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78、新的转机

　　袁行云这个人，很有些故事。当初他跟先帝一起起兵，一个自北而下，一个从南而上，在面对围剿的时候，两人会面。他们做出了一个被史官成为伟大，被豪杰称为风流的决定。当然，对他们自己来讲，似乎也是喝了夜酒，就做出的选择。袁行云同先帝结为兄弟，合力反围剿，为了保证两股义军的齐心合力，袁行云交出了军队的指挥权，两股力量全部给了先帝，自己归隐不见，唾手可得的权势，放弃了。

　　“若你我分庭而治，各自扩张，只怕彼时势大难收，双方身不由己，倒要彼此打个好几年。你我本为还黎民清平而起，若因为自己又陷黎民于水火，可谓本末倒置。须得有个人趁早撤步抽身。”这众举重若轻的潇洒气度和以大局为重的胸襟，高瞻远瞩的眼界，不知折煞多少人。

　　再到后来，中原未靖，北戎南下，先帝逐鹿中原，分身乏术，袁行云再次出现，带人阻击北民。初战游牧，三战三败，群情愤愤，要求袁王给个说法。唯有先帝，泰然如常，携手言笑，“你且放手战去，实在不行，后面不还有我挡着。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

　　后来——袁行云果然就强着戎王在中军帐里签订了和平协议。虽然至今边关依旧不太平却难得，当初先帝定鼎关键时候没有来扯后腿。

　　先帝登基，要封自己这个结义兄弟当个并肩王。袁行云却嗔道什么并肩不并肩，说着当兄弟还当外人封。先帝大笑，于是就封了个广平王，表面了确定了上下关系，却跟自己亲兄弟一样，享受亲王待遇。可惜这人天生在宅子里呆不住，没多久就不见人了。先帝感慨他行事随心随性，怎会为名缰利锁束缚，便放他游荡江湖。不奉调，不听宣。只嘱咐他记着回来看看。

　　袁行云一去不知何处，再次出现，先帝已经驾崩，把位置传给了自己兄弟。就是今上明德帝。自己儿子永王还是永王。先帝倏然而崩，朝野议论纷纷，人心不定，有一脉人马拥立皇后和永王，尊其为正统，又是袁行云及时出现，要求众人尊先皇遗命，正心保国。亲身平乱拱卫京师。明德帝也对其特极为宠信，只遗憾封无可封。后来捉了他儿子来养……至于这个行为引发的其他诸多猜测，只能说冷暖自知，祸福相依。

　　明德帝回忆往事，慨然叹道：“袁郎啊。你知道天下人为何喜欢他吗？绝世才貌，不二功业他都有，贤君益友他也有，如花美眷芝兰儿孙他兼得，而万般俱有之下，他却挥挥衣袖，消失于五湖烟波。这不就是男人心中至高无上的追求？读书人也好武将也罢，所求所思不外如是。既要作红尘得意人，还要当神仙逍遥客。可他偏就当成了。有时候，朕都羡慕他，恨不得丢下这摊子，跟他一起去了。”

　　李喜喜忙道：“袁王可以当个散人，还不是多亏了陛下宠爱信任，原是袁王得了陛下的福，陛下万万不可有此想法”

　　明德帝笑骂道：“你这奴才，不过说说而已。袁王既然是天下臣子士子的梦，朕也愿意护着这个梦。”又叹道：“只是一年到头，朕想着他，也不见他想朕，当真薄情的很。”李喜喜心道这只怕才是天下诸多臣民痴迷与“袁郎传奇”的重要原因。他叫人相信了君臣之间，权势之下，也可以有真心真情真意的。相信了人原来真的可以活得自由而随心的。“也罢，既然是那，那什么来者？”

　　“陈书琪。就是锦乡侯那外孙”

　　“陈书琪，他以前干什么的”

　　“在户部，算账呢。年前清查各公侯户部款项的那个。听说算出了不少亏空。又跟着刘石头追债。”

　　“哟，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难怪现在混不下去了。”明德帝摸了摸唇上髭须，年纪轻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被人推诿，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给他干了。朕怎么就没点印象呢？明德帝趁这会儿有空子，叫李喜喜把人寻来他看看，这一见果然是个敦厚得用的后生，心道可见权势压人，富贵欺天，如这般后生，还不算毫无根基，便被遗落，我大夏被埋没的寒门良才不知还有几多。心思一转，于是问道：“户部最近人员更换频繁，董高辰后，是那刘石头和跟着他的陈书琪，如今陈书琪被去了，他相当于少了个助理，难怪最近总是显出乏力。顶了陈书琪的那个人，似也不差？”

　　“差自然也没差到哪里去。只是他得了齐国公授意，刘石头又曾开罪过齐国公，所以上下不齐心，办起事来，就不如前段时间快捷了。”

　　明德帝深深皱眉，刑部的二品大员，把手伸到户部，是要做什么？

　　明德帝遂叫陈书琪仍去原职，还吩咐吏部，此当用人之际，举贤荐良，不可疏忽。另外却给齐国公府下了道敕令，命其收敛权心，自查自省。齐怀义看着那诏书吓出一身冷汗，欲要探个究竟，可后宫失了丽妃这条臂膀，消息断绝，并不知明德帝何故发难。

　　“收敛权心？”齐怀义看着那几个字，心里涌出一阵阵凉意，他欲要上个奏章，试探着辞掉一两样职务试一试，却又怕皇帝如同对董相一样，顺水推舟就依了。一时间，愁眉不展。这当口，偏又遇到老家琐事。“混账，混账！”一气之下，挥掉了眼前桌案所见东西，乒乒乓乓，惹得家下在门外躬立，不敢近身。“这个节骨眼上倒把陈年老账都翻出来。齐怀仁那已死了两年多的人，还不肯安生吗。卜刚说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却落下这等马脚。如今还被查出来了。”齐怀义气恼半晌，心道若真叫董家得手，则大事休矣，实在不行，早早下手，先叫他死。遂叫来齐云海细细叮嘱一番。

　　一番话罢，再定睛看，却见儿子固然俊秀精神，身上却有酒味，衣袖还有口红印，情知又去厮混，怒道：“没了娘管教，自己也不争些气”齐云海忙忙躬身赔罪。“我家固然不是那靠勤苦讨官的，但也得用心经营，方才不败，若非你大事还不糊涂，我早早便打死你了。”

　　齐云海哎哎答应着，随即忙碌起来。

　　齐怀义这才觉得心中略微安稳，有功夫歇一歇。谁料一低头，却见不好。那桌案上，原本放着一只云海舞鹤的金鼎，下头刻着一圈十二生肖的符纹，还是当年丽妃得宠时候，皇帝赐下的。他当时气急，竟然连着打翻了。这急忙捡起来一看，别的都还好，偏鼎上的立鹤断了一只。齐怀义一层冷汗落下，又一层冷汗爬上来。这可是……御赐之物。齐怀义心里咯噔一下，忙寻了可靠的管家，命他寻靠谱的工匠来。暗暗地，悄悄地。

　　陈书琪万万不料自己忽然得了这么大份好运。兴冲冲跑去告诉袁牧之，袁牧之没好气道：“这叫傻人有傻福”

　　陈书琪莫名被怼，定睛一看，却发现袁牧之正忙碌着，研究手里一张图纸，那图纸上是钉针样制式的铁器，瞧着有七寸多长，也不恼，随手拿了茶来喝，却发现已凉透了。又放下，探头问道：“这物事可有文章？”

　　“奇怪的很，自从你父亲起出了齐大夫脑中之物后，便紧赶着绘制了图样过来。这不就是你送给我的嘛。但目前都没查出这是什么东西。我先走访了工部各个官员，着人引领询问了各位大师傅，还有民间手艺人。都说建房造屋修家伙，不用这些。”袁牧之有些气恼：“总不会是大夫使的银针吧，若是这个，柔佳总会知道，偏她也说没见过。如今犯人倒是有下落了。偏偏凶器寻不到佐证。”

　　“不急，不急”陈书琪安慰道：“别看了，当心火眼。”

　　袁牧之默默发呆，片刻后，又拿来外套披上，笑道：“陈兄我请你喝酒。恭贺你官复原职。让佳佳做菜。”

　　陈书琪闻言，做出一副取笑样子，“这话说得，就好比丈夫使唤内人。就说‘我亲日有客，你去置办’”袁牧之微微一怔，又看那图纸：“所以我才急呀，不把她这段大心事了解，她怎么有心思嫁给我。”陈书琪微微挑眉，心道你还真是坦荡。坦坦荡荡说喜欢，坦坦荡荡追姑娘，现在京城里，这样的年轻人真不多了。他飒然一笑，笑完了忽而觉得寂寥，俗话说得好啊，三人行，必有一对情侣，一个多余。

　　袁牧之欲让王德开窖取酒，却恰好看到他刚在习武厅收拾了箭靶箭矢过来，灵犀一点，又拿了图画来看：“陈兄，你看这形式，我们走了误区，只当是钉针之流嵌入，它会不会可能是被某种机簧射进去的箭或者弩。”

　　“武器？可我大夏如今对武器管制这么离开，每年锻造多少军用刀都有朝廷的批号，更何况这冷门邪门的。哎，你要找皇帝”

　　“不，不到时候。反叫齐怀义起了疑心”袁牧之沉吟半晌，懊恼捂头：“哎，又得去找爹。这若真是武器，还是等闲人不知道的，只能去找这个接触个各种好东西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