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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董飞峻觉得也许是这么多年来最温馨的一段日子。外界的事情完全不理,渐渐的就像是遗忘在脑后了一般,再也不能成为横亘在心中的阴影。
      目的地很快就走到了,远远的看去,山色葱郁,水色碧绿,一路行来的暑气,果然便因着这样的景色消退了两分。两人在苍屿山脚下找了一间农舍暂住,偶尔兴起的时候,甚至替农家做一些农活。
      挑水、劈柴等等。这样的活计,两人以前都只是听闻,从未亲手做过,此时就当作消遣一般,一件一件的找出来玩。
      暂时隔绝开外界的一切之后,董飞峻觉得两人的情绪都明显的放松了些。至少自己觉得放松了很多。甚至很多时候会为一些微小的事情发笑。宛如回到了阔别多时的少年时期。
      彼此相处上,也融洽了许多,甚至会开一些小小的玩笑。

      这间农舍是一户农家的儿子、儿媳去了邻镇帮工之后闲置出来的一间小院落,独门独户的,两人暂时以银钱税下了这个院子,因此没有外人。只不过两人都是世家子弟,很多杂务还是不会亲手去做,因此留在此地的这段时间,还是请了农家的女主人偶尔过来帮忙。

      自从有了上次的经验,董飞峻便不再压抑自己想要求欢的愿望。头几次的时候还有些谨慎,总是要等着苏修明点头,不想强迫了他。后来次数一多,再加之两人关系也渐渐的更为亲密了之后,也有不言不语,默默的亲上去的例子。好在苏修明也从没拒绝过。
      当然了,以这人一贯的品性,不但从不拒绝,偶尔还若有若无的引诱了几回。董飞峻后来想想,也没想明白到底这人是有意如此,还是自己想多了。不过管他的呢?顺从自己的心底的意愿就好。

      过得久了,有时候竟然会忘记还要回京。会觉得似乎从来就是生在此地、长在此地,有了一辈子就跟这个人待在这里的想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想面对的东西却往往扑面而来。

      这一日的黄昏后,董飞峻从院外跨进来,手中还拎着刚刚跟山里的猎户买到的野味。随手把东西丢里灶房,然后习惯性的便去寻找另一个人。
      苏修明却不在房中。
      董飞峻绕了几圈,才在屋后的一从野花前找到了人。
      农家的花都是不知名的,这时候却开得正艳,枝叶未经修剪,花朵的形状也并不出彩,但,大片大片的红色与黄色交错在一起,竟然别有一种野生的美。
      “景轩……”董飞峻唤了一声。
      苏修明转过身来,虽然神色一如往常一般微笑着,可是董飞峻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兴致不是很高。“从这里出发,需十日方可抵京。”他语气平淡的道。
      董飞峻微怔了一下。十日。十几日之后,就是两人三个月停职届满的时期。也就是说……应该动身了。
      前些日子刻意去遗忘的一些东西忽然立时回到了两人的身边。朝廷。父亲。定王。一想到这些事情,气氛立时便压抑得让人有些绝望。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第二日两人便收拾行装启程。辞别了热情的农户后开始上路。
      越近京城,董飞峻心中的不安感便越是强烈。这三个月以来毫无动静,此时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如此的不真实。回京之后,等待着两人的是什么呢?
      “在想什么?”身旁的苏修明忽然问道。
      “没事。”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就能想得到办法,徒增烦恼而已。
      苏修明倒也没追问,想了想,忽然道:“这地方已经近京畿,耳目众多。还是分开回京吧。”
      董飞峻有些了然的点了一下头。两人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已经被多少有心人知晓,但毕竟台面上不可能撕破,所以这种是非,能避则避。虽然有些不舍的情绪,但都非不知轻重的人,也不会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
      “那就分开回去吧。”董飞峻犹豫了一下,道:“下午便分开走。”其实越近京城,越是需要避耳目,就算此时开始分开行走也不能算早,可是,忽然一下子就要面对这样的小别,不知道为何心中万分不舍。至少再拖上半日吧。
      苏修明点了下头,算是认可。

      两人无言对视了半晌。苏修明忽然笑了起来,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董飞峻还没来得及问他笑什么,他已经开口了。“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说。”他指着董飞峻腰间的玉链道:“你不是应该回送我些什么吗?”
      董飞峻顺着他的指向低头看了看,才恍然过来。这人当然不会在乎一点东西,不过,却是一片转移话题打破沉闷气氛的心意。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心下微暖。再加之,身上这条玉链,虽然名义上不是很好听,但似乎也隐含着一份“定情信物”的意思,自己的确应该主动回送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这人来提及。想到此处,连忙将自己身上的佩件物事想了一遍。
      但离京的时候行色匆匆,什么也没带上身上。随身带着的只有一些衣物,不是可以赠送的东西。仔细想了想,家里似乎有一些别致的物品,再或者,回京的时候可以专门去一些老字号定做。他想到这里,露出抱歉的神色道:“暂时没有……我……等到回京的时候一定送。”
      苏修明看着他有些窘迫的神色,失笑了一下,道:“好。”

      分别前的半日时光竟然一溜就过去了。下午时候,董飞峻必须启程离开,而苏修明则表示先留在此处。若是避人耳目,两人不但不能同行同宿,就连回京的线路也不可以靠近。所以从此处开始,必须分别了。
      苏修明送了董飞峻一段,送到离城十里的时候,董飞峻见阳光有些烈,便劝苏修明回转。苏修明也没有勉强,只是笑道:“那就在这里分开了。”
      董飞峻点头道:“嗯,那回京见。”
      苏修明看了看天色,道:“要到邻镇,尚须赶紧才行。”
      董飞峻嗯了一声,勒马转身欲走。
      “子础。”身后苏修明又唤了他一声。
      “怎么?”
      “……保重。”
      “嗯。保重。”董飞峻微笑了一下,转身扬鞭而去。

      回京之后,也许会面对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走这段路吧。董飞峻这样想着,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现在,应该快些回到京城,探探形势才是。

      * * *

      直到踏入京城的地界,居然也甚为平静,完全没有预料中会受到的任何冲击。董飞峻虽然隐隐觉得不会如此简单,但平静总归来说是个好事,倒也没有多做纠结。
      回京之后立时就要面对诸多繁杂的事务,重新归职以前,照例还得向朝廷上书表明反省之意,跟代职的同僚交接公务,甚至离京日久,还得回家问父母安。
      董飞峻还记得上一次在自己的小院里被父亲撞破了与苏修明之事,因此回到相府的时候心下还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但董伦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倒是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他不告而别自行离京这件事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下行程。董飞峻虽然怀疑父亲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行踪,但还是不敢说得太详细,只提及是出门散心。董伦也不置一辞,倒是董母抱怨了几句,说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跟家人吃这一顿饭,气氛倒也还算和乐。只不过董飞峻不知道董伦是什么意思,害怕被他单独留下要求自己与苏修明立时断了联系,因此刚得饭毕,就托辞要回自己的小院。董伦也不拦他,任他自行离去。只是这样一来,董飞峻就更摸不透他的意思了。偶尔想想莫非父亲并不介意自己俩人的事?但立刻又觉得全无可能,觉得自己想多了。

      只隔了两三日,就是复职的日子。
      这一日并非朝日,董飞峻先是依例去宫中谢过恩典,然后再回监察司复职。一路上碰到的同僚,个个都向他道贺,他只得一一拱手还礼。最后去到监察司正杜全义那里时,已经用了老大半天。
      那日里公堂之上自己的行事与态度,先不论公义对错,无论如何,都让杜全义十分难堪。并且据说当日的事,让杜全义负了很大一部分的连带责任,罚俸减薪,上表述过之类的事情都有。可是杜全义一路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也不是白混出来的,脸上的笑容就如同看到了邻家子侄一般亲切,丝毫不见当日事件一点一丝的影子。
      这种走到高处的人,大多城府极深。董飞峻看着杜全义的笑脸,心下暗叹一口气。若是要在官场上混,面子上的活计是第一。哪怕隔着这层脸皮恨不得对方都死绝了,脸上也得摆出一副和善来。这样的认知,让董飞峻觉得有些虚伪,但若是不随大流,又未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太不通人情事故了。
      “恭喜董大人了。”面前的杜全义微笑着道。
      “不敢。倒是给杜大人添麻烦了。”董飞峻打起精神来应付道。“为了我的失误,让杜大人受了如此牵连,我确是心头不安。”
      杜全义呵呵笑了一下,倒是没继续说下去,转开话题道:“董大人回来得正好,目前监察司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有董大人回来帮衬着,就太好不过了。”

      监察司最近,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先时因着陈传葛大牢遇刺以及御史弹劾监察司这两件案子,有些人受了牵连,也有些人被停职免职。接下来芜堰河水患,举国上下共同救助的时候,因为要协调很多地方官员以及调动本地官吏的力量,又从吏政院抽调了一批人手到了灾情严重的地区。如今那边的事情尚未完成,朝廷里又有了新动向。

      据说前几日,户政司的司正上折,说是由于水患之故,国库里出了大量钱粮财物,并且水淹之地今年也是颗粒无收,国家的税钱想必是不能收的了。但这样下去,唯恐国库吃紧,得想办法。折子递进内廷之后,里面也很快作了批复,要求户政司拿出办法。
      于是,一日之后,户政司的司正又递进去了厚厚的折子,洋洋洒洒的列着十多条建议之法,其中“精简吏制”以及“减裁军队”这两条首当其冲,被认为是最需立时执行以节约国库支出的两项建议。
      户政司一向是平王的地盘,这两条建议,很明显的指向了掌管吏政的监察司以及掌握军队的兵工司,分明就是打压对方势力的建议,但是配合着这样水淹千里,百姓流离的灾难背景,竟然让人不能反驳。

      大灾之年容易大乱。所以,国家的安抚就显得尤为重要。受灾的百姓本来就人心不稳,若是再遇上什么愤怒的事情,情绪就很容易失控。在这种时候,户政司提出这样的变革方案,倒是一片顺应民心,为民解忧之态。所以,虽然明知道对方有打压自己势力的意图,却不得不至少在表面上表示要执行这一方案,以安定民心。
      因此这一段时日里,监察司吏政院都在进行关于“精简吏制”的一些合议。以表示确实有心来进行这样的变革。

      接下来几日里,董飞峻一直都忙于此事。“精简吏制”这种事,可不是说做就可以做的,就连定一个觉得可行的方案,一群吏政院的官员们都争吵得面红耳赤。
      董飞峻确实也觉得此方案若是认真的得以执行,也是百姓的一件幸事,所以他为了此事,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以至于直到过了十日,才猛然意识到一个很不对劲的问题。
      苏修明失踪了。

      自那日一别之后,想起来过了这近半个月了,真的是完全没有听见过此人的一点消息,更别说看见这人了。
      董飞峻最初的时候想着是不是要避嫌,后来又因为真的是被事务牵着,想着反正京城里处处耳目,便先让此事冷上一时?于是也没有分散注意力去想。但是无论如何,这个人的事情却是一直在心里挂着的,因此渐渐的便觉出不对来了。

      先是定王回京了。
      定王本来按制就应该这个时节回京,再加之董飞峻先前也听苏修明提及过,所以虽然听闻了这个消息,倒也不觉得十分吃惊。
      在定王回京之后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却是定王府的二公子苏致月。先时一切由苏修明任命着的职位,此时全都由苏二公子顶替了下来。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官,似乎都毫不意外也毫不介意这些事情,几乎无人议论。定王府世子,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舆论中,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的人一般。
      说起来,定王世子出现在京城,本也是毫无征兆的事,而昙花一现之后离开京城,并且在定王的示意下由其弟接代他先前负责的事务,大家似乎也毫不奇怪。这本来就是定王府内部的事情,别派的人不关心,本派的人不便议。

      但董飞峻听闻这个消息并且略微思索了之后,却猛然懵了。
      他之前想过很多种状况,觉得两人虽然必定会遇到困难,但是只要两人同心,一同去面对了就是。但是直到真正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才发现,两人所需要面对的势力太庞大,其实根本就无力反抗。
      苏修明的失踪,必定是定王的意思。
      但,董飞峻虽然明白这样的事实,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甚至不知道苏修明在哪里。他甚至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说以及打听。他知道如果要反抗强大的反对势力,一定会很孤立,但是没想到是孤立至此。只剩自己一个人。
      先时里想过的种种热血的反抗,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不知道从何反抗起。
      自己时时坚定自己的信心决意不会放弃,但是没想到敌对方只需要毫不在意的用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让自己无能为力。
      连那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还从何谈起?
      人海茫茫,从何找起?
      甚至……连寻找他的借口也没有。

      董飞峻瞬时间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直到这种时候,才发现以前想的种种,都太简单了。
      这样的道路,不仅仅是艰难而已。对方似乎连一个小指头都没动过,却已经无从下脚走起了。
      要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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