼出来。“你丫就是为了找他才下凡的啊……你真以为自己是下来考察网游的？”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很多很多年前，天界曾经组织过一次小规模的交流项目，在对方派来了容貌如女性一般秀美的男性观自在之后，不得不回以善意的张百忍随手挑了一个长得很男人的尼姑回访天竺佛界。既然是交流项目，观自在身边也带了金童玉女随行，张百忍心想也不能在阿三们面前显得太寒酸，于是再顺手从天兵天将里挑了几个平素就混吃混喝成习惯了的不良天将去当保镖——虽然人家长得很男人，但总归实际上也是个女的，这一去路途遥远中途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天界面子上也过不去。
　　后来的事情全中国人民都知道了——虽然知道的并不完全是事实。
　　孙常邑就是其中的一个天将，原来好歹也算小有成就的武将一小只，但居然因为贪吃而被罚了去养马，又被拉上来陪一个长得像男人的女人长途旅行，要说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看看这皮相很男人但性格实在很婆妈的尼姑，再看看身边以整天睡觉翘班而闻名的朱愈和天界第一好色男沙燕草，他那不常使用的脑子居然预感到此次公差绝对十分坎坷。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详情可以参阅《西游记》。
　　而令人吃惊的是，后来他居然也并没有对自己被描写成猴子而有所不满。
　　“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根筋。”安可对此评价道，后来大家谈到孙常邑的时候都叫他猴子，久而久之就忘记了猴子其实原来叫做孙常邑。
　　安可那时候的名字叫慕容飞飞，秉承着有好戏一定要看的原则，时常会给“师徒四人加被孙常邑顺手牵羊来的白马一匹”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彼时太昊伏羲正巧在转生间隙，没有人陪她消磨时间。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一小段时间——自孙常邑到达天竺佛界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这一次猴子在天界呆得实在不耐烦了，于是跟着哪吒来到了凡间，每天除了吃饭打架就是网游，日子过得舒舒坦坦无比顺心，早忘了自己当初领的命令了。

　　“早知道是你们我就不出手了，小三这么小气是一定不会给我饭吃的，我还不如回家打网游去……”孙常邑显然十分郁闷。
　　“走吧，一块唱歌去，钱柜有自助餐吃的。”安可提议道，“还有，我现在叫安可，不叫慕容飞飞了。”
　　猴子听到有饭吃，什么都能答应。
　　于是一行人来到钱柜，进门却发现李笑和苏方木都在等候座坐着。
　　“唉呀你们没事吧？”李笑担心的跑过来。
　　“他们当然没事，老子把哪些白痴全打扒下了。”孙常邑拍着胸脯。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开打的……常昊腹诽道，打架这么麻烦又掉档次的事情，他好多年不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想着压压惊就还是来K歌了，正等着包厢呢，我们还是一起吧。”李笑眼睛在孙常邑、南艺、常昊和安可之间扫过来扫过去，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情的光芒，
　　“这位学长怎么称呼？”
　　“老子孙常邑。”孙常邑嘿嘿的笑道。李笑在边上开始奋笔疾书。
　　苏方木更直接，在旁边就念叨起来了。“孙常配？南常配？莫非其实是孙南配？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冰山攻腹黑受？唉呀真是意外的阳光男呢……莫非其实是NP？不要啦～人家喜欢从一而终的说～这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呀～不行了不行了～唉呀怎么这样……啊啊啊好刺激……”说着说着居然掏出餐巾纸捂着鼻子奔向了洗手间。
　　“她在说什么……？”缺根筋的孙常邑疑惑的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三人都明智的选择保持沉默，李笑在角落里散发出充满了爱与荷尔蒙的光芒。
　　这世界疯了。
　　三人同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