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之王》喂六

37、第三十七章

　　曲甯远这么有气节的一个人，怎么别人说求就求？他扭过头不理他，掏出手机打开斗地主找到附近的人，一下子就搜索到了许辛，他犹豫了会儿，觉得不能立刻要求，起码明天或者后天，反正他记住许辛注册的名字了，叫：下雨天撑花儿伞。

　　这名字有点儿熟悉？好像不是一般的熟悉。

　　许辛看上去挺男人的，没想到内心这么细腻，下雨天还撑儿花儿伞。

　　那画面想想就……就好和谐啊。

　　这会儿有十点多了，食堂里面吃饭的不多，他对许辛说：“我有饭卡，我请客。”

　　他妈开学给他充的五百块，现在还有四百多，他不经常来食堂吃饭，因为他觉得里面的菜齁甜的，特别的番茄炒蛋，他第一口吃的时候，差点儿怀疑人生，番茄炒蛋不应该是咸的的么？怎么是甜的？

　　还有肉也是，烤鸭什么的，都是甜的，吃了一点儿食欲没有，所以他在外面吃得多。

　　许辛不知道是哪儿人，点了四个菜，有三个菜是甜口的，他想提醒他，但又想说不定人家好这口呢，于是没多管闲事，自个儿点了份儿酸辣粉，少辣。

　　他们挑了个电风扇底下位子坐着，面对面吃了，他没先动筷子，等着许辛吃那仨儿甜口菜。

　　番茄炒蛋，吃了，没表情。

　　茄子烧肉，吃了，同上。

　　鸡块烩土豆，同上。

　　嗯？没什么反应啊？看来许辛是南方人，他吸着自个儿的酸辣粉，感觉没加辣，简直少了它的灵魂。

　　许辛本来一边吃饭一边低头玩手机，突然问他：“你的好吃么？”

　　“好吃啊。”他吃了个海带，“就是精华不在了。”

　　“我吃一口行么？”他问。

　　曲甯远有点儿懵逼，富二代问自己要酸辣粉吃啊，这给还是不给呢？

　　给吧，感觉寒碜。

　　不给吧，显得小气。

　　给吧，就是一条粉儿，他又不是多么护食。

　　“行。”他把碗推过去，让他尝尝，许辛夹了一大筷子，碗里本来大半碗的，他这一下子，只剩汤了。

　　“哎，你这不够意思了哎……！”

　　他忙把碗拉回来，许辛已经把粉儿加蔬菜大部分夹到餐盘里去了，并且迅速地吸溜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完了感叹，“果然还是辣的好吃，不过这辣太少了，吃着没劲儿。”

　　敢情之前他都在装逼？

　　曲甯远感觉奇妙的同时又觉得很生气，“你要吃我给你点，你他妈吃了我的，我吃什么？”

　　“你不是还有么？”许辛捡着不甜的那个菜吃着，其他三个除了开始动过，就没动了。

　　“喝汤啊！”他拉着脸把剩下的都推给他，“都给你吃！别撑着你！”

　　许辛笑了笑接过来，说：“再帮我点一份儿，多辣。”

　　许辛脸皮厚起来，钻头都打不穿，无论曲甯远怎么瞪他，他该吃还是吃。

　　曲甯远看了一会儿，只好再去点了两份酸辣粉，一份多辣，一份微辣，把多辣的端给他，“少爷，吃吧。”

　　许辛尝了一口，似乎被辣着了，皱眉说：“你怎么没数？给我买杯橙汁儿来。”

　　他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酸辣粉泼他脸上，敢情真当自个儿少爷了？

　　“不去。”他唆着粉说：“爱去你去，我又不是给你跑腿儿的。”

　　许辛说：“你去买，我同意你好友，你看怎么样？”语气里带着商量，可去甯远听出的却是诱惑。

　　嗯？

　　去，去吧。

　　反正没多远儿。

　　他站起来给他竖了个中指，有点儿不情愿地去买了两杯橙汁儿，还很细心地拿了一杯冰的一杯常温，许辛吸了一口，说：“谢谢。”

　　“我现在就加你，省的你反悔。”他掏出手机说，许辛说：“行。”

　　把许辛好友加上，他算彻底放下心，下次团体战的时候他要和许辛一队儿，说不定能拿个大奖。

　　吃完饭，曲甯远闲的没处可去，他妈说给他请假了，不用担心辅导员那边儿，下午柏薰他们有课，他一个人在宿舍能憋坏，不知道许辛下午有没有课。

　　“没有，五点半就要去大礼堂彩排了。”

　　许辛拿着橙汁儿喝着，“去我那儿，给你听听我们新排的曲子。”

　　“辛哥，听我一个建议，让闻人唱慢歌吧，他嗓子不适合唱摇滚。”他和他并肩走着，他们吃完了，刚好下课，前方一大堆人往食堂跑着抢饭的，跟丧尸出笼似得，还好他们错开时间了。

　　“我没勉强他，他自己要唱摇滚的。”许辛说：“认识他之前他还在唱什么甜蜜蜜，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呢。”

　　“操，看不出来啊。”他笑了声，说：“怎么后期变得这么狂野了？”

　　许辛想了下说：“可能淡了对象吧。”

　　“那个素素？”

　　“嗯。”

　　“牛逼，谈个对象，人设都能崩了。”他吸了口饮料，说：“你呢？一直都喜欢摇滚的么？”

　　“我说我以前玩抒情你信么？”许辛看他。

　　“你信猪会游泳么？”他瞅他一眼，“你这气质就不像。”

　　“我有气质？谢谢你夸我。”许辛看上去挺高兴，说：“初中开始喜欢的，有六七年了。”

　　“挺好，你要一直玩下去，我支持。”他说：“等你什么时候出道了，我第一个去买你们的唱片。”

　　许辛偏头问他：“真的？”

　　“还能假么？我从不说假话。”他一脸真诚，外加他那双还算得上好看的眼睛里透露出的认真把许辛打动了，许辛看着他说：“谁骗人谁是小狗。”

　　“行。”

　　他和他保证。

　　去社团的时候，他们最早到的，许辛把空调打开，让他坐会儿，自己也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休息，现在还没到十月，吃完饭都有点儿想午睡的倾向，曲甯远本来在看视频，看着看着眼睛就阖上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许辛完了几把游戏，觉得也有点儿困了，正准备睡会儿，抬眼看见曲甯远低着头睡过去了，他坐着睡，随时有跌到地上的可能，他过去把他放平了，还给他拿了一个抱枕搭在肚子上，怕他着凉。

　　做好之后，他也抱着个抱枕，靠着沙发准备睡觉，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而且是他很熟悉的音乐。

　　‘Don'tyoucrytonight’

　　‘Istillloveyoubaby’

　　‘Don'tyoucrytonight’

　　‘Don'tyoucrytonight’

　　‘There'saheavenaboveyoubaby’

　　……

　　他先是一愣，听了近二十秒，确定没听错，他才拿起手机，看了来电号码。

　　许。

　　是他爸。

　　他爸前两天给他发消息，他第一次没看，第二次看了，但是一个也没回，虽然他爸让他回消息，可他没理，一是他们关系本来就僵，二是信息的内容还关于曲甯远，他有些不情愿和他说。

　　他可能有点儿私心吧。

　　他怔了十多秒，他爸还没挂，他想了想，还是接了吧，顺手把那事儿解决了。

　　“喂？”

　　“许辛？”

　　他爸的声音他有两个多月没听见了，现在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听着有些不切实际，总感觉很恍惚。

　　“我让你回消息，你怎么没回？”他爸上来就质问他，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他能听得出来。

　　“忙。”他说，然后又补充，“忙演出。”

　　他爸果然听到演出两个字，声调提高了点儿，“你去上学还是去演出的？你是不是又去酒吧和夜场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你没把我的话一个字听进去吧？”

　　“是。”他答。

　　“你！”他爸在那边儿喘着粗气，完了还咳嗽几声，“我当初根本不应该要你的抚养权！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你后悔了？”他讽刺地笑笑，“谁让你要了？我和你说过，我记一辈子，你别指望我能照着你的意思过，你的那些产业留给别人吧，我不稀罕。”

　　“许辛，你一点儿都没长大。”他爸平静下来，电话那边静了一段时间，他才说：“你在学校犯了事吧，老师的电话打到秘书这里了。”

　　他没说话，这事是真的，虽然不是他个人惹的祸，但是他不后悔。

　　“我跟你说过，你在外面做什么都行，只要不牵连到我，这次你们老师说你是主谋，跟……曲甯远一起殴打谁，把人家打进医院了，脑震荡什么……你还能没点法律意识么？不知道打人要进警察局的？幸好你们老师说那同学没什么事，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爸顿了顿说：“你们老师和我说的意思就是这事不通过点儿关系，安静不了，你应该知道吧？我不知道……曲甯远家长那边怎么解决，我这里解决方法是给你们老师点钱，然后吃顿饭，和他交代几句，就能完了，我本来没想这么做，可你们老师电话打了十几个，烦的我休息不好。”

　　他爸说完，他觉得这么做也行，他本来就想和他爸这么说，毕竟大人的事还是需要大人来做，而且他不喜欢官场和商场上那些收买奉承，很没意思，兜来兜去，不是为了钱就是权。

　　“嗯。”

　　他应了声，想收电话，他爸却叫住他，“曲甯远和你在一个学校？”

　　“……是。”

　　“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下他爸的语气里质问的成分儿更大了，像他把他情人藏起来一样。

　　“和你说了有什么用？不会准备再续前缘吧？”他嘲笑到：“当初离开人家那么决绝，现在装什么痴情？”

　　他说完他爸就没声儿了，他估计他爸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反驳。

　　“他知道你……”

　　知道你是我儿子么？

　　知道啊，第一眼就认出我了，您看看您给他种的情多深，恋人的儿子都能一直记在心里。

　　“不知道，您别问了，还是好好和现在的那任过吧，不过别再随意把人抛弃了，这个年纪，您安稳点吧。”

　　他立马挂掉电话，盯着桌子角儿发呆。

　　他和他爸是水火不容，自从他到北京上高三，整整一年，他爸都没来看过他一次，有时候他住着一个大的空房子，跟一个人生活似得，其实也是他一个人生活，除了周一到周五阿姨过来烧饭，其余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家。

　　他虽然喜欢玩儿，但是很自律，从来不带三教九流的朋友来家里嗨，这点可能源自他从小到大优质的教育，再怎么混、怎么堕落，要留住心里最后的防线，要是完全突破了，他现在说不定早在戒毒所了。

　　他一个人在家的日子，除了上网、玩游戏、练鼓，就没什么事可做了，有时回去找任野，或者他来找他，晚上去酒吧和熟悉的乐队朋友演出，收场了各自回家，他们叫他去玩儿，他懒得去，一年前玩腻了，什么东西都挑不起他的兴趣。

　　上课他是一周去四天，休息三天，老师一开始还管他，后来管不住，加上他爸和老师通电话，估计背后塞钱还是什么，总之老师也不管他了，快高考的时候，他一周去两天，休息五天，一点儿没焦灼感，高考的时候，他总是在监考老师说能交卷了第一个交卷，也不关心他能考多少。

　　考完了他没感觉解放了，之后的日子依旧迷茫，好在任野从家里过来陪他，还带来闻人律，之前他们碰过面，感觉还不错。

　　他们仨儿开始各种练习交流矫正，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刚睡醒，他家门铃就响了，他迷迷糊糊起来看手机，发现是周末，不可能是烧饭阿姨，除了烧饭阿姨，他想不到是谁，知道他家地址的人很少。

　　不过他还是起床去开门了，一打开门，一张他绝对想不到的脸出现了，是他爸。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他爸见他第一眼就说了这句，什么样子，刚睡醒的样子呗。

　　他爸进来扫视一圈，发现屋子还算干净，没朝他发脾气，走到客厅坐下，问他：“学校填好了么？”

　　他问的是他大学，他早就填好了，闻人律指导他们填的，况且哪个学校都无所谓。

　　“填了。”

　　他走到厨房倒了一大杯橙汁儿喝着，没看他爸，一年多没出现的人，现在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他挺惊讶的，不过还行，跟家里来个陌生人的感觉没差。

　　“填了就好……”他爸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茶几上两三张酒吧夜场的宣传单，艳俗的色彩特别能刺伤人的双眼。

　　“这是什么？！”他爸忽然就激动起来了。

　　“能是什么，酒吧……”

　　“谁让你去那种地方的？！”他爸指着宣传单问他：“你就这么喜欢去这些不入流的地方么？！去酒吧卖唱？！你只有这点出息么？！”

　　他愣着没吭声，可能一大早的脑子转不过来。

　　“我给你钱花就是让你不好好读书搞什么乐队么？！不要和我说你在叛逆！都十八了，还叛逆？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你是我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我的产业的，你搞这些音乐能有出头的日子么？！我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么？！”

　　他爸对他吼着，他懵了两秒，说：“我没想继承你的……”

　　“可你是我儿子！你不继承谁继承？！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一点都不听话？你以前玩乐队我说你你不听，现在你都成年了，还准备搞什么音乐！我告诉你，你要继续搞音乐，你就滚出许家！”

　　他爸站起来把手里的宣传单扔在他身上，“许辛，我纵容你的够多了，不要再让我失望。”

　　不要再让我失望。

　　这句话真熟悉。

　　他爸的声音太大了，把楼上睡觉的任野和闻人律都惊醒了，他们下楼梯看到客厅里的场景，均是一脸茫然，任野之前见过许岚修，先反应过来，“许叔叔你好。”

　　他爸看了他们一眼，说：“你和他们组的乐队？我看你把人家拉下水才开心！”

　　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任野上前问他：“怎么回事儿，大清早的上演家庭剧……”

　　“没事。”

　　他拨开他，自己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间，把门反锁。

　　他爸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来的意图是什么呢？就是告诉他别再组乐队玩音乐了么？还是专门来给他提个醒，让他好好听话继承他的事业？

　　那他不呢？

　　能怎么样？

　　滚出许家。

　　他爸这么对他说。

　　半点感情都没有，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继承他爸的产业，然后为许家延后。

　　他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

　　真是有够可笑的。

　　一年多不来看他的人，出现了就让他放弃自己坚持了六年多的兴趣，做一个商业圈的人，重新覆辙他爸的道路。

　　这究竟是凭什么呢？他为什么就要按着他爸说的做呢？他叛逆了两年多，难道他爸还不理解么？

　　也对，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顾及到别人，他想到的从来只有自己。

　　对他妈，对他，已经很完全的体现出来了，他爸就是个为自己着想可以不念及一切感情的人。

　　他感觉他已经被他爸锻炼出来了，再怎么难过也哭不出来，想当年他青葱时代的时候，动不动就能被他爸一句话气哭了，现在他能憋着和他爸吵，吵完一个人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哭。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他没有存在过。

　　他也可以不生在许岚修家，可以没有很富裕的生活环境，没有所谓上流社会的奢靡，没有很多用钱堆砌的朋友，他只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对平凡的夫妻，爱自己的父母。

　　仅此而已。

　　他爸一个星期后，把他又拉出来了，特意找的上次宣传单上那家酒吧，让他过去喝酒，他接到消息时，比世界末日还懵逼，不过他还是去了，他想看看他爸到底耍什么花招。

　　他爸穿的一身正装，和酒吧里那些群魔乱舞格格不入，他一眼就看见了，他走过去，他爸说：“喜欢喝什么？”

　　“玛格瑞特。”他说。

　　“一瓶威士忌，一杯玛格瑞特。”

　　服务员很快拿上来了，他看他爸的状态不太对，不说请他这个‘叛逆’的儿子来喝酒，还酗酒？

　　但他没说话，拿起自己那杯慢慢喝着，然后他爸说：“我昨晚梦见甯甯了。”

　　他爸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沉重，还有些沙哑。

　　“在北京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只能找你。”

　　他爸灌了一大口酒，苦笑一声，“我跟你说过，我多喜欢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差点儿比喜欢叶子还喜欢了……”

　　“可是叶子和我说他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见他，甯甯，他……他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他爸沉默了一下，说：“那晚他没哭，也没笑，没什么表情，他只是说许老师，你去喜欢别人吧，别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他不知道他很值得，他是个好孩子。”

　　他爸低着头，酒吧里本来就暗的灯光，折射到他脸上，反而加重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是我不好，我真的不算个好人。”

　　许辛听他说着，没出声打断，虽然他有点儿弄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大概能理出来，他爸一年多以前说喜欢的那个人被他抛弃了，而且还是他爸放不下别人的情况下。

　　“是我一开始说喜欢他的……对他各种好，希望他能接受我，等到他慢慢接受我了，我却逃脱了……”他爸的声音低沉起来，仔细听的话，似乎有磨砂的声音，那种让人极度伤心才会发出的声音。

　　“可我一直忘不了他……一直……从那边回来一年，一直没忘过，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笑，我真的一点儿都忘不了……许辛，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爸双手放在头上，时不时还用手抓头发，看上去是一种自责迷茫地状态，可他无话可说。

　　难道让他安慰他么？他爸就因为那个人和他妈离的婚，他怎么可能反去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恶毒了，他现在只希望许岚修再痛苦一点、再难受一点，知道当年他们离婚时他有多难过。

　　那晚他爸喝了整整几瓶的烈酒，喝完直接昏睡过去了，他把人扛回家，家里两个人忙得手忙脚乱，说什么主人回来了，他们要不要出去住宾馆，他骂了一句，“妈的谁出这个门儿，谁就从我朋友单上除去了！”

　　任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他妈单上有几个人？”

　　他想了想说：“俩儿，野狗子和伪君子。”

　　任野和闻人律笑开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