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携手同行

16、第十六章

　　“我们认识？！”郑玉郎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你从哪里知道的？”

　　看到郑玉郎这般激动，阿彤的语气又有些发虚，“我做梦梦见的。”

　　“做……做梦！！”郑玉郎的眼球再一次惊得掉出眼眶，好在阿彤眼疾手快的接住，给他安上。

　　郑玉郎转了转新安上的眼珠，不满的道：“阿彤，你耍我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我还做梦梦见过我当了阎王呢！”

　　“不是的。”阿彤认真解释，“偶然一次可以当成是梦里面胡诌的，但是再一再二又再三再四，那就一定是有说法的。”

　　郑玉郎惊道：“你不止一次梦见过？你都梦到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梦境里不是很清晰，我只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群人追着我跑。我心里很害怕，然后就拼了命躲，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看见一座小山丘，上面有一个八角亭子，亭子里有个人。那个人的模样也是不清晰，可是我看见他心里很欢喜。而且那时，我唤他‘玉郎’。”

　　郑玉郎原本以为真有什么事情，听了这样一番说辞，心中难掩失望，撇了撇嘴，边走边道：“这能有什么说法，天底下叫玉郎的人多了。人间多得是姑娘称呼自己的情郎为玉郎，怎么无端就扯到我身上了。”说完这一句，又小声嘀咕，“再说了，就你那么凶的脾气，还有那没二两肉的身体，小爷能看上你！”

　　阿彤心中忧虑重重，没听见郑玉郎后面的嘀咕，只反驳他前面的话：“我当然是知道这个称呼的，可巧的是，梦里的玉郎也姓郑，本命郑宣，世人皆称其为郑玉郎。”

　　不知怎么，郑玉郎下意识抗拒这个结果，仍不死心地反驳，“好吧，你说的也许有可能是有，可是这世界之大，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你怎么认定你的那情郎就是我！”

　　“我没有认定这样，我也只是推测而已。”

　　“推测……”郑玉郎又开始撇嘴，声音不再压着，“你这推测可吓死鬼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个凶婆娘！”

　　阿彤登时翻脸，衣袂微动，郑玉郎的脖子已经卡在了她的手心里，“郑玉郎，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前世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现在是你想记忆前世，是你求我帮你找公仪究，所以，少惹我不开心。否则，我再让你死一次！”

　　阿彤说的，郑玉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脖子上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似乎听见了骨头一点点碎裂的声音。

　　莫不是就这么死在阿彤手上？不行啊，我可是鬼差，这样再死一次岂不是丢人丢大了！郑玉郎心有不甘，使劲浑身解数挣扎，突然感觉脖子上一松，那股冰凉的寒气不见了，他脚下一个没站稳，“哐当”摔在地上。

　　郑玉郎捂着自己有些变形的脖子，哀哀戚戚道:“好了好了，我改，以后我一定不再这样。”

　　“最好如此。”

　　接受到阿彤的冷眼，郑玉郎便不敢说话了，他捂着脖子站起来，不作声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还好你是个孤魂野鬼，若是留你这样的鬼在地府，阎王殿还不得翻天了！

　　腹诽几句，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阿彤说的话来。不曾想阿彤的那个情哥哥也有郑玉郎的名号！对了，他真名是什么来着？郑玉郎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叫郑宣。

　　郑玉郎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郑宣这个名字，突然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他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摸了摸脑袋，灵光一闪，大叫起来，“哎呀，那不就是浑浑噩噩的老夫子提过的那个名字吗！”

　　阿彤没有听清郑玉郎说的是什么，单听到他的声音便下意识皱眉，不满的说:“你鬼叫些什么吗？”

　　郑玉郎亢奋道:“不是鬼叫！不是鬼叫！我想到了！阿彤，我想到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阿彤听罢，眉尖蹙得更紧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郑宣这个名字，我在这里听到一个鬼魂提起过。”他盯着阿彤的眼睛说，“阿彤，你还记得七夕那天的那个老夫子吗？”

　　“你说的是那个拿着竹简，疯疯癫癫的老头？”

　　“没错，就是他！这个老夫子曾把我认成了郑宣，还让我抄十遍《礼记》……”说到这里，他突然卡了壳。

　　老夫子应该是个孤魂野鬼，可他为什么会记得郑玉郎这个名字？如果这也是同他一样话赶话秃噜出来的，那又为何认成了他？这姑且称为巧合，那阿彤的梦境又该作何解释？

　　一连三问，郑玉郎在心底自问，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被阿彤拽着胳膊走了。

　　“走，去问问那老酸儒！”

　　跟着阿彤七拐八绕，郑玉郎来到城中的一片废墟中。废墟原是一片高大恢弘的建筑，由地上散落的石块和半朽的木材可见一斑。在废墟中央，有一处由茅草搭建的房屋，最外面用一层竹篱笆围起来，自成一处天地。

　　简易的篱笆门虚虚掩着，阿彤一脚便踹开了，二鬼堂而皇之地走到坑坑洼洼地院子里。彼时茅屋里的鬼魂听到动静也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正是那天的老夫子。

　　“阿彤？”老夫子不善地那手上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加快了行动速度，“你过来做什么？好哇，七夕的事情我还没找你好好说道说道，你倒是先找上门了！”

　　阿彤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止步，不敢在往前走了。

　　清城内的鬼魂基本不以年龄大小来论尊卑，而是以实力说话。比如，身上的鬼气旺不旺，死后得到的财产多不多，有没有长得很好看……这是公认的论上下高低的法子，当然，也有鬼魂不受限制。一是如小鬼贩那样资历很老的鬼魂，总不可能拉下脸面去和一群小孩子争三抢四；二则是像老夫子这样的读书人，腹有诗书，所有的鬼魂都很甘心居左。

　　老夫子什么时候来的清城已不可考，鬼魂们只记得突然有一天，在某个盛大的节日的时候，一个老夫子拿砖头打了正在品酒戏美人的阿彤脑门上。不仅如此，这老夫子还叫嚷着，说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说阿彤这样不着边际乱改一通，早晚会遭报应。

　　清城从来是阿彤之命是从，敢这样对待阿彤的，老夫子是第一人。出乎意料的是，阿彤并没有生气，而是对老夫子以礼相待，奉为上宾，然后依然我行我素。于是，每当盛大的节日时，总会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子追着威风赫赫地阿彤满地跑。

　　其实，阿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这个老夫子无理的行为一点都不气，反而打心底里充满了敬畏。起先她以为是对读书人的尊敬，如今想来，应当是前世的渊源了。

　　阿彤踟蹰不前，郑玉郎却笑嘻嘻的过去，搀上老夫子拿着拐杖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把拐杖丢开，道:“老先生息怒，阿彤这不是来赔礼了。您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回，我保证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老夫子把视线固定在郑玉郎脸上，迷茫，深思，几经变化，才慢慢开口，“你是谁，敢在这里说大话！你知道我们阿彤是谁吗？他可是连阎王见了都要躲避的人物，就凭你……哼，你算老几呀！”

　　郑玉郎白如敷粉的脸迅速红起来，那厢阿彤已经抱着肚子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