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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柳飞卿十分满意这名字,听来既独特,又暗合他的身世。

      「谷承尘。」

      蜘蛛人偏头默念一次,看不出满意与否,柳飞卿便当他接受了。

      「然后,你能再形容一下你想找的……小蝴蝶吗?」柳飞卿到现在还弄不太清楚他喜欢的是一只「真的」蝴蝶,还是一名唤小蝶或蝴蝶的女子。

      「她和我一样。」谷承尘简洁明了的道。

      「是蝴蝶变成人?」意思不言而喻

      「嗯。」他点头。

      蜘蛛爱上蝴蝶?这世上当真什么事都有,柳飞卿情不自禁的想,这不是跟喜欢上食物一样吗?哪天情人吵架,他一怒之下,会不会把她吃了裹腹?

      这想法令人发指,柳飞卿自不敢老实道出,于是佯咳了下:「所以小蝴蝶是名化身成人形的蝶精,自称住在平康坊,她还有说是以什么营生的吗?」

      平康坊里,各色歌姬舞女乐师众多,「小蝶」又是个通俗的名字,若能缩窄范围,将省事许多。

      「跳舞,她穿着青色的衣裳,舞跳得很好,非常好。」

      这算答案吗?柳飞卿暗自推测,应该是这位谷大蜘蛛侠的个人幻想吧?但多一条线索总比没有好。

      「那么现在名已正、言已顺,请问谷公子您准备妥当了吗?」话至此,柳飞卿瞥向他膝上那大包袱,猜测里头装着多少身家。

      谷承尘这回倒醒觉,自动自发解开包袱上的结,倏地「哗啦」作响,随着包布的松脱,三锭黄澄澄的金子,五锭银烁烁的银子,几十枚穿线腐朽的铜钱,伴着几串项链和颗颗琥珀翡翠蹦落地上,看得柳飞卿这没落世家子弟目瞪口呆。

      谷承尘正想弯腰去捡,柳飞卿看他包里还有成堆亮闪闪的金银珠宝,连忙道:「我来、我来就好。」免得越帮越忙,又洒了一地。

      谷承尘将包袱搁在榻上,看着柳飞卿捡好坐好,才开口:「我每样都取了一点,这样够吗?」

      这样才「一点」?柳飞卿拾起一锭金子,很俗气的放到口里咬了咬──果然是真的。

      「应该够了……」

      据他粗略估算,包袱里差不多有百两金、百两银,纠结在一起的金炼银炼、珍珠宝石等数量不可考,全被他像垃圾一样裹在一起,加起来买户外宅养个外室妇生个私生子都绰绰有余。

      「这可以吃吗?」谷承尘疑惑道,学他捏起一锭金子,张嘴用力一咬,却差点没把牙齿咬崩。

      「……不可以。」

      柳飞卿来不及阻止他,也不打算多费唇舌解释为什么要咬金子,径自像说书先生般叹道:「俗语有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这就带你去找人。」

      「找小蝴蝶?」谷承尘学着柳飞卿的称呼道。

      「嗯,但首先得先找一个帮你找小蝴蝶的人。」柳飞卿眼一眨,卖了个关子,「记得别在人家姑娘面前化身成蜘蛛啊!」

      柳飞卿家在的崇仁坊,离平康坊仅仅一街之隔,不必驾车,徒步两刻钟便至。时值午后,也是东市最热闹的时候,柳飞卿顺便带初出茅庐的大侠谷承尘绕去开开眼界,免得他一眼便被世故的鸨母妓女看出是头待宰的肥羊。

      谷承尘换上一件柳飞卿的墨绿袍子,以他高瘦的身材,衣摆显得短了些,肩线则宽了一点,却仍不失一股孤傲不羁的侠客风范。他一手挟着个檀木匣,走在柳飞卿身边,目不斜视,也不知看不看得清身边的事物。

      柳飞卿难得披上件毛斗蓬,只因他目前「腰缠万贯」,谷承尘携来的「一点」身家,半副在他身上,半副在他床底下,大过年的若不稍微掩饰,被眼尖的扒手扒去,恐怕心痛的会是他自己。

      「谷公子……谷公子……」连续叫了几声,柳飞卿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身边的人不搭理就是不搭理。

      「喂,谷承尘!」

      他大喝一声,谷承尘终于如梦初醒的转头盯着他,柳飞卿怀疑他除了眼蒙,还有耳背的毛病。

      「我说谷郎君、谷公子、谷大财主,你可得先听习惯自己的名字,不能十问九不应的啊!」柳飞卿苦口婆心的劝道,总觉得自己像个带孩子的保母。

      「长安好多人。」他轻轻道,完全不察觉自己答非所问。

      难道很多蜘蛛精、蝴蝶精吗?柳飞卿放弃和他继续说教的念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平康坊的朋友,她精明的很,她问什么,你答不出来,就由我来应付,千万别随便透露你的身份。」不然人家准把你当疯子,他暗暗补充。

      「嗯。」他点头,微瞥木匣,学着柳飞卿教他的口吻:「微薄小礼,还请不弃。」

      「对对对!」柳飞卿感动的几乎流下眼泪,看来他也不是朽木土墙,否则武功也不会练得这般出神入化。

      两人边说边走进平康坊,市集的喧嚣渐渐转为迷人的脂粉腻香,曲折的小巷里弄,偶尔晃悠悠走过一辆马车,看似静谧,四周却彷佛传来娇声絮叨,催促着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这就是平康里?」谷承尘问道,连他都感受到此地的「烟花」之气。

      柳飞卿点头微笑,若非严冬,恐怕他就要摆出副摇扇采花的纨袴子弟样,「这里晚上比白天热闹,不过要谈事情,还是这时候的好。」

      柳飞卿熟门熟路的走向平康南曲,直到一户独门独栋的后院楼下,敲了敲门,马上有个小丫鬟出来迎客奉茶,要他俩在客厅稍等。

      谷承尘仔细看着柳飞卿掏出一串铜钱打赏,那小婢走后,柳飞卿顺势谆谆教诲道:「看到了吗?找人要钱,看人要钱,喝杯茶也要钱,在这里,少个子都寸步难行。」

      谷承尘正想回话,楼上骤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是谁早不来晚不来,胆敢吵着本姑娘睡午觉!」

      「我的沈五娘,除了鄙人在下,还有谁长着这么大一颗胆?」柳飞卿没好气的朝楼上道,一边拽着谷承尘起身,一边喃喃抱怨:「唉,火气这么大,早晚转作当爆炭。」

      两人并肩上楼,推门只见沈深深柳眉倒竖,双唇抿着一条发带,正靠在榻上结髻。谷承尘学着柳飞卿盘腿而坐,将木匣搁在膝上,眼睁睁看着这位「青楼师父」接下来如何动作。

      「深深啊,大过年的,怎么绷着张脸对人?」柳飞卿丝毫不以她的怠慢为忤,解下斗蓬,抓起把瓜子嗑起来。

      「是啊,过了这年,又长了一岁,脸皮不绷紧点,就被你们这些臭男人嫌到臭水沟里去了。」沈深深半笑半讽道,眼光斜睨,打量起面目陌生的谷承尘。

      柳飞卿摸摸鼻子不敢吭声,对于女人这类敏感话题,向来是不答为妙。但时光匆匆,当今吟风弄月阁里,假母珠四娘年近四十,眼目不比年轻好使,沈深深倒有大半时间替她周旋应对,算得上半个管事,所以要在平康找人,柳飞卿头一个想起她。

      「怎么不帮我介绍你的朋友?」沈深深终于将满头乌丝结成个高髻,披衣跨下榻来,柳飞卿遂有话直说:「这位大侠姓谷名承尘,今日乃有求而来。」

      「微薄小礼,还请不弃。」谷承尘双手捧上木匣,安安稳稳搁在沈深深膝前。

      「深深微薄贱躯,不知谷大侠有何见教?」沈深深瞥了瞥那不起眼的木匣,摆出招牌的待客笑容,语调舒缓轻柔,和对柳飞卿的态度大相径庭。

      柳飞卿神秘兮兮的俯下身子,低声道:「妳不妨先打开看看。」

      沈深深一脸狐疑,纤纤十指「答」一声掀开木匣,三人六眼,只见满室珠光,二十颗拇指大小的合浦明珠整整齐齐躺在匣中,连见惯世面的沈深深都不禁怔了。

      柳飞卿笑了笑,说是借花献佛,也难为他从一堆杂乱无章的珠宝中,拣出这二十颗大小均匀的珍珠,细心拭去尘埃,再送去打磨一番,才敢送上。

      谷承尘没有说话,沈深深默默阖上木匣,仍将它推到一边,柳飞卿耐心等着她开口。

      「先说清楚,拐卖哄骗的勾当我可不干。」沈深深冷冷道,她在风尘打滚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在她这里,虽非人人甘愿卖笑,却也没一个是强逼硬掳进来的。

      「我像这种无耻之辈吗?」柳飞卿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我们只想请妳帮忙找一个人。」

      沈深深显然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柳飞卿也不多说,双手探腰,取出其中密缠的金银,通通搁在榻上。

      见状,沈深深露出和柳飞卿当时差不多的表情,惊叹道:「你们究竟看上哪家姑娘,不惜一掷千金?」

      「不是我,是『他』。」柳飞卿再度强调,「这位谷大侠喜欢上一名叫『什么蝶』的舞姬,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意,他又不知佳人本名,只知她身居平康,才有劳深深妳帮手。」

      柳飞卿暗叹,觉得自己真像个媒婆,随口天花乱坠的胡吹,也不知谷承尘这正主明白几成。

      「等一等,什么『什么蝶』,没头没脑的,我怎么帮你找?」沈深深半气半好笑的道,若非和柳飞卿相识十多年,沈深深真以为是哪来的说客骗徒诓她来着,「我问你。」

      沈深深突然转头,谷承尘一愣,盯着面前梳着高髻的美女。

      「妳别吓着人家,人家可是很纯情的。」柳飞卿凑到沈深深耳边道,沈深深一挑眉,像在说:你这种人也会有纯情的朋友?

      她一把将柳飞卿推回原位,对着谷承尘续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准他答,知道吗?」

      谷承尘没有反对,沈深深便单刀直入问道:「你说那位『什么蝶』的舞姬身居平康,你这大侠年轻多金,长得也不算差,人家怎么不理你?」

      「我得罪了她。」

      「怎么得罪法?」

      「我说:『我要吃了妳』。」

      柳飞卿听着两人对答,额上冷汗直冒,恨不得把谷承尘拖走,免得他继续丢人现眼。沈深深却像问出了兴头,站起身来,绕步打量这大侠一周。

      只见他一头长发浓密且直,几绺灰白银丝垂落额间,外表看来二十五、六岁,两边颧骨高耸,一双手较常人为长,身材虽不壮硕,但给人蓄满力量之感,彷佛随时出招,就能致人于死地。

      「然后,她就走了?」

      「我不让她走,她不停挣扎,我怕缠死她,便把她放了。」谷承尘老实的道,明明此「缠」非彼「缠」,柳飞卿明白他说的是蛛丝缠在小蝴蝶身上,沈深深却以为是肢体纠缠,幸好榫头接得丝丝入扣,意思也没有相差太远。

      「你太猴急了……」沈深深长叹一声,一手托肘,一手半掩粉脸,看来也拿这天兵没辄。

      「深深,妳觉得怎样?」柳飞卿在沈深深旁边道。

      沈深深放开掩脸的手,瞅着柳飞卿道:「你今春不是要考试吗?怎还有空闲陪大侠逛青楼?」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柳飞卿副摆出沧桑难言的表情,的确他也是有口难言,「一句话,妳帮还是不帮?」

      「放心,不看你的面上,也得看在这匣珍珠份上。」沈深深浅笑道,换上她惯有的八面玲珑风貌,「有人有本钱,就算找不到正主,还怕没有各色佳人送上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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