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沙白

4、不要作死撩学霸番外

　　考大学那年，何宏礼是坛市仅有的三十个人被录取的一个，是何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副市长亲自坐着四驱车从市里头来看他，还带着二十坛子封缸酒，和一名大厨，那天整个何家村的鞭炮从村头响到了村尾，何母激动的老泪纵横，何宏礼满心除了喜悦更多的是能够去到王雅琴身边，再也不用饱受着异地之苦。

　　那年暑假，何宏礼收拾了行李说先去学校附近找个零工，边挣零花钱边熟悉环境，何母考虑到家境问题，也没有多挽留，临走前给他带了一袋子馒头。

　　到上海他才知道差距，前一次他骑车来没有好好注意过这座城市，现在彻底来了，他才感到了一阵恐慌，拥挤热闹的上海，到处笼罩着一片繁华，他拿了仅有的钱租了一间地下室，夏天没有风扇地下室里热的像火炉子，整个房间只有一扇迷你小窗，外面还是灌木，一开窗全是蚊虫。
　　王雅琴来过一次，没有待足十分钟腿上就给咬了十几个包，细嫩的小腿上红肿不堪，她一边挠一边掩饰不住兴奋，何宏礼给她点了蚊香，慢悠悠的午后，巷子里不知道谁家在放邓丽君。
　　悠扬婉转，如同春风暖洋洋的刮过心房。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撩拨人心的歌曲，伸手戳了一下王雅琴的手，王雅琴害羞的整个脸发烫，他又戳了一下，柔软的质感让他笑了一下，他不管不顾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就这样捏着手，两个人紧张的汗水直流，手掌心濡湿一片，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她的。
　　两个人坐了一下午，最后分开的时候，他说：“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工作的。”
　　王雅琴点头，她望了一眼他的出租屋：“我改天再来找你。”
　　他送她出去，八月的天气烤的两边的梧桐树，他们慢悠悠的走在水泥地上，拥挤的街道上打麻将的老头儿还在呵呵笑着，小孩子坐在门廊上看书，见到他们，偷偷的笑。
　　那天之后，何宏礼找到了一份家教，收入微薄，但勉强能够有些结余，日子紧巴巴却也有自己的乐趣。

　　开学以后，他就搬离了出租屋，搬进了学校宿舍，不过周末也还是一样去做家教，王雅琴和他的关系从拉拉小手进展到了亲个小嘴儿，那会儿班里还有一个官二代喜欢王雅琴，官二代一表人才，为人谦和，见着何宏礼还会打招呼，何宏礼不待见他，他倒是不介意，乐此不疲的出现在他和王雅琴面前，逢着缝就想钻，钻了两年愣是头都能钻进去，最后何宏礼忍不了了，放学的晚上找了个小树林把他打了，下手那个重，自那以后没人敢去粘着王雅琴。

　　两个人也算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四年，那时候学校给他分配了工作，何宏礼本来应该是留校教书的，名额都已经确定了，结果临近毕业的时候，那个名额出了变故，院里领导说他这样的人才留校太不值当，说是院长看好他，把他推荐去了海军东海舰队当个爱国号舰艇艇长助手，说是部队里上升空间大，干两年艇长助手就稳稳当当的能够升艇长，比留校前途要光明多了。
　　何宏礼也以为院里头是真的不想他耽误前程，既然有了个好的机会，就该把握好，而且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教，他对教书兴趣也并不是很大。

　　王雅琴自然是支持他，毕竟他发展的好对于他俩的以后是好事，只是难过刚刚在一起四年又得面临着分离，朝朝暮暮的四年并不是说离开就离开，好的是东海离上海只有一个小时车程，想见面也并不是难事。
　　何菟是在何宏礼上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上的，那时他俩都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直到五个月后的再相逢，何宏礼才知道他当爸爸了，他并不知道王雅琴是怎样和她的父亲交代这一切，王雅琴也没有说，只是从家里搬出来，住在了报社的公寓里，一个孕妇多少有很多不便利，事事都要亲历而为。她的体质就弱了很多，经常生一些小病。
　　何宏礼难得的两天假期仅仅只是陪她买小孩的衣服，和她看一场老电影，日子飞快，他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会不会又是五个月之后，那个时候她也快生了，他能不能赶在她生了孩子之前赶回来，他一面担心一面必须回到舰艇上去。

　　他以为最多不过五个月，现实却是隔了有九个月，这九个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他心里记挂着王雅琴又不得不为了年底的汇报做准备，他清楚的知道军队不比学校，他是军人，他的身后肩负着国家。

　　他到王雅琴的宿舍的那天，春节还没到，她的同事说王雅琴被她家人接回去了，木讷的何宏礼才明白过来，王雅琴跟了他这么些年，他连她的父亲都没有正式拜访过，当天买了一篮水果，一条烟还有两瓶酒过去，在东海上没怕过敌人军舰的他第一次怂了。
　　寒冬腊月在门口跺了两个小时脚，最后还是她爸开门正好看到了他，何宏礼笑嘻嘻的迎过去，叫了一声：“伯父。”

　　她爸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上来就是一顿猛揍，揍得他一脸血，鼻青脸肿不敢还手不说还站的笔直，让他打，打的爽了，老头子揪着他耳朵拎进了屋子。
　　手里的水果摔了一地，一进门王雅琴正坐在客厅里，旁边还躺着一个小孩子，何宏礼一激动跑过去就抱住了王雅琴。
　　老头子拿了扫帚柄抽了他一顿，怒骂他是个混球。
　　何宏礼颤悠悠的叫了一声：“爸。”

　　这一声叫的老头子怒火中烧：“谁是你爸，你爸不在这！”
　　王雅琴抱着小孩子过去，娇嗔的说：“爸，你把菟菟都吓哭了。”
　　老头子顿时就和颜悦色了，抱着小外孙女又是哄又是安抚。

　　老头子的意思是两个人办场婚礼，把证领了，然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可这结婚说的容易，军队的假根本批不了，而且开了春，舰艇要转移去另一个港口，这一分离就是好几年，何宏礼在舰艇离港前一个月申请调派去了坛市，一个副艇长主动要求下放到县级市真是前所未闻，艇长劝他不要草率，再过两年就可以接替自己的位置了，何宏礼没有应承，他知道自己亏欠了王雅琴太多，他只想做一个好的父亲好的丈夫，在坛市继续保卫着祖国的疆土。

　　他以为回了坛市就如他所想，当何母知道他放弃了前程之后，对王雅琴充满了嫌隙，以致最后婚礼草草结束，何家村不同于上海，对于未婚先孕的话题刻薄之至，老妇人们明面上一面夸赞何宏礼多有出息，一面骂自己的儿子是个窝囊废，暗地里可劲的把未婚先孕当做何家的污点，被何母听了去，所有的怨气都找到了王雅琴这个出口，生的又是个女儿，所以她这日子难过，好在何宏礼从乡下单住出来，两家除了过节再无来往。

　　人人都道何家出了个大学生，可这个大学生连最基础的孝道都没有，王雅琴更是被贯上了狐狸精的名称，在坛市，两个人想过回上海，但是这事一拖再拖，后来就没人再提。
　　一切的故事在1997年画上了句号。
　　那天何菟刚放学，她背着书包在学校的二楼下去，楼下一群人在狂奔，她在二楼的护栏上看下去，看到了她爸，他身上还是那件军绿色的大衣，只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他的手里还死死抓着罪犯，罪犯如同发了疯，手里的水果刀被鲜血彻底染红，地上，眼里全是血。

　　尖叫，嘶吼与疯狂侵袭了这个六岁的小女孩，书包从身上滑落，她从二楼冲下去，被楼道里的老师抓住了手臂，那一天撕心裂肺的哭喊依旧没能够挽留生命的无情。
　　她眼睁睁的看着血泊中的父亲，他英俊的脸被血染红，他的眼睛还未闭上，看着何菟的方向，她还不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有父亲了。
　　一个穷途末路的小偷就这样将她的父亲夺走。

　　父亲的尸体被交警大队送回了何家村，天下着暴雨，王雅琴从别人那里已经知道自己丈夫出了事，她不敢想象该用什么模样见到他。
　　交警大队的人全都来了，何宏礼安静的躺在担架上，身上穿着的警服染了鲜血，好像只是睡着了，何母当时就哭晕在了马路上。

　　王雅琴看着警察们把他抬进去，她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一言不发的盯着担架上的人，整个何家村的人都来了，他们进来吊唁，伸手揉眼睛，大声议论着好人不长命，宏礼的命太苦，转身从客厅出去，在门口三三两两笑呵呵的聊天。

　　王雅琴脑子一片空白，她坐在何宏礼面前的凳子上，何家村的习俗，人去世了至亲一定要哭丧，年长的长辈告诉王雅琴她要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出来，不然会被村里人笑话。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何宏礼睡着的侧颜，恨意自心底漫开，她嘶吼道：“何宏礼，你王八蛋。”
　　她骂了很多，骂道最后她趴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何母醒了以后一夜白头，她被人搀扶着进客厅，走到王雅琴的面前，将她从何宏礼身上拖开，一把推到地上，两边的烛台烫了她的腿。

　　“是你害死的我儿子，是不是你？我儿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下了什么迷药，不然我儿子怎么会死？”何母揪着王雅琴的头发，将丧子之痛尽数撒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王雅琴脸上全是泪，她根本没有力气辩解，也不想再争论什么，她的心早就已经随着何宏礼的离开而离开。

　　何母甩手又给了她一巴掌，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一定就是你，我要验尸，我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狐狸精下了药。”
　　交警大队的队长站了出来阻止了这一场胡闹，他劝说何母，不要意气用事，可是何母哪里管的这些，她只要那个将她家庭破坏的人付出代价。

　　何家村的老妇女们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她们一齐将这个矛头指向了王雅琴，并且极力怂恿何母尸检，她们要维持这个世界的正义。
　　头七的未过的日子里，何母让验尸官将何宏礼的尸体拉走了，王雅琴发了疯一样的抱着何宏礼，她不撒手，女人们扒开她的手指将何宏礼送上了白色的面包车，王雅琴跪在地上，求着何母，可是何母根本无动于衷。

　　白色的面包车消失，王雅琴的眼泪干了，她恶狠狠的看着这些刽子手，似乎要把她们刻在心里，这几天，她没有顾上何菟，以至于何菟跟着面包车去了尸检中心她都不知道。

　　从此何家村再无何宏礼和王雅琴。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何菟爸妈的过去写完了，太虐了，写的自己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