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10、讨公道

　　俩婆子架着魂飞魄散的李文娇回到李府，且不回禀张氏，直接带着人去找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两人回话，气得面如金纸，浑身哆嗦，手指头指着李文娇：“你这贱皮子，我白疼你了，我往日都白疼你了！那等无赖混混你都敢去牵扯？你还想算计你表姐？你的心肝呢，我李家的门风呢？都不要了！？”

　　李文娇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哪里还顾不得上犟嘴，她知道老太太青年守寡到现在，脾气也刚烈的很，说不定就罚她跪瓷片子。她倒也乖觉，如今自己差点被牛二祸害，才知道怕了，急忙扑过去，抱住老太太的腿：“奶奶，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原本不是故意的，是那牛二看上表姐美貌，他私下里来找我，我怕，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被逼无奈才交代了表姐的事。”

　　齐柔佳站在旁边，低低的扫了她一眼，心道，能想出奸计的都有二两花花肠子，她分明是主动害我，如今三言两语一说，倒把自己也弄成了受害者。眼瞧着她现在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趾高气扬的模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文娇眼泪汪汪，刚一动嘴，牵动了肿胀的腮帮，又是一阵吸气：“奶奶，我已经这么惨了，你瞧我被打的，我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苦。我也是老太太您从小捧在掌心宠到大的啊。”

　　“你怕死，你的性命重要，难道你表姐的清白就不重要吗？”老太太狠狠呸她一口：“早知现在，我当初何必宠你，我该直接把你按在马桶里淹死！”

　　“老太太，你先淹死我，先淹死我，再淹死娇儿”门外一声哭号忽然响起，齐柔佳一抬头，就看到张氏一阵风似得，闷头闷脑闯进来。原来她听到了风声。

　　她进来以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看李文娇的惨象，原本的假哭变成了真哭。拿着手帕又是看伤，又是落泪：“我的好孩子，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拾掇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好孩子？”老太太气的冷笑，佳佳忙扶着她坐回罗汉床上，又捧凉茶给她喝，又给她抚胸顺气。“你养出来的好孩子，她干了什么出息事，你自己问问。哦，对了，我知道了，她这样一个女孩家家哪里来那手段，即便有手段，又哪里来的能耐实施，这种种事项，必然跟你这贼毒老娘们脱不了干系！”

　　张氏一听，知道勾结牛二玷污齐柔佳的事情败露了，她素来畏惧这个婆母，当下一软脚，瘫在地上。老太太一看她这反应，知道自己说出了真相，两眼一黑，气得锤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外祖母，您，您当心别气坏了身子。”齐柔佳想到这老人家刚强了一辈子，偏女儿早亡，又遇到这样麻缠的媳妇，还白疼了一个孙女，心中也替她难过。

　　“哎……”老太太悠长的叹了口气：“当初咱李家生活条件差的时候，反而你好我好一条心，如今门第高了，日子好了，反做出这些龌龊事，生出这些下作心思。张氏，你走吧。”

　　张氏听闻此言，如遭大赦，蝎蝎敖敖的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走不出两步，才意识到不对，回头问道：“老太太，你叫我去哪里？”

　　“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老太太靠在身后石青色葡萄纹大靠枕上，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你气我了，气死我了。你家去吧，等文台他爹回来了，我让他补休书给你。”

　　张氏一听，犹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婆母娘，您说什么呀，我嫁到李家这么久，操持家计，相夫教子，都无怨言，连儿女都生了，如今，您要为一个外人，就休了我。您，难道您姑娘生的姑娘是宝贝，您要给她出头，我和娇娇都算不得李家人吗？”

　　外人……齐柔佳面色微微发白，终于明白这李家倒不是有浅坑填填就好，而是深坑，火坑。她们这样伤害自己而无所畏惧，平日接受自己的针线孝敬倒是坦然，还不是觉得媳妇是外人？有便宜就占，一旦挨到了自己手脚，那便立即踹开。不惟是她，大约这世间大多数给人家当媳妇的，都面对这种难堪。

　　“你还敢给我提李家？！你还跟我说文台！文台好好的二郎都被你这糊涂蛋娘给耽误了。”

　　李文娇眼看这种困境，知道老太太是气很了，为今之计，只有乖乖认错，才是王道。她急忙搭腔道：“老太太，我娘亲这么大岁数了，在李家这么多年，您现在送她回去，街坊邻居如何评论，我李家又如何被人看笑话，这可不是要她的命嘛。况且还牵扯着我哥哥的颜面。我文台哥哥才刚中了举人，眼看着要春闱，奋战金榜，这时候自己生母却被赶回娘家了，可不是被他同窗耻笑，分他的心，落他的分嘛。祖母，您是哥哥亲奶奶啊，怎么不看哥哥的面子，绕我们这一回。”

　　这一席话，说得老太太面上出现动摇，李家如今人口虽不匮乏，但希望还不都寄托在那大孙子身上？地上已有几个陪嫁婆子，和张氏一脉的人跪着求情。说老太太不看媳妇看孙子，绕了太太这
　　一遭。

　　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指指李文娇，又指指齐柔佳：“你嘴上说得这么好，心里分析的那么敞亮，难道你不知道你伤害的是哪个？不知道你该问谁求情？”

　　李文娇顿时愣住。老太太这意思，是要自己求齐柔佳？她还在难以置信呢，老太太已示意一个婆子端茶过来，李文娇犹犹豫豫的接了，试探着看了齐柔佳一眼。齐柔佳姣好的面容上却无半点波动，不见恨，也不见幸灾乐祸，仿佛眼前她母女的惨相只是一个闹剧，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与看花瓶，飞虫，狗猫，都没有什么差别。

　　这让李文娇心中更怒更恨也更显得可笑，因为她斤斤计较视作天敌的人，根本不曾把她看在眼里。

　　见她捧着茶不动，老太太冷笑：“我们如今关起门来，尚可以私了，你不求情，难道等着公事公
　　办吗？如果按公的来，你与无赖勾结，入室强辱良家女子，这是什么罪，你自己去衙门自首，还是等着佳佳去官府报了，县太爷吩咐衙役来拿人？！”

　　这话一出，李文娇顿时心乱如麻，齐柔佳那貌美如月，却不见表情的脸，仿佛寺庙里安放的，精雕细琢，细腻冷漠的菩萨。想到当日往衙门去的决绝的背影，她膝盖一软，再次跪倒。齐柔佳她真敢，她真的敢！

　　可是……要我给她跪着敬茶？！李文娇心中一堵，这可比叫她死还难受，这齐柔佳模样比她好，性子也随和宽厚，别说是老太太，一年来几次，家中下人都要夸赞她，这怎能叫她不气？叫她不恨。她早把齐柔佳视作眼中钉，是早晚要拔除的仇人，如今，却要她给仇人下跪。她几辈子的脸面和心气都保不住了。

　　“还不跪过来，把茶递给你表妹？”老太太断喝一声，李文娇手一抖，茶倒洒了出来。那茶水落到手背，滚烫的一下，倒叫李文娇清醒了点。

　　对啊，这齐柔佳是要嫁到李家的。她喜欢的是我哥哥。我怕什么呢。她若真跟我娘亲和我撕破脸了，把我和我娘逼上绝路，那我哥哥怎么还会要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一咬牙，心一横，再次捧起茶盏，膝行几步，红头胀脸灰头土脸的跪在了齐柔佳面前，把茶杯举起来：“是我和我娘一时糊涂，但毕竟是被歹人胁迫，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如今表妹你平安无事，我也吃了大亏，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齐柔佳视线微垂，眼波如水，凉凉的落在她头顶。这人并没有真心悔过，反而忍得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得。她没有动手接那茶。

　　李文娇又羞耻又恼恨，汗水都从肿胀的的腮帮上落下来了，心跳砰砰加快，屋子里静可落针。

　　“好妹妹，我娘和我，都指望着姐姐活命了。您是最最仁慈善良的，难道非要看着我们去死才好过？我以后一心爱着妹妹，再不敢动歪心思。”

　　齐柔佳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心下明白她的用意，张氏这样养儿育女的媳妇怎么可能明着被休？老太太是尽量想给自己讨个公道，又想保住李家的脸面。然而——有些事，并不是看在谁的颜面上就可以退让的。

　　李文娇看齐柔佳毫无转圜之意，委屈巴巴的道“可我都道歉了。”她抖着膝盖站起，心道可见齐柔佳往日的温和宽厚都是装相。刚腹诽着，就听老太太又发话了。“你们俩，都去院子中央给我跪着！以后，每天都去跪三个时辰!”

　　啊？！才刚缓口气的张氏和李文娇又险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