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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庞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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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阴绵,初晨雨霁云散,清朗冬阳开始在桂阳城施展腿脚,略微扫去几日来积攒的阴寒浊气。
赵云卧房内,诸葛亮捧了碗热粥,坐在小凳上,凝眸榻上的人。和煦的微光从窗边溜进来轻啄那人的睡颜,使他本淡淡发白的面色泛出透明的光泽,整个人就像从被窝探出头来的雪人。雪人似是被阳光迎面照得有些难受,遂懒懒地翻了个身,从被中又露出一截雪胳膊。诸葛亮见状赶忙放下碗,捉住他的手腕,轻扯被衾,将那截胳膊小心地盖回被中,生怕他再着凉。盖好后,诸葛亮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触感依旧冰凉,昨夜起的热应是真退了。
诸葛亮放下些心,复捧起粥碗静静看他,赵云此时俊目紧闭,浓眉舒展,虽不及平日的神韵,却也好看得叫人心醉,至少诸葛亮是这样认为的。诸葛亮一遍遍用眼仔细琢磨他英朗的五官,每触及他那两瓣点朱红唇,诸葛亮就心头一颤,双颊烧红,腰背的酸软与身下的隐隐胀痛刺激他的身体不断回放昨夜的烫人缱绻,弄得他又是羞又是臊地低下头去,手指轻敲碗边,蹙眉抿唇,犹如一朵水中芙蓉羞揽花枝,引得玉波微颤。
“孔明……”
诸葛亮正低头间,赵云喃喃地动了动唇,从被中伸出手来,摸索些什么。诸葛亮见他如此遂腾出一只手递到他手里,那人就黏糊糊地抓住他的手,又睡意绵软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惊慌地睁开了眼:
“军师?”
“你醒了?”诸葛亮对上那人依旧惺忪的眼,本紧抿的唇还是笑意一弛。
“嗯……”
赵云有些愣神地眨着眼看了看他,不知想到什么,面颊忽染了绯红,接着赶忙放开他的手,就要起身,诸葛亮复放下粥碗,忙去搀他,还取来外衣披在他身上,又拢了拢他的被衾,边忙边关切地道:
“你可觉着好些了?今早我还给你上了些药。”
赵云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中衣中裤竟穿得齐整,还透出淡淡的草药气味,这些将将遮住了一夜缠绵留下的羞人痕迹,但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赵云嗅了嗅自己的衣领、袖口,还是能依稀辨出那人留在他身上的香甜味道,暗香沁人,勾起赵云一片凌乱回忆。这令赵云的脸又红了红,他有些慌乱地看了诸葛亮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
“嗯……军师,我……你……”
诸葛亮看着那人慌张结巴的模样,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心中好笑极了,这傻将军,攻了别人家城池,自己倒先害羞起来了?
“军师,你……身子……可要紧?”
赵云支吾半晌,总算问出一句,只是问完这句,他面上的红晕一下就染到了耳朵根,整个脑袋就像个大红灯笼,支在脖子上,更好笑了些。
“你说呢?”诸葛亮实在忍不住想逗他一逗,遂故作一副严肃冷淡的模样。
“会……会很痛吗?”赵云说着心疼自责地看了诸葛亮一眼,却又觉得自己的问法直白得冒傻气,臊得不行,复赶忙低下头去,双手紧攥被衾。
“要不,下回赵将军自己试试?”诸葛亮说着佯装不满地翻了翻眼皮,一手轻敲床榻,另一手托起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赵云。
“嗯……”赵云会通诸葛亮的意思,竟乖乖点了点头。
“噗……”
诸葛亮硬憋着笑转过身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夜里可不是这幅乖巧无辜又委屈的模样,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傻掉了似的?虽如此想着,诸葛亮还是端起那碗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行了,别胡思乱想,快盥洗穿衣,粥都凉了。”
赵云闻言推被下榻,看了看诸葛亮手里的粥,那人折腾半夜,还早起煮粥给他,不禁心头一暖,他磨蹭着走到水盆跟前,犹豫片刻,还是倒回去几步,从那人身后一把拥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耳旁,柔声道:
“末将失礼,日后私下唤军师‘孔明’可好?”
诸葛亮被赵云这突如其来的柔情又弄了个措手不及,手一抖差点没把粥扔出去,那人温热的气息撩骚着他柔软敏感的耳根,让诸葛亮顿时面色绯红。赵云轻揽着诸葛亮酸软的腰腹,这令他又身下发颤,诸葛亮不禁皱了皱眉:这人,刚才还害羞得要死,这会儿又毫无障碍地柔情蜜意;明明已热切黏人地唤了他一夜“孔明”,这会儿倒礼敬起来,这人的纯情羞涩莫不是装出来的?
“军师?”赵云见诸葛亮半晌不回应,试探着唤他一声,心下不安,两人第一次如此缠绵,莫不是他哪里言行不当惹了他不快?
“好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快去洗脸!”诸葛亮被他抱得发软,赶忙轻嗔一声,却不愿推开他,说不喜欢那人这种种柔情之举,希望他就是个榆木疙瘩才是假的。
“末将遵命。”赵云见他应不是生气,才放下心来,开心地应了一句,放开他就去洗漱。
盥洗既毕,赵云与诸葛亮一同坐在屋内的松木小几旁,诸葛亮遂将盛了红豆薏米粥的牙白瓷碗推至赵云面前。那粥已熬至粘稠晶莹,红豆粒粒饱满,有如玛瑙串珠,其间散布着颗颗染了相思绯色的软糯薏仁,气味芬香,勾人垂涎。
诸葛亮以掌托腮,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实则总趁赵云低头吃粥时斜眼看他,冬日镀在他面上,熹微光晕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与线条硬朗的侧颐,英气逼人,却不见凌厉,再配上他那双在日晖下波光潋滟的眸子,显得温顺乖巧,就像一只在主人监视下乖乖吃饭的大狗,诸葛亮甚至能瞧见他不时摇着的尾巴。
赵云虽低头吃着粥,却也总趁诸葛亮看向窗外时偷偷抬眼瞄他,他今早只轻绾了一个小髻在脑后,其余乌丝皆垂坠下去,顺着肩膀随意披在脸侧后背,使他与平日的简傲不苟判若两人,整个人透出难得一见的慵懒之色,却又有几分灵动仙气,柔和动人。他本就白皙的肤色在如瀑黑发的衬托下更如玉琢,薄如蝉翼的玉面凝脂下还透出淡淡羞赧红晕,这让赵云想到了清甜可人的水蜜桃,而且应是仙境才得采撷的那种,那蜜桃的神情虽有几分冷淡,却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更叫人心旌摇曳。赵云有些入迷地偷看诸葛亮,想象着自己嘴中的粥是蜜桃的味道,突然觉察到诸葛亮一身素雅青衣眼熟得很,云纹细流,仙鹤玉立,像是他先前从南屏山接他时送他的那件,那时他不愿收下,穿都没穿就扔在一边,叫他难过了好久,今日怎又穿上了?
“军师,你这身衣服?”赵云耐着性子吃完粥,才开口问到。
“嗯……”
诸葛亮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思索片刻道:“我今早起来,见昨夜淋湿的衣裳还没干透,就在你柜里翻了翻。”诸葛亮言及此处又顿了顿,抬眼看看赵云,才小声问:“可合身?”言罢露出少见的忐忑之色。
“合身,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赵云笑着看他,露出两个盛满甜酒的梨涡。
“子龙……”
诸葛亮看他笑得开心满足,想起自己先前对他时不时的故作冷淡,就又内疚心疼起来,他仔细看着赵云的笑靥,看着他挂在嘴边的两个甜蜜梨涡,心头发软,一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倾身上去,小心地用唇啄他的酒涡,贪酒一般。
“孔明……”
赵云被诸葛亮这突然的吻弄得红了脸,下意识地向后挣扎一下,诸葛亮遂放开他,拉开些距离,与他对视一眼,接着伸手搭住他的肩,一双狐狸眼羞涩又狡黠地眨了眨,薄唇微启。赵云会意,一把抱住诸葛亮的腰,用力将他又揽得近了些,才凑唇上去,诸葛亮看着那人愈来愈近的面庞,遂半阖上眼,睫毛颤动,等着令他痴醉的深吻。
就当两人已能感到对方热切的气息时,房门外忽响起一阵奇怪动静,接着房门不知被什么撞开,一团赤色的小东西就冲将进来,四下乱撞后从两人中间“噌”地蹿过,横跳几下,最后停在了小几上,咬着牙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诸葛亮被毛绒攒动的触感吓得赶忙站起身向后一躲,扭头一看,一只狐狸模样的小东西正站在小几上,瞪眼盯着自己,一双大耳朵竖得直楞,尖牙紧咬,满脸狐疑与不快。诸葛亮看着那小东西,一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那小东西就冲他叫唤起来,还弓起背,模样凶神恶煞。
“小明!你怎跑这来了?不是说过不许乱跑?还乱叫!”
赵云有些生气地冲那狐狸说着,就欲伸手抱它,谁知那小家伙也冲赵云叫起来,乱扑乱咬,不许赵云抱它。
“嘿,你闹甚?”赵云见状一把擒住那狐狸后颈,将它提了起来,小家伙顿时再动弹不得,四肢紧缩,大尾巴软软地垂下去,可怜巴巴地半张着嘴呜咽。
“还一嘴鸡毛,可是偷吃谁家鸡了?”赵云仔细一看,小狐狸那尖牙上别了好几根鸡毛,一摸,还是结实的正羽,赵云怕硌坏它,赶忙用手将那些鸡毛拔了出来。
“不许闹了,听见没?”
赵云看小狐狸被他擒住,动弹不得,眼泪汪汪的,一下心软了,就小心地将它放了下来,还帮它揉了揉后颈。小家伙一着地先动了动四肢与脑袋,就开始委屈地冲赵云眨眼,哭腔一般呜咽,赵云明白它的意思,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小东西就顺势蹿到赵云怀里,扒着他领口,用长长的嘴挨赵云的脸,每挨一下就回头看一眼一旁的诸葛亮,溜黑的眼珠转来转去,顿时哭相全无,得意洋洋的。
一边愣住的诸葛亮此刻才回过神来,这是一只真狐狸,他方才一瞬间以为自己回了山里,才会在人住的地方见到这种野物,诸葛亮看着那小东西装模作样地蜷在赵云怀里,一脸享受地冲赵云撒娇,然后冲自己摆臭脸,熟练转换,毫无难度,可真是“狐狸精”,诸葛亮如此想着,面色沉了沉。
“孔明,没吓到你吧?这是……”
赵云正欲解释,门外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与吼声:
“我的羽扇,哎呦,在哪呢?出来!”
未及赵云反应,他怀里的小家伙突然浑身一抖,然后“噌”地一声又从赵云怀里跳脱出去,复身形模糊地一溜烟抢出屋去。
“哎!站住!小东西!”
门外那人看着一团赤色毛球飞快从自己面前跑过,赶忙大声招呼着去追,却没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因为那刚虚晃一影的小家伙一眨眼又不知隐身去了何处。
“庞先生,出何事了?”赵云看清屋外的人乃是庞统,遂急忙出屋询问。
“唉,我今早擦洗了羽扇晾在屋外,谁知刚晾下就被一狐狸叼走了,将军看看,追了半天,才抢下来半截,咬得可狠。”庞统说得气不打一处来。
赵云听庞统说着,一下反应过来那小家伙嘴里的鸡毛是怎么回事,顿时脸上一黑,赶忙赔礼:“对不住,庞先生,您这羽扇怕是我家小明咬坏的,真对不住,在下赔您一把可好?”
“你家小明?”庞统听赵云应该是管那只狐狸叫“小明”,还“他家”,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么个小东西有名字还有主人?
“对,是在下管教不周,在下定赔先生一把一模一样的。”赵云赔笑。
“唉,算了算了,这羽扇是我从兄的小舅子以前闲来无事,扎来送玩我的,我下次见着他再问他要一把就行。”庞统见赵云要背锅,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追究。
“可……”赵云有些为难,文人羽扇纶巾是风雅之事,却被自己养的小野物搅得一塌糊涂,未免有伤庞统雅兴,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赵将军不必为难,亮帮士元兄新做一把就行。”赵云正为难间,诸葛亮摇着羽扇出了屋。
“孔明?”庞统看清出来的人,有些惊讶地唤了他一声。
“士元兄,久违。”诸葛亮执扇行了一礼。
“久违久违,你怎会在此,这不是赵将军的住处?”庞统说着举目看了看四周,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亮来同赵将军商议军务。”诸葛亮面不改色地诌了句谎,又瞥了赵云一眼,赵云遂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
“原来如此,可巧了,正好你帮我修修这扇子。”庞统没多想,就把那羽扇的“残骸”递到诸葛亮面前。
“庞先生不是说要找从兄的……”赵云觉得二人之间有些奇怪,好像诸葛亮帮庞统修扇子对二人来说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
“从兄的小舅子,就他。”庞统看出赵云的疑问,不及赵云说完,就接过话去。原来诸葛亮的大姊嫁与了庞统的从兄庞山民为妻,二人年少时就颇为熟络,还总一同拜访各家荆州名士,其中水镜先生司马徽就对二人颇为看重,常常向世人宣扬“卧龙”、“凤雏”的名号。
“嗯?”赵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庞统,这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都坏成这样了,算了,我新做一把送你,随我来。”诸葛亮不理会赵云,皱眉看了看那被咬得剩两根毛,半截柄的扇子,拍了拍庞统,就抬脚往院外走。
“哎,孔明……”赵云觉出诸葛亮神色不太对,似是生气了,却不知为何,赶忙唤了一声,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赵将军赶紧找你家小明去吧,当心又咬坏东西。”诸葛亮故意将“你家小明”四个字咬得很重,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赵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四个字好像酸溜溜的?
诸葛亮带着庞统离了赵云府邸,找了家清净酒肆,订好雅间,点了一樽丹桂香酒与一壶银桂清茶,与庞统相对而坐。
“孔明,说好修扇子呢?”庞统四下看看,既无鸡毛也无藤条,应是没有修扇子的用料,遂问得颇为失望。
“那小什物,我得空做好就赠与兄长,今日另有要事。”诸葛亮为庞统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茶,端起茶盏吹了吹热腾白气,说得清淡。
“……好吧,何事?”庞统撇了撇嘴,不过看有桂阳出名的丹桂酒喝,还是有些开心地问。
“先前约在柴桑见面,怎又推了,却来这桂阳?”诸葛亮轻皱着眉看庞统。
“我不想自己看看你家刘皇叔可有鉴人之明?可还不是与那孙权半斤八两,命我来这桂阳为耒阳县令。这不,又被你家赵云将军罢免,近日无事,于桂阳清闲着嘞。”庞统说着将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颇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意味。
“子龙免了士元兄的官?为何?”
“倒不怪他,是我自己不理政务,日日饮酒作乐,哈哈。”庞统说得竟有几分得意,仿佛在说什么光彩之事,还笑着又饮酒一盅。
“如此可不好,主公或许正想试试你。”诸葛亮眉头蹙得更紧。
“孔明,我不像你,事无巨细都耐得住性子,百里之事,打理好坏,又有何分别?”庞统说着托起下巴看着诸葛亮,眼神有些游离。
“唉,你呀……”诸葛亮说着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又道:“这样,过两日你同我一道回公安,我当面引荐你与主公。”
“不了不了,桂阳有酒有闲,我就留待此处混吃混喝吧,你家那位赵将军除了公事公办时脾气差点,其它时候好说话得很。”庞统摆了摆手,说得随意。
“你可别在这给他添乱。”诸葛亮听庞统大有种缠上赵云的意思,赶忙严肃地道,语中轻怒。
“呵,我还没嫌他养那狐狸咬坏我的扇子呢,怎就成我给他添乱了?孔明,你这心眼可忒偏了些。”庞统不满地咂了咂舌,从置于食案上的白瓷玉瓶中折下一根枯黄花枝,戳了戳牙缝,一双倒吊小眼颇具深意地看着诸葛亮。
“士元兄,亮知你有万里之志,王佐之才,又怎甘心于此处蹉跎,亮担保,兄长但随亮同见主公一面,主公定会重用兄长。”诸葛亮不理会庞统的目会深意,只继续一本正经地谈论庞统出仕之事。
“嗯……”庞统翻着下唇,面露迟疑之色,一对粗短重眉紧缩。
“士元兄有何顾虑?”诸葛亮见庞统半天不愿答应下来,心中暗忧。
“嗯……”庞统不言半晌后缓慢引颈向前,凑近诸葛亮,道:“你家那军营可是禁酒?”
“军营禁酒,各家常理,士元兄若是出仕,绝不可任性而为。”诸葛亮听出庞统的弦外之音,神色一沉。
“你可还是这般无趣。”庞统说着翻了翻白眼,将脖子缩了回去,懒散地半倚在案几上,接下去道:“当今天下,曹操势大,难以转圜,你叫我蹚你家那趟浑水,还毫毛不让?”言罢抬起一侧眉毛给诸葛亮使眼色。
“那……士元兄意愿如何?”诸葛亮对上庞统的目光,心中开始捉摸庞统可能的要求与应对之策。
“你知道我,来点酒香,我这料理军务就快些。”庞统说着冲诸葛亮憨笑两声,讨好一般。
“这……”诸葛亮眉心微蹙,凝语不答,他一向以军律严明为治军之本,却要为了庞统破例吗?
“孔明,我知你素来严于律己律人,可死规对活人难免有不适之处,活泛些未必不是好事。我起誓,小饮怡情,绝不误事!”庞统看破诸葛亮的疑虑,赶忙宽解到,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
“唉……”诸葛亮闻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虽说他一贯坚持严法不阿,可刘备到底不能只依靠他一人之力成就大业,招揽各路人才,总有出格之处,不可能人人都同他一般想法,一般行事,适当妥协也是处世之道。
“好吧,不过一条,勿令主公帐下三将军知道,你若勾起他那馋虫,可麻烦大了。”诸葛亮犹豫片刻答应下来,不过立刻提出新的告诫,神情不容商量。
“哈哈,好、好,听你的!”庞统见诸葛亮答应,拍手叫好,又大口饮了几盅香酒。
商量既定,庞统道还欲去市上转转,买米花糕吃,好好享受“无官一身轻”的清闲日子。诸葛亮无心玩乐,就别了庞统,独自往赵云府邸而去。
诸葛亮进院时,赵云正在给好不容易从树下的泥地洞里揪出来的小明洗澡,由于小明浑身的长毛都被泥糊得结了块,赵云洗得有些大力,引得小家伙不满地乱叫。
“军师,你回来了,庞先生呢?扇子可做好了?”赵云见诸葛亮有些无精打采地进了门,赶忙问到。
“嗯……他去市上转了,我就先回了。”诸葛亮扭头看了看木盆里面目全非的小狐狸,就像只赤色的瘦刺猬,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呢?”
“洗澡,这家伙把自己弄得像猪娃子。”赵云也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小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诸葛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小家伙,不再言语,直往屋里走。
“军师!”赵云见状赶忙唤住那人,在盆里涮了涮手就起身到了他面前:“军师……”却是欲言又止。
“怎了?”诸葛亮见他如此,站住脚步。
“嗯……对不起……”赵云说着低下头去,瞄了一眼小明,接着道:“给这小东西取名‘小明’,绝非是对军师有轻薄之意,末将只是……”赵云言及此处又踟蹰起来,今日他看诸葛亮似有不快地出了门后,思前想后,觉出怕是小狐狸的名字不妥当,惹了诸葛亮不悦,毕竟切身想想,若是他听见有人给自己养的狗取名“小云”,怕他也听不惯。
“只是什么?”诸葛亮见赵云没说完,装作仍在生气地问。
“嗯……”赵云为难地支吾着,难道要说是因为觉着那狐狸的眉目着实与诸葛亮相像,自己又总念着他,才取了与“孔”相对的“小”,唤作“小明”?这似乎也不大对劲,可他当真没有恶意……
诸葛亮看赵云一脸为难,还透着几分委屈,估计再多逼问他一下,一张脸又该红透了,遂轻笑着道:“罢了罢了,我未生气,‘小明’挺好,正好,我不在时,它还可陪陪你。”诸葛亮说着走到木盆前,笑着看湿漉漉的小狐狸,小家伙似是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丑极了,有些懊恼地扭过身去,哼哼唧唧地冲诸葛亮甩尾巴。
“军师……”赵云看诸葛亮这么快就不生气了,也未继续追问起名的事,喜出望外地唤了他一声,赶忙蹭到他身边。
“不过……”诸葛亮见赵云靠过来,故意戳了戳他的肩膀,将他戳远些,然后拉下脸去,冷冷地道:“以后不许它亲你。”
“军师?”
赵云未曾想诸葛亮会说出这般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的话,惊奇地看了看他。可诸葛亮的神情却认真得很,毫无玩笑之意,一双狐狸眼瞪得圆圆地看着赵云,耳尖还不知是气是羞地泛着桃色。
“噗……孔明莫不是吃醋了?哈哈……”赵云一下没憋住笑。
谁知赵云这一笑,诸葛亮却真的黑了脸,他有些气恼地伸手钳住赵云因大笑而咧出圆弧的脸颊,不及他反应就用力一扳,将人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目光阴沉地死死盯着赵云。
“孔明……”
赵云被他钳得再笑不得,心叫不好,只得俯首贴耳地耷拉下眸子,认错一般。
诸葛亮凝眸赵云片刻,竟忽然松了手,然后凑身上前,扣住他的后脑,在他唇上落下温柔一吻,转瞬又飞快离开,犹如清风吹来的一片花瓣,飘到赵云唇上却又急急拂去,幽香忽近还远,柔软不及把捉便飘零而去,勾得赵云心痒难耐,又丝丝甜沁。
“孔明……”
赵云被浅浅吻了这一下,意犹未尽得厉害,赶忙伸手去揽那人的腰,谁知诸葛亮早有预料似地向后一闪,薄唇微勾,笑意狡黠地道:
“你还是哄你家爱吃醋的‘小明’去罢。”言罢故意绕过那小家伙待的木盆,看它一眼,才向屋里走去。
赵云扭头一看,这一下果然惹得那小狐狸又咬牙切齿地竖着耳朵,呜咽不止,双目都通红起来,四脚在盆里乱扑腾水。
“好了好了……别闹,洗澡洗澡……”赵云见它这副模样,心知自己可是走不开了,得好好安抚它一会儿,省得又闹出什么乱子。
而那方进屋去的人儿此时正将屋内的雕木轩窗推开条缝隙,宽袖轻揽,两手托腮,笑意盈盈地看自家傻将军被两只“狐狸”折腾得满头大汗却不自知。
此时院内晴光正好,细暖无声。