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行白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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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原地走向我也好，不走向我也好，你只需乖乖等我，这跋山涉水的苦差事交给我便是，我去接你回家。
——题记
天帝叫我下凡的时候，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是为了稳固三界秩序，这事要我说，着实是天帝小题大做了。且不说狂且活了十万年。这天地都没出什么乱子，单说我同她斗了这样久的交情，就算没有这稳固三界秩序的名头，我迟早也是要追下来同她一决高下的。
只我下凡那日运气着实是差了些，手里的紫霄罗玉一直在转，分不清狂且的位置，还好我也并没有拘泥于天帝说的职责所在这个词，本着到人间游历山水，做个快活神仙的念头，随手给占凡指了处方向，丝毫没有表现出我内心里对天帝的愧疚。
我乘着占凡落了地，摸了摸它的头，这占凡也真真是有极了悟性，没等我吩咐什么，转身就拍了拍翅膀飞回天上去了。
这一举动，着实让我有些痛心，难道它就不知道应该蹭一蹭本神的手心，表现一下主仆情深么？说到底，大概是冷漠吧。
就这样，我怀着对占凡的埋怨，开始了我下凡降妖除魔的道路。
我如今所处的这座山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顶多是文人墨客笔下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鸟鸣啁啾，琴声悠扬……
琴声悠扬……？
占凡谨慎，绝不会载着我在有人烟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发现我其实身怀异禀，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所以……这是妖？
我顿时对此妖心生好奇，要说这妖啊，我活了这样久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只不过这清风抚琴，凝眸落花，向来是用来形容九天之上那些仙子的，啧，没听天帝提起还有哪位仙子同我一同除妖啊。
我敛了仙气，恐吓跑了那妖物，向着琴声处走近，一路琴声未断，时快时慢，颇有高山流水之相。
琴者，与曲相容，由此观之，此妖胸襟可容渤海纳九川。若是太上老君在这儿，定是要捋着他那长长的白胡子，叹上一句：“此妖有登仙之质。”
“啪——”
似是琴弦断了，我摇了摇头，老君就是老君，不懂女人，这分明是有心事嘛。
“谢子音，你究竟是嫁还是不嫁？”
逼良为娼？？妖界现在也兴这个？？？
我皱了皱眉，这等俗事岂是我等仙人该管的事？转身欲走，奈何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清冷，泠然若溪涧流水，凛然若九曲寒冰，就像听了上千年一样，那样熟悉。
“不嫁。”
“谢子音，你不过两百年修为的一棵洙络草，要不是谷主护着你，这两百年你能安然无恙？”
洙络草，我心头一跳，手逐渐握紧。
“谷主护我两百年，已足矣。我不会再连累谷主。”
“哈哈哈哈，”那猪妖仰天大笑，面上略有猥琐，道：“既已如此，你更应该与我回去，向谷主报恩啊。”
说时迟那时快，猪妖抡起巨斧向那女子砍去，那女子躲闪不及，被巨斧砍中，鲜血横流，倒在地上。
那猪妖正要有动作时，我祭出又清剑，一道白光闪过，那猪妖已经魂飞魄散。
我颤着手来到那女子身旁，一袭青衣沾着丝丝血迹，清冷的侧颜已经面无血色，可是那也不能阻止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悄然生长，是了，果真是了。
身子骤然一沉，我跪了下来。
这是几千年的孽障，我逃不掉。
“你醒了？”我端着盛着药的碗进来，放在桌子上，扶着她缓缓坐起。
“你是谁？”
眼前这女子那如黛的青眉微皱，露出了一丝警觉。
我笑，道：“我能救你，自然能杀你，你无需这般提防我。”
女子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坦白，叹了口气，清水温柔般的眸子变得柔和了开来，刚才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瓦解，苍白的病容浮现了出来。
“我该谢谢你的。”她垂着眸子，像是染上了一层月华一般。
我点了点头，道：“无妨，都是些小事。”
“小事？”她轻笑出声，仿佛她的琴声一般，晓风拂面，云边探竹，转头直直地望向我：“我虽然只有两百年的修为，可我也知道那一招，已经伤了我的元神，虽可以补救，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是了，如今的妖十个有九个自私，谁能以命换命呢。况且，这也是得有修为的妖才能做的事情。
“无妨，”我将药碗递到她手中，道：“你若非要报恩，做我徒弟。若不愿意，便留下你曾弹过的那把琴，给我留个念想也行。”
我本来想放她走，等她命中该尽之时，再作补救，但就在刚刚，我看到了她的沉静的眸。
我曾看过漫天的星子，却也不及她那时的双眸。于是我下定决心，给我自己留一条后路。
“好。”
我嘴角弯起一丝微笑，她又开口道：“不过我得知道你怎么救了我？”
“这很重要么？”
“是。”
我微微皱了皱眉，道：“终究也不是什么……”
“我想知道。”
“呃，”我堂堂十万年的上神，被一个两百多年的小草的气焰打压成这个样子？
“我化了一万修为与你。”
“什么？”
我看着她有些震惊的模样，想着是不是我说的时间太快了，于是懊恼着，果然不该她一激我，我便告诉她，好歹也要有些定力。
“你何苦要这般？”
你何苦要这般？
原来她在担心我。
我因着她这句话，心里的所有都仿佛化作一汪水一般，浅笑道：“我活了这么久，这些修为留着也是留着，况你元神伤着了，搞不好就是魂飞魄散的大事，与地府那边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我也不想你就此没了。”
“你为何……”
说了一半她停住了，咬了咬唇，别过头去。
我知晓她心中所想，开了口道：“你是原身是洙络草，洙络草乃盘古开天之初，神界出现的第一生灵，吃你可长万年修为，何况你已经修成人形，那雇主想是等你修成人形，在吃下你白白获得万年修为吧？”
她没有答话，我却瞥见她紧紧握住桌角的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救你，护着你，你莫要怕。”
“所以你当时没有救我，是因为你看破我的真身，想就此让洙络草消失？”
我暗道不妙，妖太过聪明，果然是要出乱子的。
我叹了口气，道：“是。”
她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大喊大叫，掀桌子摔碗，她十分平静的闭着眼睛，就像入定了一般。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
“我知道，没关系。”她张开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所以，你会保护我吧？”
听罢，我不由得轻笑，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吃了我，还用化一万修为给我么？”
我哑口无言，果然，妖太聪明就是要出乱子的。
她的脸上出现一丝愉悦，不过终究还是聪明的，于是她避开了我的窘相，挑了个不相干的问道：“你是神仙？”
“是。”我有些疑惑，我已经敛去了我的仙气，她怎会知晓？不过我今天做了太多蠢事，因此我闭口不问，只应了下来。
她眼里划过丝丝揶揄，开口道：“我见你通身的好气派，随意猜测，”说着，她歪了头，又问：“可是天上的神仙都像你一般温和么？”
“嗯？”
她见我不懂，又开口解释了一遍：“我原是一位仙人从天上带下来的，不过后来她大抵是遭了什么变故，后来也没曾来看过我，只她还在的时候，时常和我讲一些天界的事情，那时候我虽然没有修成人形，却也是有些神识的。”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所以我是很想知道天上的事情的。”
我似乎明白了过来，问道：“你想去寻那个仙人？”
我问完，她的脸更红了，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轻轻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两百岁的小嫩草啊，这问题还真是满足了本神君的虚荣心，同时看了她此刻的样子又十分想笑，可是我知道她面皮薄，若是就这样笑出来她恐怕以后会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于是我端出了神君的架子，轻咳了两声，学着冥幽的样子，微皱着眉头道：“你既成了我徒儿，这等事，待你随我回去便知晓了。”
她可能有些不适应我突然改变的态度，状似知道的点了点头。
我越看她越觉得喜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身形瞬间僵硬了，慢慢才放松下来，我突然心中觉得一阵心疼，拥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二百年了，在别人假意的关怀下，一直这样担惊受怕着，一直这样装作坚强的活着，你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师……傅。”
“嗯。”
她得到了回应，有些欢喜的，又有些踌躇的，小心叫道：“师傅？”
“嗯，我在。”
我在。
往后好山好水好风景，都有我陪你看，不会再让你单着了。
我的好姑娘，让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行白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