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背你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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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后面凭着高崖，旁边有翠盖松树，土丘前方，一个小小墓碑，上面写着“齐李氏之墓”柔佳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起陌生而奇异的感受：这里埋葬的是我娘？
她对娘亲的印象实在过于模糊，想不起她的样貌性情，朦胧中，觉得似乎是年轻些的外祖母李老太太，但应该又比李老太太更加柔弱。这种陌生感让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因而抱着墓碑大哭的想象中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淡定的跪下来，擦净墓碑前的一块土地，从篮子里拿出小小香炉，插上香，用火折子一点，然后摆出了葡萄梨子还有点心。“娘啊，虽然不很新奇，但这是我亲手摘的，亲手做的”开口一念，眼泪就滑出了眼眶。
她自己也有点惊讶，原来这么容易就哭出来。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母女连心？袁牧之在一边看得分明，心道这分明是多年不曾开口叫娘，一旦喊出声，就克制不住了。
他也不吭声，悄悄移到她背后，蹲下，扶住了她的肩膀。等她啜泣渐渐停止，便拿手绢给她。柔佳强自解释：“这个地方还真是风大，你看，这位置其实选的好，正对着家乡。说不定父母当年也想着衣锦返乡”这一说话，鼻子又有点酸了。
她看得分明，这墓上有新土，周边有清理过的痕迹。想来十年之久，这里早被荒草埋没，流水动坟脚，乃是袁牧之提前派人略微休整过，怕她看到荒山蔓草直接懵掉，这哪里是娘的坟，分明是兔子洞？
“如今，可安心了”袁牧之扶她起来，弯腰给她掸裙子。柔佳勉强笑笑，有点难为情：“叫你看笑话了”袁牧之轻声道：“你已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我还当你会哭晕过去，叫我背下山”柔佳故意顽笑：“难道这样，你就不背我了？”
袁牧之哈哈一笑，对着李氏墓，深深一礼：“您的小仙女便放心的交给我吧”随即一转身，扎了个马步，抻开手：“来，跳上来”柔佳眼睛还有点红，却又咯咯笑出来，轻轻一个小跳，攀住了他肩膀，袁牧之轻轻一拖，轻快的迈开步子。
“西边日头过山梁，我背姐姐过山岗。山背日头红似火，我背姐姐花配郎——”柔佳顺手揪他耳朵：“你看的话本什么时候画风变了？从江湖恩怨宫廷情仇变成了乡村爱情故事？”
“说起来不怕骄傲，我这人也算博览群书”
柔佳嗤嗤笑：“专在下九流用功夫，不看正经文章”袁牧之哈哈笑：“我当初在宫廷跟小太子一起读书呢，正经文章也背了好几个大部头。你若真喜欢那些子曰诗云的，我也可以天天被给你听。只怕到时候你又腻烦了”柔佳伏在他背上，随着他步伐起伏，下巴放在他肩膀一点点。
“小姐姐，你瘦了，下巴尖又硬”柔佳笑：“分明是你肩膀不够宽厚”
“穿了衣裳不显宽厚，其实脱了看，该有的都有。”
柔佳脸红，又捏他的耳朵，袁牧之皱着俊脸求饶。柔佳嬉笑：叫你满嘴骚话。“说点正经的”
“好”袁牧之果然开始子曰诗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又说“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有个女孩子，她美丽娇媚赛过桃花，婚姻和乐，幸福人家。有个男孩子他仪容俊美德行光明，人们全都敬慕他。
柔佳听着他朗朗的声音，心里安静而沉稳，伏在他肩上，仿佛伏在了云上。悄悄得，甜蜜而安稳，仿佛飘摇的柳条系住了同样飘摇的小船。她紧紧的，眼睛又有点湿了。一低头，全擦在袁牧之的肩膀上。
两人相伴回京，柔佳邀请他去自己的院子，袁牧之却要带她去王府玩。柔佳便笑，你家那院子那么大，真要逛只怕腿要逛断。他们二人笑闹着走来，却被一人在高楼上看到。这人不是别个，就是今年大考，进士及第的李文台。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书生衫，上面绣着淡淡的竹叶，看上去依然俊秀，只是沉稳了许多。他当初一道进京，要参加科考，哪知运气不好，陈书琪没事，他竟然水土不服，先病倒了。这一病，耽误了科考，一延误，到这一期，恰赶上明德帝就选拔新秀，便赶上了。修书一封，回去报喜。李太太十分开心，便不顾年迈，亲自上京来，一则亲眼见见自己金榜题名的孙儿，二则孙儿也到了成亲的时候。如今就在这酒楼上摆接风宴。
“李兄，恭喜恭喜。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陈书琪依着老乡的身份，前来道贺，举了酒杯过来，却看到他在发呆，这探头一望，便看到袁牧之和柔佳说说笑笑走过去。柔佳似乎发现了什么，抬手指给袁牧之看，袁牧之说了句什么，惹得柔佳脸红起来，探手掐了院子里探出头的花要给他戴，袁牧之转身就跑，却到底被柔佳抓住了，应是被按着，一踮脚，到底簪到他发冠下面。
李文台怔怔的看着，杯子里酒水不知何时倾洒，连脚面都淋湿了。陈书琪出声提醒：“李兄，看什么呢。”李文台仓促收神，依然所有所思，陈书琪心知肚明，叹息一声，轻轻拍他肩膀：“过去的，都过去了”
恰好这时，那李老太太在背后朗声欢笑，叫道：“文哥儿还不过来嘛，来给你姨母敬酒，还有你英儿表妹。我这老天拔地的一路过来，全靠她俩周全了”
李文台这才过去。陈书琪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那名为程英儿的清秀女子，又是暗自摇头。罢了，同窗情分到了便是了，又操心那么多干嘛。说到底，老太太过来是好事，她毕竟是柔佳的亲长辈。这事儿需得告诉柔佳和牧之。
柔佳并不知道这世上一直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已经到了京城。她果然跟随袁牧之一起去了王府，因为觉得会见到袁王殿下，不好空着手，特意回小院一趟，拿了提前绣好的一个香囊。两人一道进王府，王府的下人看上去比平日里愈发恭谨，柔佳左右一望，便道：“这气氛，我瞧着不对，像是有客呢。往日这阔大前堂都是没有人的，今天竟然排了人手端茶递水儿”
袁牧之便笑：“应该是哪个老大人又来坐着了。眼看都太阳下山，要用晚膳还没有走，这可是奇事。莫说我爹没有耐心给人聊天，便是聊着，也能迅速叫对方没有兴致了。我们且到后面玩去，我让厨子做你家乡的菜肴，我可还记得当初请你吃饭，你点的那四道菜呢”
柔佳笑了：“三年多了，亏你还想着”
那雨花亭里，袁王依旧拿着糕点捏碎了打鱼，引得下面的游动鱼翻腾出好多水花。旁边坐着的，却是那日的长庆王。他也注意到了方才一起进来，又一起“鬼鬼祟祟”躲开的小男女，观望片刻，笑道：“这竟然好的跟一个人一样。果然是拆不开分不了的。还是袁兄明智，早知道小孩儿自个看中要紧，父母当不了主。”
“为人父母，面对自己的孩子，当然只有认输的份。”袁行云宽宏的笑了笑。随即道：“庆王殿下乃帝王堂叔，自然也是为太子操碎了心。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只是太子却不一定要纳崔家女儿为妃。董家小姐也不一定会嫁入陈郡。”
庆王有些难以置信，可如今京城诸多官员，诸多新贵，都急着跟世家联姻，来增强自己的底蕴。可你和董相却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袁行云笑道：“一代帝王有一代朝臣，这一代江山，自然也有一代的权贵。王爷三思。你家的小郡主年纪还小，你不用急着嫁，且观看着吧。”
庆王这才满腹疑虑的去了。难道我也要给我女儿挑个出身并不算高贵的？纵然不甘心，可是袁行云是绝对的政治正确，而董相更是头狐狸，跟着他俩走，总不会错。他又回头望，发现袁王已离了雨花亭，而袁牧之便已携了那姑娘的手去拜见父亲。那姑娘行止端雅，神态从容明朗，叫人见而生喜。心道可见出身与门第，也是个误人的东西。
“父亲”袁牧之小跑过来：“那庆王是来给他姑娘说媒的吗？”袁行云没好气道：“你当你是香花呢，那么多蝴蝶急着来扑？庆王来说吏部筛选人才的事。他预备推几个人，拿名单让我参详。我圈了几个，让他缓缓。”
“庆王是很忠厚的”
“可他举荐的人里，包含不少世家大族，陛下如今正在全力纠正官层固化，世代因袭夺寒门上升之机的现象，他这么干，不是跟陛下对着来，尤其还从中选了个女婿，来给你我炫耀？啧，清新脱俗的蠢货。”
柔佳默默汗颜，心道那可是皇帝的叔伯，您这么评论这的好吗？
“对了，那个什么兔，火锅兔？最近在干什么？”
袁牧之愣了一妙才反应过来。“陈白兔，他最近跟着董相身边那个臣子，叫刘百川的一起学经济。”
刘百川不是皇帝派去董相身边的人吗？袁行云沉默了一下，“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这别出心裁的笨蛋。”袁牧之也不反驳。您老还不是一边嫌弃庆王一边跟他谈得火热？有些人蠢蠢的，叫你觉得腻烦，有些人蠢蠢的，却叫人觉得可爱。陈白兔大约是第二种。
柔佳在一边扮花瓶，默默的想不知道在您眼里，这世界上有没有聪明人。
“姑娘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华厅吃茶”袁行云又是个温柔的长辈模样。柔佳被这瞬间的温柔蛊惑，拿出香囊道：“这里头是川贝白果桑叶粉混合压碎了冰糖，用了最清爽透气的布料，挂在出行的小车里，可以缓缓胸肺的滞闷。这里头还放了核桃冬瓜裹的糖，觉得想咳了，就拿出来吃一颗，说不定可以舒服一点呢”
袁行云笑了笑，果真叫车夫王全拿去挂在马车车壁上。王全按照常例，开封检测，却被袁行云以眼神止住。柔佳笑道：“我再做个大的送过来，给您挂帐角，绣成美人春睡式样？”
“哈，好聪明丫头”
柔佳茫然：原来被夸聪明也这么容易的。怕不是对晚辈都按常规温柔可亲？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背你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