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里坡行 ...
-
今日花朝节，如意小店里挤满了前来买糕点的姑娘。糕点的香气里混合了胭脂水粉的味道，分外香甜。
薛千菀一行人迅速地穿过买糕的人群，去了里屋。
这个店甚会做生意，外面是糕点架子，里面是供来客休憩吃糕点用茶的房间，每个小桌用原木色的玄关隔开来，别有一番风味。
薛千菀和林逸舟在一靠窗了桌前坐下，而凌潇雪等人确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吃完再上路。
薛千菀心里别扭，虽平日里与凌潇雪在私底下已不再以主仆关系相处，但是在外面，还是保持着公主奴婢的状态。
不久，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娘端上两盘糕点和一壶热茶来，却碰巧不巧，只有两个茶杯。
荀大娘很是和蔼，笑吟吟地道：“这位是公子的夫人吧，方才你们在店外时奴便看见了你们，觉得你们郎才女貌的，相配的很呢。”
薛千菀没想到会惹人这样误解，她脸皮薄，慌忙解释道：“其实我们……”
薛千菀还没有说完，又听那大娘道：“小两口恩恩爱爱多好，偏偏奴那不争气的儿子整日与媳妇儿闹个不得安宁。作孽作孽。”荀大娘说到最后，语气已是带着几分惋惜和哀痛，神色也变得沉重，目光也变得呆滞了，看得薛千菀心里发慌，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大娘？”薛千菀轻声唤道。
听见薛千菀的声音，荀大娘又重新回过神来，放下手中正在倒茶的茶壶，絮絮叨叨地道：“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还望公子和夫人莫见怪。”说完之后，又对着薛千菀笑了笑，便端着盘子离开了。
薛千菀看着荀大娘离去的背影，心里十分疑惑，想着莫不是这大娘受了什么刺激，才这样精神恍惚的？刚想着，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薛千菀低头一看，林逸舟递了块桃花糕在她嘴边。她愣愣地接过，刚要张口咬下去，又瞅见凌潇雪几个人仍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们三个去隔壁坐了，点上几盘糕点和热茶，吃了好赶路。”
薛千菀下令，凌潇雪等人才告了座。
这次与上次不同，是一个五旬的老大爷送的茶点进来，荀大爷刚把茶点上到凌潇雪他们的桌子上，为他们倒上茶，就往薛千菀这边走来。
荀大爷走到薛千菀桌前，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地道：“公子姑娘实在抱歉，我家那老婆子神志有些不正常，常胡言乱语。方才若是冒犯了公子姑娘，还望公子姑娘见谅。”
“方才大娘没说什么。”
林逸舟放下手中的茶杯，浅笑着道。
“如此便好，各位好生用着，我这便下去了。”
荀大爷佝偻着身子便出去了。
薛千菀听着这一前一后的说话，觉得这家很是蹊跷，其中必有隐情。
吃完之后，薛千菀一行人又坐了小会儿，才收拾收拾往外去。
薛千菀等人刚走到门口，一着暗黄色蟒纹长袍的男子策马而来，马跑得很急，停下来时激起了满地的茫茫灰尘。
林逸舟拉着薛千菀往后退了几步，将她长纱的缺口处拉了拉。
男子翻身下马，挺着大腹便便，大笑着往店里走，还不停地嚷嚷着“茜娘”。
小店里此时已没有多少客人，见男子的到来，本来还等着买糕点的人也纷纷四散而去了。
一穿着烟红色齐胸襦裙的妙龄女子刚好走出屋来，与男子碰了个正着。茜娘见来者竟是肖致远，一张红润的脸庞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大惊失色地往后退。
“茜娘，本侯爷今日特意来接你的，你与我去侯府可好？在侯府我们便做对快活神仙。”
肖致远说着，步步紧逼，将茜娘逼到了墙角，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猥琐。
薛千菀听得心里一阵乱鼓敲打，正欲上前与肖致远理论一番时，那旬氏老夫妇从里屋走了出来。荀大娘看见来者是肖致远，立刻急红了眼睛，上前就要去打他。肖致远年轻气壮，眼一横，便轻松将荀大娘推到在地。
薛千菀实在看不过去，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没好气地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此处欺负少妇老妪，你可真是饱读诗书的人才！”
肖致远听见薛千菀百灵一般的声音，转过身来，上下将薛千菀打量了一番，她虽戴着长纱斗笠，但是身段看上去确是极好的，袅娜动人，看得肖致远心里痒痒的，干干咽了一口口水。只是方才薛千菀带刺的话惹恼了他，他虽喜欢美人，此时心里却很是气愤。
“你是何人，竟敢对着本侯爷大喊大叫！”
薛千菀不知怎么回答他，今日若是亮出身份，怕是不能好好去十里坡玩耍了。
见薛千菀哑口无言，肖致远又转身面向缩在地上紧紧抱着荀大娘的茜娘，扯着一张面皮挤出一个下流的笑来。
“茜娘，你随本侯爷回去吧。”他说着，伸出一只肥手去拉茜娘，茜娘不愿，哭爹喊娘地挣扎着。
薛千菀实在不忍，卯足了劲儿推开了肖致远一把，然后顺势将地上的茜娘扶了起来。
肖致远勃然大怒，摇晃着肥胖的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指着薛千菀的鼻子大骂道：“你这贱婢，竟敢推本侯爷！”
他嚎着，伸出手就对着薛千菀扇去，薛千菀后退着要躲，却因他离得极近，已是躲不过去。
恍然之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如一阵风忽地出现在薛千菀身前，林逸舟伸手便捏住了肖致远的手腕，肖致远虽一身横肉，却一点也动弹不得。
林逸舟这一挡虽然挡住了肖致远那一耳光，却不小心碰掉了薛千菀头上的斗笠，薛千菀也被撞倒在地上。
凌潇雪刚才本已疾步上前想挡住肖致远那一掌，却被林逸舟抢了先，见薛千菀摔倒在地，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肖致远一看见薛千菀的脸，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像死了的鱼一般僵住了，一动不动。他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已是大难临头的神色，唰地跪在了地上，略带哭腔地道：“四公主，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四公主，还请四公主恕罪。”
见肖致远此状，茜娘等人也吓得跟着伏在地上。
薛千菀有些疑惑不解，与凌潇雪耳语道：“潇雪，这是何人？”
“公主，这是皇后娘娘长兄的长子肖致远，是你的表兄。”
薛千菀听了冷冷一笑，绕过肖致远走到旬氏一家人身前，道：“大爷大娘，你们都快些起来。”
旬氏老夫妇和茜娘没想到还能在小店里见到真正的皇族，心里吓得不轻，腿早已软了。
见他们不起来，薛千菀便给凌潇雪和宓儿递了个颜色，凌潇雪和宓儿会意，立即去扶了他们起来。
薛千菀没叫肖致远起来，肖致远根本不敢妄动分毫，她在他面前走了几道，最后停下来，道：“我念在你是我表哥，故而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这店很得我心意，万不想它因为你毁了生意，故而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一片了。”
肖致远听着，连连磕头，嘴里直道：“是，是。”
“还有，本来今日如意小店生意颇为不错，如今却被你搅了。”
“今日的损失我赔。”
薛千菀嘴角微微一勾，道：“那你现在便结了，快些回去读书饮茶吧。”
肖致远连声答是，从袖中拿出一股鼓鼓的钱袋来，也没数就直接塞给了旬氏夫妇，随后又对薛千菀磕了个头，便颤巍巍地离开了。
“草民不知是公主驾到，有失礼数，还请公主恕罪。”
荀大爷说着，就又要往地上跪去。薛千菀一把扶住了他，打着哈哈道：“其实我哪里是什么四公主，大概是有幸和四公主长得有几分神似，那人惶急之中错将我认成四公主了吧。”
旬家人六目相对，想了一下，觉得薛千菀说得很有道理。荀大爷拱手对薛千菀作揖道：“姑娘温柔善良，确实不似四公主那般，不过全靠姑娘智谋，才让我们一家人幸免于难，老头子在此多谢姑娘。”
荀大爷这话说得薛千菀心里一颤。她虽然知道赵婳向来霸道，却没想到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她飞扬跋扈。
“举手之劳，您无需挂怀。”
林逸舟捡起地上的长纱斗笠，走到薛千菀身后，为她戴上。薛千菀还以为是凌潇雪，看着长纱的缝没有对正，嘀咕道：“潇雪，缝没对正，再往左边移一点。”
林逸舟浅浅一笑，缓步走到薛千菀身前，为她戴正了斗笠。
薛千菀看着身前人一袭紫色长衫，心头一震，顿觉有些尴尬。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林逸舟绕过薛千菀往店外去，道：“走吧，再不走怕是今日就没得玩了。”
薛千菀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跟上他们去了。
这个时节，十里坡上是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远远望去恍若仙境。花朝节时，更是郊游踏青地首要选择。今日，那十里坡的上有不可计数的年轻男女，或坐在桃花之下野餐闲谈，或攀山望远，而那些有才情有地位的公子小姐们大多相聚于山顶的曲水流觞谷，来个文艺之汇，别有一番趣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里坡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