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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末路 ...

  •   柔佳跟袁牧之一起骑马回来。袁牧之叫随从把马领回去,自己跟柔佳逛街。“街那头新开了家胭脂铺子,说是江南传来的,去看看?”柔佳笑嘻嘻道:“江南的胭脂是又香又软,只是这上京风大,又燥,得用略微丰厚些的。我可是自己动手做过呢,用一点点的油脂,跟各种红色的花瓣。”她扭头看袁行云,视线落在他线条俊俏的下巴上,忍不住眨眼开玩笑:“你若是个女孩子,我便分些给你用。”

      袁牧之没好气的摸她头。“尽说些胡话。”柔佳笑眯眯:“你说我要是把亲手做的胭脂送给王妃,王妃会喜欢吗?王妃用的胭脂应该是掬霞坊的好牌子吧?但我的胭脂里头有自己配的成分,从美颜方子八白散里化出来的,我还可以根据王妃的肤质调整,配出最适合她的。她会高兴吧?当初有个叫程英儿的表表姐,脸上的红包就被我治好了”

      袁牧之瞧她兴致盎然,却仿佛看出她的隐忧,笑道:“我娘会很喜欢你的。她喜欢长得好的,当初乍见我爹,傻愣愣捧着篮子站在原地,忘了躲开,差点丧命马蹄下。多年后还常提起,不以为羞,反而津津乐道。你长的好看,她也很容易就喜欢你了。”

      “真的?”
      “真的。吾母有疾,吾母好色,且病入膏肓,放弃治疗”话音weilu

      “我好开心”柔佳翘着嘴角眯着眼睛,血淋淋的报复了仇人,还拿下了齐云海,她怎么能不乐。“所以开心的糊掉了,就想一锅子香喷喷的米粥,咕嘟嘟的冒泡”

      袁牧之了然,故意凑到柔佳面前,作势一亲,“果然香喷喷”柔佳轻轻推搡她一把:“没个正形”她却不急着吃饭,或者买什么衣物,反而转了身,往另一条街走了,那条街上多是各种各样手艺匠,还有各种摊子卖或真或假的古董,或精巧或劣质的各种小摆件。柔佳一路走去,东张西望,仿佛一只浮游水面的鸥鹭。袁牧之笑道:“这里还有什么你稀罕的东西不成?”

      “这种地方,有小王爷你喜欢的东西?”

      “嗯,有个黄杨木匠,手艺特别好,我喜欢他做的弹弓”

      柔佳笑脸忽然扩大:“这可不算什么,我那柔晴姐夫就能做很好很好的伙计。他可不是很有功夫的木匠。姐姐她上次还托人给我带老家的好吃的,我拜托姐夫给你用桂花木做一个,保证又合手又漂亮”

      “那可真得谢谢你了”袁牧之随手拦过了她,跟她一起到街里逛,倒是买了一个颇为大只的木偶大兔子,蠢蠢的,笨笨的,却又有种谜一样的可爱。柔佳拿了一段,故意给袁牧之抱着。一个俊美清爽的男子,抱着大只蠢兔,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引来路人频频扭头观看,柔佳笑得直不起腰。

      她捂着肚子,笑够了,忽然有些感动:“小牧倒不拒绝,让你抱,你就抱了。”

      “为博美人一笑嘛”袁牧之倒是不大在意:“我看这事也风雅的很,比那千金买笑,我抱只兔偶就能哄你笑出来,何乐不为。”

      “可惜你这玉树临风好形象”

      “我生来玉树临风,一只兔偶才不能影响我。”袁牧之心道,当日读书,读到陶渊明《闲情赋》瞧那好好的隐居者,为了梦中女神,竟然愿意变成一双鞋子,只为触碰美人的脚,变成一条衣领,只为熨帖美人的颈——如此种种,可见哪怕高洁傲世,遇到女神也会忽然变得毫无傲气,放飞自我,做出种种有违形象的事,产生许许多多难以理解的念头了。何况遇到了小仙女的他呢?
      这边厢,袁牧之正给自己欣欣然心理建设,那边柔佳已寻寻觅觅走进了一家店子。

      齐国公府的后院原本是由后来的续弦夫人管辖,因为齐云珠别苗头,每每不和,导致后院那些杂多的下人也是不睦,这下人又有几个是不嚼舌根,不编排主人的?而主人自然高贵而伟大,然而身边林林总总都是下人,主子的事情,其实根本瞒不过他们。说来讽刺,就恰如……你高高的昂起了头,便会叫那跪着的,看到了你的鼻毛。

      柔佳便寻到的是这种机会。在跟那种种下人混熟之后,她便听那掌管门钥的大娘说了。“三更半夜,叫我开门,也是烦人!什么活计不能白日做,什么人不能白天见的,非得大晚上叫个工匠”。想这齐国公府煊煊赫赫,工部御用的,宫中上值的,都寻得来,何以如此鬼祟?柔佳心猜有文章,这便买了猪头肉打了酒,一通笑谈,便是自己想打听的,都知道了。“这里……就是此处了”柔佳左右探问着走进来,一眼瞧到大师傅坐在柜台后,身边放着一堆錾子,绞子等物,于是假装要修补金钗,上前答话。

      袁牧之随后便走了进来,哪知这师傅见了袁牧之,明显一慌,手里钗子都落了。柔佳眼前一亮:果然有问题!

      袁牧之不明所以,看看柔佳,又看看大师傅,故意笑道:“原来我竟然这么有威严的?”

      齐国公齐怀义最近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白日里平白无故总是心惊肉跳,晚上夜夜失眠,哪怕吃定惊的药,都不管用。身为大臣最怕的是什么?是差事办砸了,是受贿事发了?都不是,是跟君王离心了。当你政治方向出现错误,那你的末路就近了。而现在,齐怀义就仿佛暴雨前的绵羊,心中烦躁,身上燥热,总是沐浴都没有用,他感觉自己身上时刻都散发着一股牲口棚里的味道。一时又为来家的翻案的心神不宁,一时又操心那只鹤有没有修补好。一时想着齐云海去了牛尾巴庄子上善后,一时又恼丽妃失宠,如今不过摆设一个,半丝儿无用。一时焦躁上涌,也无心用饭,又把自己随随便便洗了一遍,再派人前去打探。

      齐怀义多年经营,人脉毕竟不少,这一打听,便到了三更头上。这下子坏了事了!那管家跪在地上,讲广平王府人手出现在牛尾巴庄,连人掳去,以及董家的人手已从南方潜回,不知带回多少故事。

      真是——齐怀义茫然站于地,倒仿佛一个响雷在头上炸响。他像是白天里早把汗出完了,这会儿倒出不来,四肢百骸堵的难受,每个毛孔都在挣扎呻丨吟一般,他全消了睡意,回到书房,收拾出各种御用物事,略微出格些的用具,一应压进了箱子里,叫人连夜埋到地下,一些可能有问题或者没问题的书信全都尽数销毁去。这一翻,便觉得不对。这当日与老家南边往来的文字,怎么像被人翻过的样子?难道疑心生暗鬼?他再看,又觉得少了一页,最后怒“嘿”了一声,索性全都扔到了火盆里,烧了个干净。又连夜派人去打听齐云海的下落,等到东方熹微,便到宫门外,偏角处等着,等那早上采买菜蔬的宫人早早开了门,他便溜了进去。直奔翠微宫——得庆幸丽妃失宠,翠微宫已经门可罗雀,这才叫他轻易靠近了。

      丽妃最这么长时间,坐着冷板凳,翠微宫都住成了广寒宫。她虽一心想复宠,奈何李美人严防死守,竟然叫她全无了机会。每日里巧作装扮,竟然也全无用。最近更是如此,宴会什么的,也都不请翠微宫参加了。她早上还未梳洗,便听到宫女急报,说老父亲等在门口。当下不敢迟疑,忙忙接见。

      齐怀义神情焦躁,当即跪下:“娘娘,如今事急时迫,臣已无法可施,只能拜托娘娘救我一救”丽妃先是一愣,随即滚珠下泪,跟齐怀义一起跪下:“老爹爹,女儿如今不过是在宫里熬油似得熬人,还指望着父亲帮忙,让我日子好过一些,如今我还能做什么呢”

      “姑娘,”齐怀义一时又痛又怒:“爹爹何尝不想帮你,可你不知爹爹当初就是为着帮你,才有了今日之祸。都是董相那老家伙要生事,营营汲汲那么久,非要捉我们的错处,如今竟然真落到这一天了。爹也是无计可施,所以才来求你。你们母亲去的早,你且想想爹爹待你们如何?”

      “爹爹内外一把抓,又当爹又当娘,养育我们姐弟三人,自然是十分不容易。”丽妃垂泪道:“爹爹,可是您要女儿做什么啊。”

      “娘娘,当初臣便是听你一言,说袁王府欲与我府作对。是那宴会下,陛下笑称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偏那袁牧之,说天下这么大,只怕还有更多,他要去找找。皇帝只当他年少贪玩,是在宫里被拘难受了,便也也顺水推舟答应。你却生出气恼,总觉得袁家针对你,针对国公府。臣也是被这思路误导,方才一不做二不休。可后来,不管怎么看,袁家都还是一副孤标傲世的模样。这明显是判断错误。”

      “爹爹”丽妃一脸惊愕:“您……您这话,是要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吗”

      “娘娘”齐怀义泪流下来:“你且看在老父年迈体衰,多年恩养的份上,担待一些。只要有我在,我们齐家,何愁不能重新起复呢?你如今已风光不在,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您委屈这一回,我们齐家的辉煌,还有望在后头了”

      丽妃愣在当场,犹如木墩,顷刻间泪流满面。“爹爹,您,您这是要女儿代你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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