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75、陈·背锅·兔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大吵陪着大家渡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欢乐祥和的春节，直到下了头场雪，这从秋天开始就蔓延如洪水的争吵，才消停下来。柔佳静静的望着窗外落雪，心有所感，披了斗篷，袖了个小小暖瓶出门去。

　　上京边西山小坡下，有一片小小的白梅林。面积不大，却十分清雅。这附近有个亭子，不算大，景观也不算最别致。然而今天这里竟然有人，在赋雪咏梅的雅客。还有些不是雅客，但是特意来围观雅客的看客。前者比如董明月，后来便如齐云珠。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想到当初丽妃失宠，董明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而如今董府没落，她见着自己难掩狼狈。齐云珠忍不住大笑三声：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轮流转，你也有这么一天”

　　董明月的脸色也是难看，这地方也小，景观也不算太好，她请来的客人也不如以前那样多那样高贵。怎么偏偏，就撞在齐云珠眼里？齐云珠毫不客气的冲她啧啧嘴：“呦呦哟，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董小姐何等才女，要不要做首诗，来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啊”

　　小小的亭子，大冷的天，这里顿时温度炽热，火药味弥漫。这可叫围观人等忐忑不安。她们现在还来寻董明月，并非因为自己乃死忠，而是因为地位着实不咋样，似乎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得罪不起，如今遭遇这一幕，她俩放炮仗，炸伤的都是小鱼小虾。忽有一人十分机智，四下一望，转移话题。尖叫：“哎，看，那里莫不是白梅仙子吗？”

　　董明月豁然抬头，却发现下面山道流水边，站着一个裹着玉兰花细绒披风，面容娇媚，神态安详的姑娘。她手里握着一枝白梅，站在那树梅花下，香风细细，人比花娇，却容色淡淡，不需妆点而妙韵自生。仿佛真是天仙精灵，不沾惹尘世污垢，却又似乎微带忧愁，藏着一段婉约心事。冬雪隐隐，这一幕，着实叫人心动。

　　“快啊，董姐姐妙笔，快把这一幕画下来”那女子鼓掌叫好。就这时，那女子似乎听到坡上欢呼，自己抬起头来仰望。这下子众人都愣住了。这张脸，很熟悉，她就不是那个绣娘嘛。绣娘，绣娘都成了仙子，这让真正的“仙子”董大小姐情何以堪？！

　　尤其是那个先开口的女子，她几乎惶恐了。董明月嘴角还做笑，这笑却比怒更吓人。你一个小小绣娘，这个时候不在家中好好干活，难道还跑来这里采风观景吟诗作对吗？你风雅个什么，你也有资格有能力风雅？

　　柔佳只是思念父亲，因为父亲生前最喜欢的白梅花，于是便来看看，却没想到能遇到这么一帮
　　——呃……难道自己打扰了各位才女的雅兴？

　　“我来的不巧了？”柔佳笑道：“各位继续”说罢转身欲走，谁料刚转个身，却听董明月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占了这个地儿，不许别人来吗？你虽是绣女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你这样一站出去了，岂不是显得我们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请恕我直言，您如今可没什么势”柔佳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这句话踩了董明月的痛脚，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形象要跳起来。深恨这人伶牙俐齿，秋狩时候，不就是靠着这张嘴，大出风头？

　　柔佳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阁下多心了。”她指了指董明月腰带上的荷包“太子送您的荷包还是我绣的呢。”

　　董明月一惊，急忙伸手去捂腰带上的荷包。董家父子先后离职，这是她难得的可以依仗的东西了，虽然曾经嫌弃……众人相顾愕然，皇后不是委婉表示过无意于董家淑媛结两姓之好吗？柔佳微微挑眉。依着她几次见皇后的经历来看，那位“浣纱皇后”的审美和观念都相当保守。只怕不能理解太子和董小姐之间的“纯洁友谊”。

　　董明月有些心虚欲要岔开话题，奈何偏有人不让她得逞，齐云珠正是看笑话时候，怎么会那么轻易放她通过。她笑嘻嘻走上前来，装作无意，看了看董明月抓紧的手指，笑道：“董大小姐果然魅力非凡，镇国公府的亲孙，锦乡侯府的外孙，东昌侯府的公子，南安王妃的少爷，如今又是太子”

　　董明月皱眉冷笑：“吾等不过诗书相交，光风霁月，并无其他干系。龌龊人眼里，便只能看到龌龊事”

　　齐云珠却斜斜勾起了唇角：“那好，你敢指天发誓，这些人，你一个都不嫁吗？”
　　“你，”董明月一怔，随即冷笑：“你凭什么要我给你起誓？”说罢转身就走，眼圈已红了：“不过你如今得意些，便挤兑到我头上了，多少不堪的话，都泼到我头上来”说着，拿着手帕，按着胸口，一低头出了亭子。这里如此多人看着，各个都知道，是那齐云珠挤兑的董大小姐黯然伤神。

　　柔佳在旁边默默看着，瞅瞅梨花带雨的董明月，又看看横眉竖目的齐云珠：啧，国公府的傻闺女。这跟谁一看，都知道是你欺负她了。

　　董明月俏脸通红，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一团。她红了脸，洒泪离开亭子，迅速的，大家都知道董大小姐叫国公府齐云珠欺负了。于是因为董相暂且失力，而被天下不少读书人和清流恨上的国公府，如今又被添上一笔，骂得更惨了。

　　齐怀义听着外面的声讨，暗骂无知书生只会吠叫，但心里却着实恼恨，便欲要选个人出来杀一儆百，清静清静耳朵。这个人身份不能太低，否则没有震慑效果，也不能太高，否则善后困难。他就这么思来想去，来回掂量，发现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齐怀义的手指轻轻一动，压住了名册上“陈书琪”三个字。这个人区区后生，并不怎么显出名声，在京城诸多登榜进士中，也没有那么拔尖出色，他是一众显贵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锦乡侯府的外孙……庶外孙。

　　够用了。

　　听说他明明拜了那刘倔石头为师，有些见解做法却无限靠近“刘石头”不合的董高辰。啧，还是个门儿不清的糊涂虫。决定就是他了。

　　齐怀义下定决心要拿这个身份不高不下，位置不尴不尬的年轻后生开刀。于是便专门派人盯着，时时刻刻要揪他的错，工作上的错，私生活上的错，不管是哪个都二五添十，务必要他丢官去职才好。这下子迟钝如陈书琪也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忽然就增大了。

　　在他某日天寒，把火盆抱进馆里的时候，便有人刷得跳了出来，“这里上是油墨，下是纸，你还抱火盆进来，是何居心？”陈书琪息事宁人，乖乖的抱出去。结果又有人跳出来：“你这后生，天寒地冻，老师傅冻得手僵脸红，你却不管不问，你的‘温良恭谨’呢？”

　　连着发生几件事后，陈书琪有点懵逼。他立即袖了手，骑了大青骡，顶风冒雪来寻袁牧之。不知何时，陈白兔的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有问题，找小牧，药到病除”结果他巴巴跑去了广平王府，却被告知主子不在。陈书琪二话不说，就转身往柔佳那里去。果然发现这少男少女正在吃火锅……滚浓的高汤，沉浮的肉片，他刚要一吐郁闷之情，然而火锅香扑面而来，烦心事便顺流而下。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喜好口腹之欲的人，见到美食，便忘了烦恼。
　　柔佳笑意盈盈，起身迎客，“义兄，一起啊”

　　袁牧之却放下香菇，往金线葵花棉绒椅垫上一靠：“陈兄何必来伴吾等俗人，且去找董姑娘泼
　　茶。”柔佳看他没个正形出言挂落，忍不住嗤笑出来。

　　陈书琪倒也不怒不尬，嘻嘻笑着坐过来，推搡他：“你还真生我的气？”袁牧之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给了留下半个位置，柔佳命小丫鬟再添一副碗筷过来。笑吟吟道：“他这个人没气性的。顺毛捋捋就哄好了。”

　　袁牧之哀怨的看她一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捋的。

　　陈书琪果然满脸堆笑敬了杯酒：“我最近命犯小人，需得你参详参详”

　　“这可奇了怪了，你不去找你恩师刘大人，不去你一向盛赞的董高辰，却来找我？”袁牧之昂了下巴眯了眼睛，正预备再嫌弃几句，就在肩头吃了柔佳不轻不重一巴掌：“别闹了。”

　　陈书琪目瞪口呆：这才几天没见，怎么两人的关系就从同道之交，变成了打情骂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