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沙师妹

14、再伤

　　司白眼疾手快掠到阿隐身边半抱半撑，才没让她跟地面接触。但阿隐浑身每一处都在尖叫着要休息，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到司白身上。

　　司白脸色奇差无比，切住她颈部用神识探了探她体内的情况，才暗暗松一口，看她意志顽强的还挣扎着，想要再做些什么的样子，又有些恼：“你只管休息，我会安排的。”阿隐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眼皮合上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睡眠。

　　司白看了一下受伤程度不一的几人，从乾坤戒里找出几瓶对症的丹药分给他们，又让受伤轻一些的苡蔓按时给练池喂药，一把抱起阿隐，从窗口飞入二楼她的房间，法阵在他背后悄然合上。

　　司白站抱着睡着的阿隐，站在她的房间里，一脸困惑。

　　浮空仙府一向需要阿隐和他有肢体接触，并且阿隐用神识控制，才能带他进出。那么这一次，阿隐已先行离开仙府，他好好的在仙府里打坐，完全没有躯体的触碰，究竟是怎么从浮空仙府里出来的？

　　阿隐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完全的疲累，而是神识受损。浮空仙府里种植了一小片润神香树林，对阿隐温养神识极为有利，仙府里的仙灵元气也有利于阿隐恢复。但是，弄不清他刚才出来的方法，现在就没法带阿隐进去。

　　司白竭力梳理思路。浮空仙府认主，阿隐用的是精血；几百年前他有一次身受重伤，阿隐也有用精血救他，所以他身上其实带着极其稀薄的阿隐的气息，当年仙界的天帝，就能凭界门打开时，捏住他身上带的一点阿隐的气息，推算出他的方位。

　　司白努力回忆，刚刚自己在仙府里打坐吸收药力，只觉得心头不安，好像心肺脏腑都被无形的绳索绑住拉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轻轻推着他的元魂，而他自己也迫切的希望能到某处去，急切得心都开始发痛……

　　无声无息间，林泉苑内再无两人的身影。

　　司白抱着阿隐，出现在浮空仙府的石栈桥上。

　　仙府东边，一小片润神香树林的中央，有一株万年树龄的润神香树，它的外表已迥异于周围所有树龄还年轻的灰色枝干。

　　万年的润神香树，枝干不见半点灰色，而是雪白剔透，莹润如一汪清水，树叶却已经化作淡烟灰紫色的飘渺雾岚，迷蒙而梦幻。有十多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顶端，无数根抽分的枝干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凹陷，铺上经过特殊烘焙的普通润神香树树叶，就是一处极好的滋润神识温养元魂的宝地。

　　阿隐被司白放在此处沉睡，司白自个儿则盘膝坐在离阿隐几尺远的一根粗大的分支上，每隔四个时辰就喂她一口以金瓣幼伞菇为主药炼制的药剂——丹丸药效强却需要服食者自己炼化，药剂本是液体，药效易散，但毫无火焰躁动之气，平和温润，对于沉睡不醒意识不清的阿隐来说是最佳选择。

　　金瓣幼伞菇生长于水汽丰裕但腐殖较少的沼泽中央地区，是水生妖族晋品的大补之物，可以使妖兽时刻保持神识清醒，在所有关头都能自主作出应对，提高晋品的成功率。未成熟的金瓣幼伞菇是剧毒之物，经过五十年生长成熟之后毒性化去，药性圆满，但三天不采摘便会枯萎化泥，生长地附近常常有极为凶猛的高境品水生妖族守护，所以虽然此物对凡间界的修真者来说，长期服食也是是养神养魂的至宝，却没有哪一个修真者能有这等福气——偶然采得一株都是侥幸了，长期服食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是浮空仙府原是仙界三天帝之一道量帝君的所有物，这种凡间界的至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少见一些的普通药材罢了，经常被他拿来给阿隐炼丹，所以仙府内保存着堆积如山的金瓣幼伞菇。司白凭借记忆找到里库房，从各种完全不认识的药材中一眼就认出了它，第一时间取来一部分制成药剂喂给阿隐，自己却一滴都没舍得用。

　　阿隐十天之后醒来，本就只恢复了一丝丝的妖元力虽然无可避免的有不小的损耗，但神识元魂俱清明舒爽，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增长。

　　司白松了一口气，把剩下的一小葫芦药剂递给阿隐：“这是剩下的。我用的是凡间界的剂方，金瓣幼伞菇添得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这十天我都是喂着试试看的。”

　　阿隐坐起身倚在一根分支上，有些好笑的看着手里的药剂：“哪里需要用到这个，睡一觉就好了的。这剂方不错的，早醒了几天。”

　　她把小葫芦握在掌心把玩，蹙眉：“这一小葫芦拿给牧珏吧，那天要不是他全力硬扛一记，其他人的伤势会更严重。终究是我的疏忽。我不是天空王脉，丹阳受的影响就不大。练池是走兽，长期跟大地王脉接触，特殊晋品出现的几率会高许多。”

　　司白跟凡间界的妖族交手次数极多，对于他们的优势劣势还能说上几句，至于妖族内部的各种规则就非常不明白了，但他对阿隐的几位妖族好友却是知道的，也有几分好奇：“那玄漠就叫海洋王脉？”

　　“玄黄龙族跟我们不一样。”阿隐和司白从树顶一跃而下走到茅屋里，得知司白留了丹药给大家疗伤，也就不急着出去了，一边在仓库里找东西一边跟司白交谈，“我们九尾狐族和烈焰凤族血脉非常霸道，就算伴侣是异族，后代也基本都是纯血的九尾狐族或者烈焰凤族。但玄黄龙族的血脉是可以混杂的，所以就算是玄黄龙族的族人，但血脉也不一定纯净，要靠后天修炼洗掉混杂的血脉，才能算是真正的王脉。

　　“燚丹是天空之主，掌天下异火。玄漠的修为是我们三人中最高的，但还不太能算是海洋之主，海洋王脉的能力是掌水域兴衰，他还有些勉强。我是陆地之主，掌大地变迁。大地上行走的每一只妖族精怪，都是我的力量之源。

　　“只是我族虽然名叫九尾狐族，但并不是大家都有九尾。哪怕是第九尾初初萌发，都是天境初品的修为。之后九尾合一，天境下品。一化万千，天境中品。万千皆空，天境上品。只是妖魔道衰落，我的传承记忆有残缺，只记得从很久以前，我族幼崽出生时的尾巴就不断减少，至两万年前已普遍是三尾出生，许多族人修炼至六尾就到头了。我出生即是六尾，立刻就被族长抱走确立为继承人。传承记忆里只有过一位九尾前辈，一万年前已经神归虚无。自那位前辈起，九尾合一、一化万千、万千皆空，都只是传说了。”

　　库房里的药材都被道量帝君封印起来以维持药效，神识不能穿透，只能一件一件靠肉眼辨别，司白手中不停歇的帮阿隐翻找，耳朵里听着阿隐的讲解，从记忆里翻出一些画面：“你我初遇时我数过，你跟出生时没差，还是六尾。但在地脉之时你重伤现出原形，就是七尾了，我还担心过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阿隐手上翻找的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僵硬：“……把你记得的，和刚刚说的，都忘掉。”

　　司白惊疑不定。

　　阿隐看着他一脸的不知所措，有些无语，又不好解释，只得叮嘱道：“妖族化形之后，除非重伤濒死，原形不会随便给别人看到，即使是父母也不行。盯着人家的原形看，非常不礼貌，议论就更不好了。”

　　司白目瞪口呆：“可凡间界那些妖兽……还有丹阳——”

　　“丹阳那是妖化，不是原形！”阿隐又好气又好笑的跟他解释，“化形之前的妖族其实与妖兽无异，只有灵性没有灵智，化形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妖族。妖族的原形躯体非常小，还不如普通兽类大，但是原形无法掩饰，最能准确分辨血统。妖族现出原形时修为和躯体强度都会被削弱，但血统越是高贵，受削弱的程度就越轻。比如我，如果不受伤，跟我人形时候差得不太多。但练池的原形就非常孱弱了，跟普通的狼一样，凡人的弓箭都能击杀他。

　　“妖族斗法的时候那种数丈长的兽形，是妖元气激发之后筋肉骨骼经过强化才形成的，叫妖化。你们凡间界的修修真者击杀一头妖兽获取材料，筋肉骨骼都很多，但血液却极少，就是因为妖化只强化筋肉骨骼，血液依然只有原形时候那种小身躯的量。血统越是高贵，妖化的次数就越多，强化的次数多了，实力自然就强了。”

　　司白点头，又笑起来：“那你以前那个，还是人形，但手指甲突然就特别锋利特别长的，也是妖化？”

　　阿隐点头：“是。”

　　司白似乎想到了什么，感慨道：“王脉啊，几乎就是我们修真者中所说的天道之子了吧。”

　　阿隐找齐了需要的材料，手一翻，一块记载着丹方的两指宽玉片躺在掌心，递到司白面前，没好气的说：“天道最钟情的是自然，这俩可生不出孩子。别追忆往事了，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